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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核心?”吟儿一怔,想了片刻,“是文暄师兄说的,‘军务与政务,难免冲突’吧?”
“是啊。文暄曾在临安为官,最看得多贪官污吏,贿赂成风,朝中通达大臣,大多都是靠着钱财往上爬的。如程松、陈自强、许及之等人,一个比一个无耻,一个比一个谄媚。如此**的朝政,如此不堪的权势,怎可领导北伐?”林阡叹了口气,“朝中真正满腹经纶、有学识的,甚至有军功显赫的,反而大多都屡遭贬谪,或沉沦下僚。”
“这个我懂。”吟儿低下头去,“就是权力和实力的倒置。”
“上行下效,朝中如此,地方上、军队里就也到处都是这样的歪风邪气。”林阡叹了口气,短刀谷官军自曹范苏顾倾覆之后,名义上由郭杲代职,却根本是他林阡所收,经过两个月的收编组练,愈发觉察到了这种风气。
“难怪上次内战的最后,你叫我到死亡之谷去对苏降雪放那两句话。确实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去啊。”
“所以理想固然美好,却不实际。北伐,至少要发生在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更迟,才有必胜把握,否则,劳民伤财,徒劳无功。”林阡说。
“要等这么久?”
“一定要。”林阡点头,“否则,待到真正挥师北伐之后,实不知要有几人另有所图,亦不知朝廷会多犯几次心病。”
“功高盖主,势必会变成朝廷的眼中钉;乱世之中,也确实会有好些人想趁机称王称帝。”吟儿微笑理解,“不过,有你林阡在,断然仅你一人会是朝廷的眼中钉,也不会教任何人胆敢趁机称王称帝。”
林阡心中自然震撼,骤然握紧了吟儿的手,凝视了她半刻才终于慨叹一声:“吟儿,乱世时是我膀臂,治世时亦是我肱股……得此知己,死而无憾!”
吟儿听着听着,竟忽地打了个寒战,暌违了将近一年的吟儿的寒战,在这个嘉泰元年的春夜,林阡吞并短刀谷实权的今天找了回来,可真是双喜临门。
“吟儿?终于觉得冷了?”林阡喜不自禁。
“冷得手都冻伤了,哎呀……真冷……”吟儿全身都在发抖。
林阡陡然一惊,赶紧抬起她的手看,果然通红一片。
林阡当然痛惜,立即要给她搓手取暖,一旦接触,却发现那丫头根本并不冷,手心里火热火热的。
“骗你的,这手是你刚刚攥红的!”吟儿笑呵呵地说。
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个丫头捉弄了,从前他总是认输,这次却绝不可能!不仅没有和颜悦色,反而神情严肃按住她双肩:“吟儿,我知你这鬼灵精,不可能完全收敛住……怎么骗我都可以,唯独这种当,我万万上不得!”
其实她也懂的,那种再也不能失去的感觉,阡病危的时候她也切身体会过……可为什么明明知道还是要犯呢?真是不懂事、不体谅人心、不善解人意,若是换成另一个人,绝对不会跟阡开这种玩笑害他担忧……吟儿笑容顿时跑光了,眼泪也簌簌掉下来:“或许最适合胜南的人,还是云烟姐姐……”
他一怔,万料不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才知丘崈的事虽已过去了一个多月,却还是在吟儿心中种下了一些阴霾,那也许是出于情敌的嫉妒,也许是作为姐妹的愧疚,但更多是吟儿自己会不自觉地去和云烟比较,去设想沈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林阡身边的是云烟”……哪怕,哪怕半刻前林阡才对她说过,得此知己,死而无憾。吟儿却仍然会觉得,她得到的这一切,云烟一样可以有,甚至比她更适合。
林阡还有一点不知道的是,吟儿心里,其实还牢牢留着当日锯浪顶上洛轻尘的一句话,“林阡娶你是因为爱呢还是出于道义责任”,也许,真的不完全是因为爱才毫无保留地关心着她爱护着她宠着她,而更多的是因为,林阡担心她在许多问题上都太冒失、会出事、收敛不住,所以,才对她投入了那样多的远高过爱的感情,那些感情,与其说是夫妻之间本应有的,不如说是更因为吟儿曾经死过一次、吟儿在生活上太不会自我照顾、吟儿有时候太放肆而且太糊涂一点都不省心……
心病,总是会数病齐发,来势汹汹。
