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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知道他会来,却没想过这么快,看来不是战报催促,而是一听说杨鞍回归,就搁置了事务驰赴;他养伤多时,应该复原差不多了……徐辕因他到来而宽心收弓,上前与妙真一同将宋贤扶下马,尔后三人便一同将目光投往彼处,在目睹他拉开反击金军序幕的同时,亦清清楚楚看到了杨鞍不住颤抖的双肩——
“胜南……”杨鞍与宋贤、徐辕等人重逢、都感觉从没分开过,唯独见到他时,竟好像足足过了百年……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百感交集,凝视着他面容忽而就怔住了,唯能不受控地、道出这个暌违极久的称谓
“哥哥……”妙真轻声,担心他情绪不稳
终于,杨鞍从迷惘中苏醒,整颗心都被悔恨塞满在听阡说鞍哥还等什么的时候,在回头看到他身后的光线之后,才看清楚先前自己是真的已经走到悬崖绝路林阡善意地伸出手来试图将自己拉住,一如当年自己拉起他时的坚决,然而自己却冥顽不灵不止一次挣开他,他还仍然不放弃宁可这双手也鲜血淋漓,只因为不想自己堕入罪恶的深渊万劫不复
“胜南……鞍哥、想回盟军……”杨鞍诚知不配被宽容,不配被林阡冒着军心不稳的风险宽容,恶意的逻辑是林阡这样的宽容是虚情假意是另有目的,但从善念出发看见的真相是林阡对他根本已经仁至义尽既然如此,杨鞍不该辜负了他,若有风险,我杨鞍来担便是,怎该因为有风险就不敢做?杨鞍啊杨鞍,既然你信林阡的神化传言,那就应当信他收回你也不会军心不稳,如他林阡那样的男人
真心说出这句恳求,这句回应,这句一定会被林阡接受的话,杨鞍忽然百感散尽、如释重负
“鞍哥,一直就在盟军”林阡长刀在手硬接过高风雷抡来的第一锤,淡笑之余告诉他,“鞍哥以为自己离开了,其实只是在原地转”
在原地打转,转得太快,晕眩了眼,以为身边的人和自己已散,结果他们全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杨鞍会意,相互信任的时候说什么都会很快会意
此刻却毕竟还在战场,容不下寒暄和冰释前嫌当来自同一个人的彪悍力道和气愤话语齐齐冲向林阡,使杨鞍不得不清醒提刀相应——
“卑鄙掠夺者打不过我二哥了,便指使麾下暗箭伤人你再算我,再试试看”高风雷怒瞪着林阡,说话间,举锤又向他砸落,冲击力实实在在,看不出上一战受伤
也不知何时起,众人发现高风雷时时刻刻都怒瞪着任何人……跟他的情绪没关系,很难想象他瞪着司马隆体贴关怀时是什么场景但战场上拼命时这般表情真是平添了威风,与他蛮横力道是绝配
林阡被这力道、话语和眼神三合一的悍气打得前三招只能勉强招架、连连带着紫龙驹后退、到第四招方才剔出机会劈回一刀,霎时锋刃间因强烈摩擦而火星四溅,岂止火星,血肉横飞,筋脉震颤高风雷的力,就要这么强
唉,话说回来,确实理亏极了,上一战高风雷还真是被徐辕射箭而伤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林阡也不是好人……林阡沉默,只以刀回应
“有什么卑鄙,恃强凌弱的,自然要遭遇以多欺少战场上有何公平可言?”却听围观群雄中,杨妙真理直气壮顶了高风雷一句,这伶牙俐齿,当真振奋人心也宋方听得这话叫出几声好,摇旗呐喊盛
当此时才第四回合,林阡一旦占据主动权,就不由分说制止了锤势、而毫不停断发起全面反扑,一刹战局里风火冲天、沙尘扑面,饮恨刀的“气势”叠着内力一起参与打斗,事实上对战司马隆的经验可以对高风雷也适用
自此双方便一主力量一主刀象相互攻防,锤之收发尽强盛,刀之起落恣奔腾高风雷的锤虽威猛,林阡的刀霸道:确实你武功比我高,确实我受伤比你重,可惜你恢复得没我快
“胜南,这许多年,从不会为自己说话”杨鞍感慨之余,抽刀“白蛇吐信”,从此刻开始酝酿回旋斩,胜南武功比宋贤高很多,无需杨鞍补缺自能磅礴大气、无懈可击,所以,杨鞍只需衬托点缀即可
认准了自己的定位,也认准了林阡真的只会用行动来自证,杨鞍立马于林阡最近的地方,能清晰体验到那绵绵不断的缜密刀法,纵横开合,雄浑恢弘,当真不负“以一驭万”之名,个中景象,与十年前送他离开山东时的那次对打几乎天壤之别——
可是,树高千尺也能寻根,这刀法最原始的朴实依稀可见,是本心,是信念,与气势、与内力,同在即便心念被势力裹挟,但无心念岂有势力?
