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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絮如微微醒转,慌忙从穆子滕背上下来,今日这醉酒失态这么巧还被穆子滕背回来,只要有目击者好事者就一定会有流言蜚语,可是,流言蜚语为何这么快?越野他更像是等在这里捉奸的?是他自己,心里早就有疑惑?沈絮如霎时心冷,越野在乎的不是她,是穆子滕。
“越野,不是。子滕的离席,只因……”她上前立刻为穆子滕辩解,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越野一脚踹在心窝里……这,甚至超乎了家庭的暴力,而上升为战场上对敌人的攻击。这一脚带着酒劲,凶恶而迅猛,别说沈絮如来不及躲,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
絮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及起身,吐出一大口血来。
“大哥,你到底……听信了谁人谗言?!”穆子滕一惊之下,慌忙上前扶起沈絮如,本就清白,毫不避嫌。
“谗言?哈哈,若非这个女人的缘故,你怎会仗打到一半就想回韦营?!”越野冷笑。沈絮如意识消散之前,才明白越野所谓“离弃”不是穆子滕的离席,而是穆子滕打了林阡几场之后就想回他的南面战场。
穆子滕察觉沈絮如内伤严重,一边运气给她一边抬头噙泪:“大哥,可知道我来支援大哥的路上,有人预谋向海逐浪和林美材投诚?我再不回韦营,只怕南面战场都保不住!”
“你……为何不早说?”越野这才悟了,面色稍一平和,忽又生疑:“韦营危急,为何你瞒着我?!”
“这么多年,大哥叫我守哪里,我就一定守得住哪里,从来只给大哥捷报,败仗和压力全部都一个人扛下。不是刻意要隐瞒,只是不希望大哥分心,不希望大哥被扰,不希望大哥失望。”穆子滕冷笑,“这些,都是游仗剑、肖忆和大嫂共同的作战方式!这些人,却全部被大哥遗弃!”
穆子滕说罢抱起沈絮如转身就走,越野大惊急忙上前相拦:“子滕……”
“大嫂,你说得对,大哥他已经变了,确实不值得为他留恋。”穆子滕转身一笑,傲慢地看着越野:“像大嫂这般千载难逢的好女人,是应该被珍惜、被呵护、被尊敬的,而不是被你这样反复不停地折磨、伤害和冷落!”
“放开她!穆子滕你反了吗!”越野如同暴怒的兽,“竟是真的……你和她之间……还有多少丑事没有揭发!?”
“还揭发什么,我都承认了!”穆子滕哈哈大笑,少年气性,那时沈絮如已经昏死,穆子滕说罢此句,便横抱着她走向战马。
正欲将她置于马背,背后一道强风急灌,不是越野金刀又何物!?穆子滕一手不停止抱她上马,一手则飞快地持枪御敌,径直出手,枪扎一线,十度交锋后逮着机会,狠朝着越野的心口而去,越野大惊急忙回防,却未想穆子滕只是虚晃一枪,趁着这一机会已经带沈絮如驰开了几步。
“哼,你怎应中计!对你,我岂可能出杀招?!”穆子滕带一丝怜悯怒喝,越野一时目眩,竟被枪缨晃得站不稳。
“果不其然,你心里,只有你自己……”穆子滕当然失望,“就算我押着险情不报,你也该料到,强行把我调到下庄,韦营会捉襟见肘……除非你自欺欺人,我原也是这样说服自己说你自欺欺人!现在才明白,你是为打败林阡泯灭良心、宁可牺牲我们在韦营的兄弟!”笑,“古洞庄如是,榆中上梁如是,清水驿如是,你再牺牲下去,山寨将从陇陕缩到定西,再从定西缩到不存在!”
“有我越野一天,断不会教任何人取代!”醉中越野振臂高呼,竟然毫无悔改之意。
“取代取代、取个屁代!”马鞭抽响,穆子滕早带着沈絮如驰开老远,临走时觉得不解气,于是拔掉马角壶往越野这儿扔回来,愣是把他本就没握稳的金刀给撞飞了。
章邈宋丞手忙脚乱去扶越野,陈玘看着穆子滕远去的背影,心中也隐隐受到触动:寨主他,确实变了……
第821章 兄弟之妻(2)()
一泓清泉潺潺流过耳畔,几缕炊烟悠悠连在天边。沈絮如醒了,醒在这一望无垠的黎明里,睁开眼,不必吃力就可以看见穆子滕与他从韦营带来的士兵,转过头,却要很用劲才能看见很远的地方、风中摇曳的越野军旗。
“大嫂,你醒了。”穆子滕上前来,面露喜色。
“子滕,谢谢你。”内伤严重如她,被越野踹了一脚之后便不省人事,虽不知后来到底发生了何事,终究却感谢穆子滕能将自己带离越野,“这……这是在哪里?”
