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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文叔早定了她?还和她情投意合?”此时娘娘已经是面无血色、嘴唇咬得青紫,不可置信地询问。
“当然,文叔幼时便和她相识,她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名气到了现在不嫁,不就是在等文叔嘛,哎呀,你也不用着急,你家与我刘家有恩,又有疆儿在,文叔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手捂着肚子,脸上冷汗直沁,血已经染红了衣裙下摆。
长秋宫里全都慌了神,等御医到了,孩子已然保不住了,万青是从宫人们报告给刘秀时听得的这些。见着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当时主子那铁青脸色、上战场杀人时才露出的凶狠样、眼睛都微微泛红,万青这时还是一个哆嗦,这阵子还是小心伺候为妙。那也就是主子长姐了,换个别人估计早被砍了,那长公主也傻了,不敢再叨念“谁晓得她这么娇弱?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的话”,在主人淡淡的目光下怏怏出了宫。
这时候殿内传来
刘秀的低语,听不太清楚,却听得出语气很是柔和,之后又没了动静,万青又是一叹,不是他不知尊卑、妄自腹诽,实在是连他都觉得自己主子做的有些不厚道,他也听过当年娘娘择婿的条件,不要富贵权势只求一颗真心,主子这分明是欺骗在先、隐瞒在后,虽说最后是用了后位和太子位弥补也就抵了之前的隐瞒,可是谁承想又出了这档子事,孩子没了可不是别的什么能弥补了,只是也不能全然怪主子,孩子没了他也伤心呢,别人不知道他这身边伺候的人自然知道,这几日的哺食几乎是原封不动的端下来的,在这长秋宫吃一次闭门羹回去就得独坐一阵子。
哎,这长公主造的什么孽啊!话说回来,那阴家小姐真是有本事,人还没到就能把宫里宫外搅得天翻地覆的,若说长公主进宫说那番话没有她在背后弄鬼,他是不信的,只这次却弄巧成拙了,想投石问路、先来一个下马威,却真正犯了主子忌讳,主子三十多岁了,才得一位殿下,这正盼着孩子呢,本来对阴家有愧疚,这么一弄,没了,想糊弄主子哪那么容易啊,他都能想到的事就不信主子想不到。那位以后进宫,这宫里且是得乱着呢,他还是少粘惹为妙啊。
内室中,刘秀坐在床边,见着脸色依然苍白的郭圣通,那双本应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已然黯淡无光,平日里的巧笑嫣然更是荡然无存,换上一副木然的态度,这让刘秀既心疼又无奈,也有自责,他要是早点说阴丽华的事也不会让她从外人嘴里偶然得知、无异被打了一记耳光,他要是多关心她一些、早些招了御医来看也不至于让她又累又气又伤心没了那个孩子,他要是早和她说清楚也不至于就信了大姐的话,什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大姐真是糊涂啊,阴丽华说什么都信啊。
刘秀已经端着药碗想喂给妻子喝,却见妻子头扭向了一边,刘秀顿觉无力,可要他低头认错又着实伤面子,只见着妻子苍白的小脸又是心疼,妻子又不理他,就这么僵持着。半天听见压抑的呜咽之声,一看才发现泪珠已然从妻子眼角滚落,偏她还咬着唇硬挺着,就是不肯看他,那眼里不是木然而换成了失望冷漠。刘秀心惊,他从未见着妻子这个样子,在她眼中妻子还是个孩子脾气,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高兴了会和他撒娇分享,不高兴会趴在他怀里低泣,她的生活就是以他为中心的,何时这般冷漠陌生的对着他!他心里隐隐的明白,若是他这次处理不好,不能抚平她心中的伤,那之前的日子、情意是都一去不复返了。
“通儿,快别咬着唇,别哭,仔细身子”刘秀忙手忙脚乱地那帕子给她擦泪、又以手掰开
她的唇,小心着把人扶起来搂在怀里,“御医说你现在身子弱,不能再有太大情绪波动,乖啊,乖,不哭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却见妻子依然默然垂泪、无声地哭泣,这让刘秀更为心疼,顺着她微微抖动的后背,怎么都觉得才几天功夫便是瘦了很多,“是我不好,太疏忽通儿了,那孩子,终是和我们无缘……”提到那不及让父母知晓他来到、就匆匆离去的孩子,刘秀心里也是针扎似得疼,再说不下去,只抱着妻子轻吻她发顶,却不想妻子听到这句话终于哀哭出声,把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啜泣,哭声一点点变大,终是放声大哭。