杨鞍豁然开朗,眼下,饮恨刀就如从回旋刀的边缘衍生膨胀,给了尚在扩展的漩涡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两者的基本内涵都是一样的,刀意里全然是泰山巍峨,但饮恨刀从泰山蔓延开去,崇山峻岭,横亘万里,昆仑,关山,点苍,云雾,钟山,三峡,蜀道……一峰接一峰,谁都不落下,再翻腾颠连,直接湖海,卷到天边,化为苍冥,翻云覆雨,大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意
这样的胜南,这样的林阡,是山亦是天,是神是人,他手中的饮恨刀,与杨鞍手里的回旋刀,同源同宗,同仇敌忾
饮恨刀的战史上到处都遇劲敌、克星,这次却偏偏遇到了一个最巧合的搭档,比莫非还要早,比杨宋贤还要契合——
这一瞬,饮恨刀的刀象助回旋刀很快地撑开了漩涡而满溢,而回旋刀的漩涡又使饮恨刀的力量富集往中心返送,一时间,战局里好似处处是刀无论怎么走都不离中心的回旋刀,和坚定不移一直攻击不退的饮恨刀,涌荡的力量合而为一,已不知谁在打高风雷……
那边司马隆看高风雷拼杀不利,简单处理了伤口便又要上来,高风雷余光扫及,大喝制止:“二哥莫急,风雷岂会败给这两小人”边说边奋力挥动硬锤,膂力真不是等闲能具,打斗了这么久蛮力还这么足
便这声喝罢,战局内猛起飓风,卷动气流直轰向对面杨鞍林阡,硬生生将他二人才到一半的合作破坏,高风雷的存在,也间接替司马隆验证了,若司马隆想对杨鞍酝酿到极致的“大回旋斩”一锅端,未必不能成功力足以藐视之
杨鞍被高风雷这一锤震伤,整个身体都短暂失去使唤,挥刀的手顿时停下,他武功不如当初帮林阡合战高风雷的沙溪清,何况刚刚才历经一战,被拆分在所难免只是林阡从这一锤后也再度沦落到劣势,不知是没调整好还是也被震到……
“不好主公拼不过他”一旁观战的徐辕暗自捏了把汗:非但眼前高风雷突破不得,即便我们庆幸司马隆战力只达素日**成,可主公看来才恢复一半左右……下一战,该怎么打?知己知彼,也未必赢了……
高风雷的锤力空前强悍,“迅猛”之特色,随意一抡砸一轰击,完颜气拔山鱼张二等等都是望尘莫及相对而言司马隆的特色为“厚”与“迟”,内力堪称诡异之最高风雷与司马隆一外一内,若是合力,真正逆天……
徐辕手又触到弓箭,上次高风雷巧用激将法诱彭义斌杨宋贤受伤,却被石硅的流星锤和他的神鬼之箭合力打败倘若主公实在吃力,徐辕便再铁心做小人一回,总之不能被司马隆再度出阵,那样一来,别说金军的“钳制”目的成功了,恐怕这处据点都要被铲平
“天骄,等等”妙真忽然按住他
徐辕一怔,看到这眸眼,像极了凤箫吟
“还没结束呢”宋贤也乐观得多
他们和他一样信任林阡,却比他加了解杨鞍
没错,纵然落到下风,林阡还没放弃,杨鞍也未服输
手被打伤身体僵硬了、但停片刻后依然能动,回旋斩被破,那就从头再来——徐辕与妙真宋贤交谈之时,杨鞍的回旋斩已又一次恰到好处、比刚才坚稳、牢固
而林阡,也在想破敌之术
便在这短暂片刻,林阡心中也划过和徐辕一样的念头——有关高风雷上一战之所以会失败——但徐辕想的侧重于射箭,林阡心中还有个石珪,“流星锤”,其实,一巧破千斤,对高风雷的一力降十会才是对症下药
林阡虽未目睹那一战,却听过众人描述,石珪克高风雷的那一招,是因其流星锤的构造,锤是通过软索控制的、恰好使石珪不在敌人的攻击范围、确保了他自身安全,但软兵械并没有掩盖锤的特性,锤力依然能侵入高风雷硬锤的轨迹使他节奏方向紊乱、从而高风雷固然有千斤力也只能完全地击在空处
当此刻林阡杨鞍落在下风,明明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林阡仍是灵光一现,知道他和杨鞍也能就地造出个流星锤鞍哥出现是天助我也