“回大嫂,这是在去韦营的路上。”穆子滕答,“我来下庄之后,有部下不安滋事,暗中向海逐浪投诚。所幸乱党均被扑灭,但若再不回去,只怕军心不稳。大哥虽然认为牺牲韦营没什么要紧,但子滕觉得,再也不能丢一块据地,否则……定西必失无疑。”
“去韦营的路上……”絮如低吟。
“大嫂昨夜醉酒之时,不肯回到大哥身边,我见大哥那样对你,实不敢再将你留在下庄。”穆子滕道。
“子滕,我,连累了你!”絮如忽然忆起越野的猜忌,泪霎时盈了眼眶。
“我做得出就不怕别人说。”穆子滕微笑,他指的自然是他背她的事,可如果被越野听见了恐怕越描越黑吧……沈絮如叹了口气,这种轻松的不用设防的氛围,她已经十多年不曾经历,一时胸口也不像昨天那么闷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就去韦营救局。”
“是,大嫂!”穆子滕看她容光恢复,喜形于色。便此时,沈絮如却神色一黯:何以觉得大嫂这个词汇,再也不应与她沈絮如关联……
穆子滕见她忽然神伤,以为她还觉得疼痛,关切道:“救局的事就包在我们兄弟身上,大嫂且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沈絮如先是一怔,眼圈一红,点了点头。关心的话,越野已多少年不曾对他讲。
下庄韦营,其实同属定西县境。然而这渐行渐远,竟如同跋涉了千山万里……
值此十一月末,穆子滕一回韦营便大乱大治,先将麾下乱党全部整顿,更打退了海逐浪林美材之轮番攻击,前线捷报频传,南面恢复无忧。
另一厢,越野却遭逢了他几十年戎马从未遇过的一大危机——正当林阡连战连捷势不可挡之际,恰好退回西夏境内的洪瀚抒恢复元气卷土重来!
由于上次洪瀚抒被越野半个月不到就打出定西丢足了地和脸,是以洪瀚抒这次扬言了先杀越野再对付林阡!洪瀚抒向来直爽,说一不可能做二,既然洪瀚抒都说了先杀越野再对付林阡,林阡何必不识时务阻碍战势发展?当然也是要先杀越野再对付洪瀚抒了。
此情此景,好比洪瀚抒林阡杀得正兴起,忽然被越野撂了一脚耽搁了,所以俩人都觉扫兴,预备合力扔他出去、然后当越野从没存在过、打完他俩没打完的仗。
越野万万都不可能想到,他的辉煌仅维持一月就宣告终结,短得不可思议。越野的失策在于,一未料到林阡竟然能反转胜负,二不曾想洪瀚抒恢复得如此之快,三则难预测穆子滕竟会离自己而去,四更无法相信轩辕九烨那般狡诈——
狡诈。轩辕九烨对榆中上梁的谋夺,越野一直以为是跟风之举,甚至林阡和洪瀚抒之流也一定会觉得,轩辕九烨一直按兵不动是在见机行事、胆量太小只敢在越野后面动手,但今时今日,越野才发现,轩辕九烨原来等在这儿——当前连番败仗军心不稳,下庄、岘坪、御风营、天池峡皆有传言,当初轩辕九烨不是“之后”发兵的,而是“同时”启衅!
“同时”的内涵是什么?越野和金人勾结!
林阡的刀、洪瀚抒的钩都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轩辕九烨杀人不见血的攻心术。舆论制造可以使军心动摇,更何况今时今日越野他屡战屡败,一霎,越野可以体会出这种分崩离析。所有兄弟跟着他越野出生入死的原因不就是抗金么,如今越野他竟然私通轩辕九烨同时对林阡开战?无论发自真心也好,还是形势所逼也罢,越野此举都不可原谅,因为,南宋义军全体都和金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也许小秦淮、南方义士团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越野山寨多少年来死了这么多人全死在金人手上!