从开始到现在,尽管伤病密布、危险环绕,林阡他,却总是能把她抢回、救下,一次又一次,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低头!可独独这一次,他帮不了她走出来,僵持于半山,斜风细雨之间,两人相对无言。
第622章 情之波澜()
仲春季节,广安之战已经结束了两个月,短刀谷中,义军官军俨然和平共处,整片川陕,也全都停止了刀兵恢复安宁。
感情事,却依旧风波不绝……
那天傍晚,冒着大雨,宋贤抱着昏迷不醒的兰山直接冲到了锯浪顶来找樊井——他当然知道樊井来锯狼顶是要给林阡治伤,但为了兰山竟却连打破规矩冒犯主上都办得到!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跑上来的唐羽说,兰山晕倒的时候他们三人正在亭子里避雨,宋贤毫不犹豫一路抱着兰山横冲直闯,没有一个侍卫能拦得住他。
然而樊井脾气古怪,不问事态轻重缓急、不管遇人亲疏忠奸、向来都是计划至上,所以说好了要给林阡治伤就绝对不会先医任何人。林阡熟知他性子,只能借口说有军务缠身,命他先看兰山病情,同时关怀地按着宋贤肩膀:“放心,她不会有事。”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宋贤,那个常常一脸笑容的阳光少年,此刻憔悴,感伤,而且害怕失去:“樊井大夫,她怎样了?!有没有事?”
“是中毒……”樊井抬起头来,“是一种可能致命的热毒。”
众人皆是一怔,无缘无故谁会给兰山下毒?
“贺若松和冷冰冰都被关押在万尺牢,清风,去调查兰山最近可去探监过。”林阡立刻对向清风说。
向清风归来之后,说兰山最近确实曾去探监,但冷冰冰态度漠然不予理会,贺若松和她也是在牢狱内外不曾亲近,而且贺若松见到她有怜惜懊悔之意,应当不可能忍心对亲生女儿下毒。
“不错,贺若松从前几次三番差点杀死兰山,现在发现兰山竟然是他亲生女儿,只怕后悔都来不及……”林阡大概也能体会出,冷冰冰因为不爱贺若松所以不爱兰山,而贺若松恰恰相反,会极度思念和疼爱。
当晚,樊井从兰山的呕吐物中鉴定出她所中之毒,乃是控弦庄杀手锏之一的秦氏兄弟所制热毒“血海棠”。虽然秦敏秦毓死了,可他们的门人还在,金国的火毒,势必也要前仆后继。
“血海棠?!”杨宋贤蹙起眉,唐羽啊了一声:“该不会是上次广安之战中的毒?”
没错,就是当时中的毒!那一战,洛知焉用兰山为饵,大胜了一场却把她陷在了控弦庄手中,好不容易救回了兰山,途中却曾遭遇过截杀,兰山受了些轻微剑伤。当时以为没事,难道剑上其实有毒?!
“难怪她从回来之后,就常常无端发热。”唐羽噙泪说,宋贤攥紧了拳:“洛知焉!我去找他算账!”
“站住!”林阡强行将他按住,“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转身问樊井,“樊井,可有解毒的方法?”
其实他也知道,樊井的答案是“没有”,吟儿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想起吟儿,心中一颤,原先这种场合,吟儿一定在自己身边。可是现在,屋子里没有吟儿。
也许每对夫妻都会有闹别扭的时候,已经近半个月过去了心结还是解不开,换成别的任何一件事林阡都可以游刃有余,但起因是吟儿觉得自己不如云烟的心态,这种在过去就根深蒂固而且的确事实如此的心病,心药不在林阡这里。
自那夜在山腰散步之后,吟儿就一直闷闷不乐,最近更是转移到了孙思雨的屋子里去睡,几乎再也不像从前老喜欢紧随他步伐了,一天说不到几句话都是若即若离。闲暇时候就开始擦剑、看剑谱、练剑法,乍一看还以为是休战了之后闷得慌还想找战打,但林阡明白,吟儿是不满她现在的状态比谁都弱,她是自己跟自己在生气啊。
初始,杨致诚、向清风都是蹊跷过来问,主母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后来看见林阡也态度冷漠闭口不谈,才知道夫妻俩保管是发生了不和。
主上的家事,下属怎敢过问?但洛知焉却偏借着岳父大人的名义,跑到锯浪顶来打听了一番,第二天整个短刀谷都知道了——主公主母感情裂缝的根源,在于主公心里有别的女人而主母器量狭窄,当然了,“别的女人”,自是他洛家的女儿了。
流言蜚语,众说纷纭,大有过去他和玉泽的那般凶猛,吟儿却比玉泽好不了多少,死要面子,色厉内荏。
“去洛知焉府上,让他立刻闭嘴!”林阡放话之后,祝孟尝一度摸不清头脑:“让他闭嘴?杀了他吗?”