说时迟那时快,便这时他饮恨刀被高风雷蛮力一撞,生生脱手飞开了去,却在高风雷得志扬眉、要对杨鞍斩尽杀绝、一锤猛向回旋刀砸落时,杨鞍撑到最后一刻比适才还强的大回旋斩,烘托着被击飞的饮恨刀,使之被彼端高抬此端低落的气流合力簇拥了回来……正好正对着高风雷的后脑勺
无懈可击,是回旋刀的力,是饮恨刀的锋……
高风雷大惊失色急急避闪,头盔都被砍去一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又想起了当初流星锤,也是这么从另一个方向绕过来、而自己又偏偏打不到他……
杨鞍噙泪,看着这一刀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若非自己信任地坚持在原地,根本无法完成,隐隐也懂了,适才高风雷对自己的赶尽杀绝,便像金军先拆了林阡这屏障,继而来剿红袄寨一样,除非坚持着不动等与林阡会合,才能将金军驱赶出红袄寨的地界……
十年前赵大龙的经历,被换了个方式,由回旋刀和饮恨刀合作复演到了高风雷头上来,他们的敌人,早该从内奸变成外敌了
高风雷则心魔被触,下意识地离开几步路,头晕目眩,才知这次比真正的流星锤加厉害
“风雷,怎样?”司马隆上前来看高风雷,已知这两战过去己方士气低落,还真只能是钳制作用了
高风雷先摆手说无碍,一下马就吐了一地,显然是头部震荡得厉害,一向只有他震别人,怎生这次掉了个个?司马隆心为之撼,明明宋军只多了杨鞍一个,竟产生了这么奇妙的效果,王爷和天尊也许不该放他回归,但又也许,阻止也阻止不了,大势所趋也只要有林阡在,杨鞍一定回归,同样,只要那个人是林阡,就一定能产生这么奇妙的效果
司马隆回忆着一瞬前的双刀合力,心道,若那一刻战局中是我,力道会比风雷厚,但度岂可比得上?
不错,三层剑境的重分布而引发的滞后,正是司马隆的破绽所在,对等闲之辈而言这点时间上的滞后不算什么,但跟林阡那种,绝对是
司马隆提剑上马,待与林阡再战一场,但知此战虽然意料之外,却一样还是为了“钳制”,只为东部战场在只多了梁宿星一个的情况下也能打出场漂亮仗、杀败刘全吴越还是绰绰有余的心算时间,到此已是丑寅之间,应是稳稳拿下了
孰料恰在那时战报传来,竟说纥石烈桓端束乾坤翻身不成、梁宿星亦遭到国安用裴渊钳制如此调军岭战况真是月观峰的一面镜子,不,惨些,毕竟纥石烈桓端等人的处境起先就不乐观,经此之战没等到梁宿星救,已近乎被吴越连根拔起;
而另一厢,梁宿星有负王爷所托,其狠辣血洗虽使箭杆峪众人猝不及防死伤连连,但调军岭的国安用裴渊到底经验丰富得多,早已备妥了盾甲以防他突然杀到,国安用裴渊的以逸待劳加上纥石烈等人过早不济,梁宿星竟苦于不能得逞
既然如此,钳制又有何用?司马隆嗟叹一声,还是下令鸣金收兵
金军偃旗息鼓,宋军化险为夷,阵前诸将,全然松了口气杨鞍略一松力,险险栽落马下林阡迅疾翻身下马,有力地搀住了他的肩膀,烟尘缭绕下,与他相扶归
鞍哥,越野在前,黄掴在侧,范遇为教训……在这个背叛惯了、险恶惯了的年代,前路加艰难,我们一起面对那时,阡在心里默默说这事件其实熟稔,多年前在魔门,他一心一意挽回宋贤,想要“兄弟三,复当年”,如今,希冀“红袄寨,复当年”,鞍哥回来了,就不是奢望
杨鞍那一路也觉熟悉,这地方他似来过,十年前就在这里,他与刘二祖合战敌军,他重伤在营帐里昏睡而敌方有高手来犯,帐外胜南宋贤屿三个人一起,帮他将那高手堵住,但当时形势岌岌可危,有麾下又急又怕,说要是杀伐再起我等该如何是好?那时他云淡风轻,“弟兄们都在这里,有何难关过不去”
弟兄们都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