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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耳朵抠一抠当作没听到即可。
“好了,我要出去买书了,你们要一起去吗……啊,对喔!快正午了,那我会尽快回来陪义父下西洋棋,你们可以先看电视。说到电视,拜托你们不要一看古装连续剧就跟我抱怨说那个不合史实,这个是胡扯,那只是演戏,OK?”
走向大门,握住门把,他又回过头来。“还有,义父,麻烦你,要看电视就把脑袋放回脖子上去,不然放在桌上也可以,就是不要搁在沙发上占位置可以吗?别“人”也要坐嘛!”语毕,言柏尧即出门去了。
寂静的屋里,冷气依然呼呼地吹,是言柏尧忘了关冷气吗?
骤然,电视啪一声自行打开,然后又啪啪啪自行换了好几台,终于,萤幕不再跳动,固定在宰相刘罗锅的节目上,空荡荡的屋里只有背着炒菜锅的刘罗锅挤在三十二吋的框框里装疯卖傻的声音……
输赢不论,通宵一个晚上陪人家打麻将就可以净赚一万元干不干?
不干是白痴!
虽然第二天下午还有课──会点名的课,但老爸爸留下来的古董闹钟从来没有背叛过她,所以小乔还是毅然接下这个工作,整整熬了一个晚上的夜,皮夹里塞满了钞票,红着一双眼回到鸽子笼里就趴下了,心里还想着祇要有老爸的闹钟,一切就搞定了,却忘了──
设定闹钟。
“不会吧?十二点半了?”
面色青白的瞪着闹钟足足十秒整,小乔蓦而惊叫一声,“我死定了!”然后咕咚咚咚地滚下床,一边咕哝着“惨了!惨了!惨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换上T恤牛仔裤,套上鞋子,随手抓起几本书往背包里一扔便冲出屋子。
“完了!完了!完了!”
她咕哝着从五楼一路跌跌撞撞地往下飞奔,直至一楼,眼见公寓大门没关便直接冲出去,也没想到应该减速慢行先停下来看看红绿灯,于是报应马上临头,她才一踏出公寓两步,忽觉脚底下似乎踩到了甚么,才想低头看看是狗屎或猫大便,整个人已经手舞足蹈地像阿波罗十三号一样发射出去……
有人说言柏尧小气,每次说要出去买东西,竟然没有半个人愿意跟他来,老抱怨说他堂堂一个博士跟人家讨价还价委实太丢脸,对这点批评他实在难以苟同。
精打细算有甚么不对?喜欢使用能打折的贵宾卡消费有何不行?习惯到那种物美价廉的商店去购物又有甚么不可以?只要能买到合意又便宜的东西,逛夜市又有何不妥?
博士又怎样?没听过哪位博士光呼吸新鲜空气就能长命百岁,不也一样要花钱买卫生纸才能上厕所,在现实的世界里,做人实际一点是应当,不肯吃亏是权利,这样又有哪里错了?
如果不是他这么小气……不,是很有金钱观念,又能够依照生活规画按部就班地实现每一阶段的计画,哪能在短短不到十年间便购置了两栋房子、一部轿车,又攒了一笔积蓄?
所以说,做人哪……
想到这里,甫锁好车门,拎着一袋书行往住处大厦的言柏尧忽地一声轻咦,理直气壮的思绪猝然中断,疑惑的眼遥注十字路口那头,数秒钟后,正待转入大厦的脚步也停住了。再过数秒,当他远远看见那个兜头兜脸满身是血的女鬼以极快的速度飘飞过来时,本能地立刻退后一步避到邮筒后。
希望她不会停在他面前……
第二章
她……真的不是鬼?
“……现在先不用管这个,总之……”
“女鬼”再次往下看着脚底的滑板,径自使力抓住他的手臂以稳住自己的平衡──货真价实温热的手,跟他的手一样,全都是活生生人类的手,虽然她的手“血淋淋”的又湿又粘。
原来她真的不是鬼!
言柏尧尴尬地呆住了。
“……你能不能先帮我从这玩意儿上下来……喂,你是聋子啊?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呀?”
“嗄?啊!”自尴尬中回过神来,言柏尧忙放下袋子,反手抓住“女鬼”的手帮助她自滑板上下来,再收回手来蹙眉瞪住自己满掌的“鲜血”──希望不会有人误会跟前的“女鬼”是被他谋杀的。
“真机车!”“女鬼”忿忿地喃喃嘀咕,边懊恼地看了一下手表,再张开两条手臂打量自己身上。“完蛋了,这下子肯定来不及了!”
这时候若是有支镜子让她看清楚自己浑身上下到底有多精采,保证她会先被自己吓昏倒,再来担心来不来得及。
“你要赶去哪里吗?”掏出手帕来,言柏尧谨慎地擦去手上的“血证”,同时不落痕迹地闻了一下──果然是油漆。
“上课呀!”女鬼沮丧地说,并徒劳地左右张望来回穿梭在马路上的计程车。“我猜大概没有计程车敢让我上车吧?公车八成也赶不上……”
“你想这样去上课?”言柏尧颇不以为然地上下看她一眼,摇头。“不必猜,不要说计程车,我看连公车也不敢让你坐上去!”她若是硬要上车去,大概会吓得司机连同乘客一起跑不见──全都逃到庙里去烧香拜佛,届时她只好自己开公车去上课。
此刻,在他们后面就有位活生生的示范品,一位面青唇白的欧巴桑吓得脚软不说,还拚命滑动四肢爬得跟狗一样逃命去也。在他们四周十尺范围内好像都没人,其实个个都躲得远远的在那儿探头探脑,猜测现在究竟是白日活见鬼,或者是凶杀案的被害人拚死命逃出来,却又被“凶手”追上……
搞不好已经有人去报警了!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要我跷课吧?”“被害者”却仍然一无所觉,还试着招了一下“血手”。
果不出所料,整排车──包括公车、轿车、摩托车、脚踏车和所有计程车──不约而同嘎一声一个漂亮的甩尾瞬间拐到内线车道去,仿佛他们突然发现外线车道这边躺了一个死人,不得不紧急闪躲开去似的。
只有一辆计程车大着胆子直驶过来,仿佛超音速子弹列车似的呼一下从他们眼前十公分处刷过去,刮起一阵风差点把他们扫到广告看板上去陪连宋高喊台湾经济奇迹的口号,嚼着槟榔的计程车司机还留下一串怪叫。
“夭寿啊!当是郎啊是鬼按捏?”