哭出来就好,御医也说不能把郁气闷在心里,能这样哭出来就好。
“我,只当是,呜呜,劳累的,呜呜呜,月事晚来,也没在意,呜呜呜呜,不知道,是孩子,咳咳咳咳咳”郭圣通边哭边说着,到了最后已经是呛咳难言。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怪你,快别哭了,你还小月子里呢,不能哭狠了,以后你想生几个咱们就生几个,别哭了啊”刘秀又是顺背又是安慰,妻子终于肯开口和他说话了,“是我疏忽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咱们的孩子都会好好的,大姐,大姐,你别怨她,都是我不好”
低声安抚,哭泣声终于低缓下来,“华儿便是那阴家小姐吗?”郭圣通离开刘秀怀里,还带着雾气的眼睛直盯着刘秀,又变回了刚刚的默然。
刘秀全身一僵,在那通透的眼神注视之下有些狼狈,“是,但是通儿,不是大姐说的那样,我是认识她哥哥,但之前也只和她见过两面,绝对没有什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是阴识合族相投,在我困难之际肯把妹妹嫁于我,我只是感激他家,再没别的情意”
刘秀倒豆子似得快速说完,这会儿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若是以后这通透美丽的眼睛不再关注与他那才是真正损失。
“后来阴家有意推脱,阴家小姐几次生病,便只定了婚,之后我便到了北地,与你相识,我刘秀也不是什么圣人,不能否认没见你之前,确实是为真定兵力才答应娶你,可见了你之后便是真心求娶,那刀实打实的扎下去就是证明,后来你我虽聚少离多,但夫妻恩爱和睦,我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事,她毕竟出身名门、又与我订婚在前,在家等我三年,我不能不顾大义,便想着立你为后后再和你说,把她接进宫,给个贵人之位,也算对的起她家了,却不想她在南阳之时没少和阿姐来往,撺掇的阿姐来找你说这些,还害了咱们的孩子,我真是悔极”
郭圣通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秀,这一刻她忽然很
同情阴丽华,也同情自己,上一世她们爱上的便是这样两面三刀的男人,还斗得你死我活!今时今日,若是阴丽华若是听到刘秀之言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
刘秀看郭圣通有些松动,心想他也不冤枉阴家,本来就是先时有意推脱不肯订婚成婚,后来见他发达了,又赶着结交嫂子和阿姐,他再了解自己姐姐不过了,要不是有人撺掇,拿了高帽子给她带,也不至于这般火急火燎沉不住气的。
“阿姐最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她这会儿知道闯了祸,昨儿等在外面要给你赔不是,我让人挡了回去,你什么时候愿意见她便再见吧”
郭圣通还是不说话,仿佛那些都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情,刘秀试探着“通儿,我知道孩子没了你很伤心,我,我也同样很难过,若不是我安排不周,再一年便又能听到孩童叫我阿爹了,疆儿也会有弟弟妹妹相伴”不想一句话又说的郭圣通落泪,“咱不提这个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吭”的一声闷哼,郭圣通已然张口咬在了刘秀臂膀上,咬得是那般大力,刘秀闷哼一声由着她出气。
咬出了一圈血印子,郭圣通抬头脸上带着泪珠,嘴上沾着血迹,发丝微乱,白着小脸,又别有一番风情,刘秀伸手给她抹泪,又把另一条胳膊递出去放到她嘴边,示意她再咬,郭圣通一下给打飞,扭身不理他。
刘秀善差人心,这会子料定妻子是出了气了,舔着脸过去,“还气吗?还气的话为夫再去给你拿把剑过来,随你砍”
“哼”郭圣通白他一眼。
“呵呵,好了,不气了”