越野,百口莫辩,他当然不曾与金人勾结过,然而他听说了轩辕攻打榆中时确实暗存侥幸心理,还想过要借此干扰林阡。这不是勾结么?这不是勾结也是合作啊。
寨中不乏将领,对他拘禁凤箫吟、对他舍弃榆中上梁、对他向林阡痛下杀手、对他虐待沈絮如,早就颇有微词而不敢发作,积累了很长时间的不以为然和默不吭声,一旦遭遇金人刻意散布的谣言,那便成就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越野发威很快、杀得极快、败得更快。
此间越野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他身边存在金军已招降的内奸,除散布谣言之外,确定还干过的行径是,进献谗言——先前的游仗剑,如今的穆子滕,全都是越野多年来的最亲信,越野本来没有理由厌憎他们,他们原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疏离。
好在,穆子滕不同于游仗剑,如果游仗剑要沈絮如,那越野必然猜忌,猜忌到死,但如果穆子滕要沈絮如,越野宁可把沈絮如给他。越野相信,这是真正的兄弟该做的,女人不应该分裂兄弟情,而该维系兄弟情。子滕啊子滕,写信哄哄就没事了,你这孩子,别人不懂你,我还不懂你么。越野把信交给心腹让他送去韦营,笑着想,一切还不是没有转圜。
既然南面战场已经安定,穆子滕是一定会回来救急的,越野信中措辞恳切,本可轻易打动穆子滕,然而画蛇添足的是,他对沈絮如的可割可弃,令穆子滕看得又惊又气,几近拍案而起。
“子滕,听说最近洪瀚抒卷土重来,北线战场竟无人能拦住他?”偏生沈絮如还是那样关心。
“是。夏官营红柳的兵马,对洪瀚抒而言形同虚设。他与林阡会合之后,虽非友人,却再不是敌人。他们一起,打击大哥。”穆子滕原想把信递给沈絮如看,可递到一半立即缩了回来,强笑,“大哥只说,希望我能抽身救他。”
沈絮如见他不肯将信给她,猜出个两三分来,悲叹一声,转头问那信使:“寨主的头痛症,最近可还发作么?”
“比往常发作得要多……”那信使不敢隐瞒,说到一半竟跪倒在地,“夫人,小的求夫人还是回去吧!寨主的病,实在需要夫人照顾!”
“是你求我,可寨主呢?”絮如摇头,目中流露一丝哀绝。
“夫人……”那信使知道自己的话代表不了越野,眼眶通红磕了好几个头,“不管寨主怎样对夫人,夫人永远是小的心里的寨主夫人。寨主确实没求夫人去,小的原也没资格代寨主求,只是,小的真不想看见寨主这般,这般憔悴……他的病,真的很重,小的害怕极了……”
越野生性多疑,人也深沉,不可能暴露内心想法,正常人都猜不透他,何况这么个小信使,但这番话发自肺腑,显然是关心备至,如此忠实,沈絮如怎能不被打动,饶是穆子滕,也有所感触,只得叫那个信使先行退下,同时也撕毁了那封信。
待沈絮如心情终于平复了,他知道不必再问她一句,她心太软,已经又决定回去越野身边,或许不再是因为爱,但她情愿以德报怨。
穆子滕心里隐约觉得失落,他不顾一切将她救出来,怎希望她还不觉醒再一次飞蛾扑火。
奈何,她终于还是越野的妻子。他原想对她讲,我去就可以,你别再去了。然而,病重的越野比什么都能够说服沈絮如。
与她一起走上返回下庄的路,他一路都在纠结着越野信的内容。越野已经不要她,她却还如此善良,他该如何是好。原来撕心裂肺是这样的感觉,他知道也许越野见到沈絮如的第一刻又会给她当头一棒,他却不忍心看见沈絮如的眼泪和绝望……
又回到那个那天黎明她醒来的地方,此时此刻正巧是黄昏,他把大队人马又放在岸边休憩,神情苦楚却逐渐坚定:乱世中,一切都可能是未知数,包括爱恨,包括生死,穆子滕,穆子滕,我也不想你将来后悔!
“子滕,怎么?”沈絮如察言观色。
“大嫂,可否不回去?”穆子滕一把拽住沈絮如的衣袖说。一干人等,无不看见他这般作为,谁都是始料不及。
“子滕?!”沈絮如大惊,忽忆穆子滕麾下的只言片语,指穆子滕曾在越野面前承认“奸情”。难道竟然都是真的?
“藕断丝连,太窝囊了。”穆子滕既捉住了她,就再不放开,管旁边有多少个目瞠着口结着,“他越野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