“我倒是想杀了他!”林阡叹了口气,兰山的事情也拜洛知焉所赐,这老头儿着实太过可恶,现在兰山还昏迷不醒,他竟不懂得收敛收敛。
祝孟尝走后不久,林阡走到窗前,恰能望见吟儿练剑的模样,大约站了有半个时辰他看着都有些疲惫,吟儿中途却一直都不曾停过,教他不得不飞身而去,一把夺去她手中长剑,二话不说收回鞘中:“已经够了,莫再练了,欲速则不达。”
“不,还远远不够。”吟儿噙泪站在原处。
“何以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你还是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我这一路过来这么多场战斗,这么多的人事……哪个经历,不是与你一起……”林阡叹了口气,真的已经数不清了。
“我的心情,你不会了解。我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吟儿这话一出,林阡脸色大变,久久不曾回过神来,这句话,多年前玉泽在海州就这么讲过,该死的这句一个人静一静!
等这天傍晚,祝孟尝回到锯浪顶来复命说洛知焉已经闭嘴了的时候,杨致诚和向清风正好也在,见两位将军神情凝重,杨夫人也在一旁叹惋个不停、顾小玭更是红着眼眶,祝孟尝才知道,原来主母一个人下山去了。
“主公,主母的药,似是没有带在身上!”向清风忽然想起了什么,“要不要给她送去?”
“不必。她若想要,会自己来拿。”林阡摇头,说。
“主公?”祝孟尝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这是主公对主母的态度。
“主公,主母现在暂避何处?我也可以照应照应她。”杨夫人急忙问。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也实不知她会去何处。”
“什么?”杨夫人一愣,“主公,不曾派人沿途追踪?!”杨致诚立即对家将吩咐:“赶紧地,赶紧去山下,各处找找,主母她走不远!”
“致诚,任她自生自灭。”林阡摇头制止,众部将虽然不解,却绝对令行禁止。
当然不需要沿途追踪,他知道吟儿会去哪里,不是在山下,而是半山腰。
其实,心病的发作确实也是因为休战了才导致的,吟儿潜意识会认为,只有在战场上她才和林阡旗鼓相当,所以吟儿万分喜欢作战以此麻痹——于是就决定了,整个短刀谷里,吟儿最喜欢的是那个内战时期他们运筹帷幄的半山。
“主公适才,为何不要我向主母送药?”众将散去后,向清风还留在院中,问他。
“清风,我依稀有些明白,吟儿的问题出在哪里。她怨我顾她顾得太多,总令她觉得她自己不够自立。所以这场心病,我越关爱她,她会害得越深。若适才我还继续派人送药与她,势必会令她更加没有信心。”林阡苦笑着说,自然明察秋毫。
“所以,主公收回了所有本该对她的照应,任她自生自灭去了。”向清风叹了口气,领悟。
“她总觉得不够好、不值得,甚至会错以为,我给得太多她付出得太少。”林阡语气感伤,“然则,不是这样的……我给再多,都不足够我应该给的。只盼她终有一天,能明白她的独一无二。”
“然则,主公为了主母而疏远她,会否给旁人造成不必要的误解,从而有更加扰心的流言?”向清风问。
“于当下的吟儿来说,找信心才最要紧,所以,任何流言对她都无效,因为她对什么事情都已经漠不关心。”林阡说。
向清风这才敛了忧虑:“还是主公最了解主母,最包容她。”
第623章 孟尝打虎()
二月注定不是好季节,林阡一直这么说。
跟吟儿分开的这几天,明明已经封住了洛知焉的嘴,各种谣言还是要从短刀谷的各个角落滋生出来,永不灭绝。
大抵都是一个意思:“林阡心系红颜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