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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么希望她放弃,回京城好好的过日子,可她奇拗无比的性子,却严重的考验他一样严苛的决心,让他处于焦虑不安的边缘。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他想起之前她对他说过的话,睇视着她的眼眸更显凝重。
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何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为什么?
是呀,她都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她的努力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会被感动,为何独独他无动于衷?
可他真的无动于衷吗?莫沁涛自问。他若真的无动于衷,由不会处处刁难她,他若真的无动于衷,就不会单只看见她和廷悠交叠的身影,便冲动地将她调回帐内,忍受比多漠视更难自处的痛苦。
他在乎她,他必须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预测何时结束,可是他真的在乎。
更加握紧夏染的小手,这份自觉如晴天霹雳般袭来,将他坚实的心墙劈开一道缝,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顺着这缓慢慢地渗进来,渗透他的记忆,将他带回到往昔。
曾经,他爱过一个女孩,那女孩就和夏染一样清丽,甚至比她更美。她们很像,一样爱幻想,一样巴着他不放,总以为只要肯努力,必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一年,他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当时,天下刚交到现在的主子手里不久,东北边的侵犯不断,太宗遂派兵讨伐东突厥,终于在贞观四年将其平定,而他便是那场胜仗的最大功臣。
从此以后,他的官运亨通,由不起眼的前哨兵一路封官晋爵乃至参将,要不是他出身贫寒,挤不进折冲府,老早跟在皇帝身边担任皇宫侍卫。
然而,他的微寒出身,却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给女人的观感。
除了战功彪炳之外,他俊逸非凡的长相更是为他赢得众多的掌声,让他在女人堆里相当吃得开。当时,只要是女人,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魅力,只要他微微点个头,稍稍抛个眼神,便能见到成堆成群的女人向他涌来,个中老少不拘,无一幸免。
在这一波接一波自愿投怀送抱的女人中,终于碰到了让他一见倾心的佳人——杭州知府大人的女儿宋芯萱。宋芯萱人长得十分漂亮,个性亦相当活泼,当她听见家里多了个战争英雄来访,二话不说冲到他跟前便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起初,他十分错愕,但基于礼貌他还是委婉以对。可不久后,他发现宋芯萱对他的兴趣不仅仅是好奇而已,而是成天赖着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大胆表明,说她有多喜欢他。
老实说,他相当惊讶,因为他作梦也想不到,堂堂一个知府大人的千金竟会看上区区一名参将,因此他虽心动,还是再三推辞,说他只是一介武夫,况且又不识字,配不上她尊贵的身分。
没想到,宋芯萱反而在听见他的表白后,露出不在乎的表情,笑说那不是问题,她要的不是那些,并坚称只要努力,就能实现梦想。
她的眼神很奇怪,而他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只晓得当他说完话后,她娇柔的身体便自动飞扑而来,把他到口的拒绝硬是压了下去。
很快地,他陷入了一个最奇怪的情境,知府千金贪婪地索求他的肉体,夜夜在他的耳边诉说他有多棒,强壮的体格令人疯狂,仿佛用不完的精力是最上乘的催情剂,教她情难自已。
可他没说什么,只是心中打定主意迎娶她,因为在他情窦初开之际,他只单纯地想着自己该为她的贞操负责。
日子就在夜夜需索的激情中逝去,没多久,他即收到朝廷的命令,要他转驻西北,防御高昌。
他没敢拖延,手里拿着他看不懂的谕令,连忙跑到知府家中,准备告诉她这个消息并向她求亲,好带她一同转往西北。
然而,他终究未能顺利带走她,相反的,他被骗了。当他抵达宋芯萱的房前,他听见的不是惯有的琴声,而是男女间激烈的淫语。
他呆立在门前聆听这再熟悉不过的呻吟声,这声音分明是属于宋芯萱的!