郭圣通转过身望着刘秀,平常的声音、柔和的语气,却是带着决然与决绝,“我郭圣通一生不求名利富贵,当日看重的也只是文叔这个人,想着能伴在你身边一生一世、为你生儿育女也是快乐的,如今你已是九五之尊,以后会有数不清的女子陪王伴驾,我便想着你心里有我、我都能容得下她们,可如今又有了青梅竹马的天下第一美人出现,我心慌了,不确定你是否有一天会将我抛开,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就带了疆儿离开,给你们腾了地方,也算心里还存了份好念想……”
“你敢!你想到哪去?”刘秀腾得起身,黑脸冷硬无比,鹰眼直盯着郭圣通质问。
“是啊,我能去哪?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离不得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是吗?全洛阳都知道的事情只瞒着我一个,让别人看我笑话”郭圣通凄哀的说着,“我一心一意对你,不求你身边只有我、但求你心里只有我,是我太苛求了吗?”喃喃地声音不知是在问刘秀还是在问自己。
刘秀瞬间没了火气,把人又揽进怀里,“我心里只有你的,我发誓不管以后后宫有多少人,也只有你的”
男人的誓言啊,世间顶顶不可靠的东西!可是女人就是爱听。
“真的吗”
“真的,真的,通儿相信我,大婚之前的誓言我都记得,现在也是一样,通儿要的真心刘秀给的起”他不是十八岁的少年,还憧憬情爱甜蜜,但对上她依然脱口而出,是真心吗?他也不知道,但他肯定,他不会放她离开,也会一直在他能给的范围内对她好的。
见着妻子也哭累了,便抱着她安睡,郭圣通睡前还低喃着“我昨天还梦到那个孩子了,是个很漂亮的女儿”
这世间比誓言还不可靠的东西便是美人刻意的言语了,可是男人就是心疼。
刘秀替她拭掉眼角最后一滴泪,见着人睡熟了,才起身离开。出了长秋宫,长长吐了口气,妻子总算原谅他了,可妻子最后一句话也真的击中他了,他昨夜也梦到了那个无缘的孩子,长的一张酷似妻子的绝丽小脸,还甜甜地叫他阿爹……
“陛下,傅俊将军宫门外复旨,阴识将军一同求见”
“告诉傅俊回府休息一日便是,让万喜带着阴识去阴府安置,我尚在处理军务,改日再召见”
“喏”
宫门外傅俊、阴识面面相觑,按说不应该是这样啊,傅俊抱拳回府,阴识也只能跟着万喜去刘秀赐下的阴府。越想越不对劲,怎么昔日的同僚故旧一个都没见?便问着万喜出了何事,他与万喜也是相识的,万喜犹豫再三,还是低声提了两句“宫里娘娘小产,长公主当时恰在旁边”
阴识听了一惊,简单的两句话已然透出重要信息,刘黄把事情搞砸了,而且弄得相当糟糕。阴识笑着谢过万喜,才安顿好家人,却听邓晨来访,便忙出来相见。他们几年未见了,这时相见本该欢喜叙旧,却不想邓晨是沉着脸进来的,到了正厅,挥走下人,直接问“可是你做的?”
阴识莫名其妙,“什么是我做的?”
“那洛阳城满街的流言不是你让人传的?”
阴识见着邓晨这样,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流言,但也猜出几分,也拉下脸道“兄长眼中,阴识便是这般不堪之人吗”
邓晨想了半响,脸色放缓,“我想着也不会是你,你还不至于如此,可长公主一事呢?你别说这也与你无关”
阴识不语,半天才道“我实不知会伤了娘娘子嗣,只是想探探究竟而已”
邓晨听了心里叹息,“伤的也是文叔的子嗣”
“我……”
“那位姨姐我比
你了解,那性子真是……你何必用她呢”
阴识唯有苦笑了,他又怎会不知,可刘家也没几个搭理他们了呀,“陛下怎么说?”
“陛下已非昔日的文叔,我也看不透,只今日没见你,你也该明白几分,他是恼了”邓晨声音有些低落,“明年我便会出京镇守一方,平乱世造盛世,是你我昔日之愿,我不会因任何事情改变,次伯,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阴识呆呆地坐在大厅上,还想着邓晨的话,明明是一盘好棋怎么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个样子?明明是他看中的刘秀怎么到了秋天就让人劫走了果实?他又该如何走出现在困境?
“阿兄,小妹刚刚听到邓将军的话了,是小妹思虑不周,连累阿兄了”阴丽华从后堂走出,拜倒在阴识面前。
“不是你的错,我一时也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觉得处处受制于人,却又找不到是何人,真真憋闷的很”阴识很懊恼,理不出头绪,“当前形势越发与我家不利,哎,早知今日,我又何必执意将你许给他,也不至于受今日的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