他几乎杀了她,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女人。然而她却笑着告诉他,她本来就是这种女人,她看中他的强健体魄,想像外头的娼妓一般放纵自己的肉体,可又碍于她知府千金的身分,无法说做就做。
事走至此,他才知道原来彻头至尾他都被利用了,她努力巴上他的目的,只不过为了泄欲,把他当种马一般使用,无关爱情。她甚至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嘲笑他不识字,一点水准也没有,还说他想追求她根本是痴心妄想,癞虾蟆想吃天鹅肉,而那个和她姘上的男人。即是现任的西州刺史……
往事如流水般逝去,然而莫沁涛却仍旧记得伤害,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依然是那个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子,依然无法忘记那要人命的疼痛。
猛然抛开夏染布满伤痕的手,莫沁涛阴郁着脸再次发誓,他绝不会再掉入女人的陷阱,特别是老爱表现得很努力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在他刚筑起新生的决心时,沉睡中的夏染忽然翻身问道,小脸挂满泪痕。
“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何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她伸出手乞求,无言请求莫沁涛的支持,悄悄击退他的防心。
他当真捉住她的手握在唇边,矛盾的情绪是泛滥、是淹没,都涵盖在他掩饰不了的怜措眼神中,久聚不散。
“接受我……求你……”睡梦中的哀求依旧,泪珠依旧,一声声、一颗颗刺痛他的心。
“我也求你走了吧,不要再坚持下去……”他抹平她的泪水,悄然拒绝她的请求,可是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放不下来。
子夜时分,星光耀眼,布满夜空的星子在日出的照拂下,渐渐淡去光芒。留下的,只剩床上酣息的人影,和握在床沿那断也断不了的联系。
第七章
校场上正演出一场猛烈的风暴,卷起漫天风沙,在日落的余晖中显得格外骇人。上场操练的士兵,虽然早已习惯沙漠随时产生的变化,但在面对这说来就来的沙风暴时,仍是怵目惊心、纷纷走避。
“快找地方掩护!”身为唐营的最高指挥官,莫沁涛几乎是在瞥见远处扬起的风沙时随即下令,以求尽量减少人员的损失。
他跟着口令跳下马,将他最钟爱的神驹,牵引至一个大石堆后躲避这场突来的沙漠风暴。他不知道这场风暴将会持续多久的时间,运气好一点的话,可能只会持续片刻,运气差一点,恐怕就得耗上几天甚至半个月,全凭老天爷安排。
所幸,今儿个他运气不差,这场来得快去得急的沙漠风暴,只吹拂了几下随即席卷而去,没给后营带来太大的伤害。
“感谢老天保佑。”风暴过后,就地掩藏的士兵纷纷出笼,嘴里念念有词。“是啊!”其他的士兵也跟着附和。
依旧隐身于大石堆旁,莫沁涛没有责怪他们多嘴的意思,沙漠风暴是整个大西北地区最可怕的威胁,上个月他们才因突然而至的沙风暴损失了多位射骑好手,自是特别心有余悸。
“这风暴吹得这么猛,不晓得帐营有没有事,会不会被吹垮?”
他刚想现身,其中一个士兵紧接着又说,引来另一阵讨论。
“不会吧?”士兵们面露忧色。“如果帐营真的被吹垮了,夏染姑娘就惨了,她还在帐里头赶工呢!”
“你不提这事儿咱们倒给忘了,今儿个是将军给她的最后期限,她要是没能在天黑之前拿出三十件衣服,将军就要她回家,不许她留下。”
“可三十件衣服怎么赶得完呢?将军给她的期限只有十天……”
“可不是嘛!况且这十天里面至少有五天遭将军恶意破坏……”
“将军也真是没良心……”
“夏染姑娘好可怜……”
众士兵僻哩啪啦地埋首讨论,完全不察‘没良心’的人就站在他们身后的大石堆旁,聆听这段一面倒的对话。
统统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莫沁涛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早该仿效其他军营的做法,将这些饶舌的兔崽子操练到死,夺其钱财,省得听他们在背后道人长短,把人活活气死。
“你们都很闲嘛。”莫沁涛决定他听够了,该是现身的时候。
“将……将军!”方才还热烈讨论的士兵一个个吓白了脸,直叹运气不好。
“风暴把你们的脑子吹坏了,还是把胆子吹大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指责我的不是?”
他脸色阴鸷地怒瞪下面的人,吓得大伙儿更是缩成一团。
“启……启禀将军,我们并非道您的不是,只是替夏染姑娘担心。”虽然怕莫沁涛发火,底下还是有人不怕死站出来说话。
“是呀,她连续赶工好几天了,咱们真怕她会支持不住。”又是伤痕又是黑眼圈的,任何人看了都要不忍哪。
眼看着底下的八个个面露同情之色,一面倒的为夏染说话,莫沁涛除了无言之外,只剩烦躁。
他会不懂这状况吗?他会看不出她的努力吗?她的坚持让他想把她抓起来好好打上一顿屁股,可她若真的放弃,他又会、他又会——“统统给我回校场上练习,我不要再听见任何废话!”他忿忿地下令后,立刻转身逃避底下那一双双指责的眼睛。
该死的,受到他们的影响,他居然也开始希望她能如期完成那三十件胯袍,免得真的被他轰走。
他郁郁地诅咒,单手拉过缰绳将马牵回校场上,脑子里净是夏染那张疲惫的脸。
她真的无法如期完工吗?昨儿夜里她一夜都没睡,今儿个也一样,她会不会生病?会不会累倒在帐幕里爬不起来……
他摇摇头,试图摇掉夏染可怜兮兮的表情,强迫自己不再想她,周围的干兵见他脸色坏得像鬼,一个个连忙噤声干活练功夫,于是四击又开始恢复活络,武器相击声满天飞。
在另一方面,守在营帐不眠不休赶工的夏染,却是缝完手中最后一针,带着兴奋的心情用牙齿将线头咬断。
她扬起手中宽大的跨袍,嘴巴几乎笑到快歪掉,她办到了,她真的办到了!她居然靠她一个人的力量做出三十件胯袍,真是有够神奇的。
她笑嘻嘻地看着帐外越趋昏暗的天色,呆着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妙,她必须在天黑前赶至校场,将她做好的成品交给他,如此一来他就找不到借口赶她走了。
连忙收拾好残余的布块针线,夏梁连同先前做好的袍子随便找块布包一包,随即往校场出发。
她一路蹦蹦跳跳,亢奋得不得了,啥事也不想,只幻想莫沁涛瞧见这些衣服时的表情……
她傻呼呼地笑,又跳又笑间夏染终于来到校场,一到达目的地,她便开始招手狂吼。
“我做到了!”她叫得震天价响,吓坏了不少在一旁安静吃草的马匹。
部分的士兵也被她惊人的声量吸引,纷纷停下来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瞧见这情景,夏染微笑,抓起裙摆就跑。可她跑的方向和那些瞪着她发愣的士兵无关,而是直接冲往莫沁涛身边。
“这是三十件胯袍。”她还没站定便气喘吁吁的宣布。“我做到了,你再也不能赶我走了。”
夏染将胯袍塞到莫沁涛的手里,带着美丽的微笑看看他,宣布她的胜利。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莫沁涛当场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她真的能办到,心里同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那感觉似欣慰又似憎恨,矛盾得教人无法思考。
“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也许是他失神的表请让她害怕,夏染柔柔的要求他遵守诺言。
莫沁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做到了他的要求,理当遵守诺言,可是他又……
“夏染姑娘小心!”
就在莫沁涛尚未能厘清思绪之前,一枝被风吹乱了的利箭突然腾空而来,吓坏了放箭的士兵,更吓出在场人一身冷汗。
莫沁涛也是。
几乎在飞箭到达他俩的前端时,他就将她推开,力道之猛,迫使他无法避免的撞上伫立在一旁的高大骏马,马儿被这突来的袭击惊扰,也扬起蹄猛踹侵袭的人,顿时尖叫声、马嘶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将军!”
“快传军医!”
尖叫的人当然是夏染,慌乱的脚步声则是属于一旁焦急的土兵们。这会儿只见这端有人拼命地拉住马缰,控制暴躁不安的马儿,那端一大堆人围在莫沁涛的身边察看他的伤势,其余的人,统统跑去找军医、搬救兵。
莫沁涛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无法相信居然会被自己的爱马踢伤,气得连声诅咒,极想杀人。照这个情形判断,他至少被踢断一根肋骨,运气背一点的话,可能还更多。
“你怎么了,还能不能说话?”正当他诅咒连连之际,夏染哭红眼的小脸自动出现在他眼前,更加气坏他。
“妈的……”这就是他要说的话。“我就知道……”老天啊,他快痛晕了。“自动送上门的女人……绝对没好货……”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莫沁涛当真痛晕过去,留下夏染兀自尖叫不已。
※※※※※※※※※※她那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