刚擦干净的手马上又抓回血淋淋的手臂上,怒火腾腾的金光眼立刻杀过来瞪住他的手,言柏尧也瞪住自己的手,忽而又感到脸上一阵奇异的刺痛,抬眸,恰好迎上两道必杀的强力死光。
“你想干嘛?”
他也正在这么问自己。
这实在不能怪他,谁教她站在他身边,看起来好像是和他“同一伙”的,如果让她就这么三不管的挥舞着X战警的金刚拳冲出去,打算追上去海扁那个计程车司机一顿,先不论两条腿追不追得上四个车轮,可以肯定的是后面的来车一定“追”得上她,到时候若是一大票现场证人都一口咬定是他推她出去的,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呃,我是想……”他考虑了一下。“我家就在这栋大厦顶楼,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去冲洗干净,然后我再送你去学校?”
对言柏尧来说,聪明的脑袋更胜于美丽的外表,积极进取的上进心比追求时髦的虚荣更重要。
虽然面前这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的女孩粗鲁又野蛮,但一个会为了赶上课如此拚死不要命的人,求知欲必然很强烈,生活态度也定然很认真,这种人便值得给予鼓励,而那个给予鼓励的人,在此时此刻,自然是非他莫属啰!
“女鬼”双眉一挑──如果那两条红色的毛毛虫确实是眉毛的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上眺了一下,继而狐疑地眯起双眼。
“你有甚么企图?”
“小姐,你可以拒绝。”言柏尧没有生气,如果对方立刻同意,他反倒会认为对方太随便。
闻言,“女鬼”举棋不定地看看自己一身狼狈,又瞄了一下手表,再认真端详言柏尧片刻后,判断对方抱有坏心眼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有,她的佛山无影脚也应付得来。
“好吧!”她伸出手。“我叫庄小乔,你呢?”
言柏尧忙放开她的手臂,血手对血手握了一下,你红我也红,礼尚往来。“言柏尧。”然后走在前面领路。
“你那边有女人的衣服吗?”
言柏尧在推开玻璃大门之前迟疑了下。“有,但……”
才听到第一个字,小乔就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说:“有就好。”
她从不在意穿着,一来是没那份空闲也没那份闲钱在意,二来是她原本就不是个会注重外表的人。
只要不是光着身子,就算是穿布袋也无所谓。
有人在开她的玩笑吗?
小乔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再不可思议地瞪着从百货公司纸袋里取出的高级女装。
虽然穿布袋也无所谓,但孕妇装?
太离谱了吧?
嘟囔着,小乔匆忙裹上浴巾,谁知一开门就见到言柏尧跪在一桶肥皂水和一桶清水中间,专心擦洗仿佛凶杀案现场的一路“血迹”,从大门口到浴室前,点点滴滴,怵目惊心。
直至此刻,小乔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是她自己的错,她却拿他出气对他凶巴巴的,他好意要帮她,她却怀疑他有不良企图,大剌剌的进门来搞脏他家,现在却还打算责怪他拿错衣服给她,未免太野蛮不讲理了吧?
好吧!她有在反省了,不过……
他在干嘛呀?
打从一进门开始,刘罗锅与和坤的唇枪舌战便激烈得很,电视前却没有半个人,这也没甚么,有的人就是喜欢开着电视不看,诡异的是爬在地上的言柏尧也在说话,对空气说话,声音不大,仿佛听他说话的人就在身边,但他身边明明没有半只蟑螂蚂蚁……
他到底在和谁说话?还是有人躲在门缝角落里偷听?
她忍不住转头四处张望,开放式的客餐厅和厨房,简洁高雅的家具装潢,无处可藏,除非他养了小猫、小狗或天竺鼠、蜥蜴,自光洁如镜的落地窗看出去,除了两只贼头贼脑的小鸟之外,前阳台也没有半个人,其他两扇门扉紧闭,如果说有人躲在房内,并能在刘罗锅的大嗓门与和坤的嘎嘎笑声中听清楚他在说甚么,耳力必然好到可以听见蚂蚁说话。
难怪人家说隔墙有耳。
“……慎重警告你们,不管她身材多好,哪一个也不准去偷看,否则……不行,一眼也不行,我说过,要住我这儿就得规规矩矩的,不然……呃?谁从哪里出来了?啊!”他蓦然回过头来,一眼瞧见小乔的清凉打扮,眉宇便皱了起来。“你怎么……衣服不合身吗?”
合身?
“这种衣服谁穿都合身,你要不要试试看?”小乔啼笑皆非地举举手中的袋子。“我要是穿这种孕妇装去学校,你想其他同学会怎么想我?”
是她自己说有就好的不是吗?
言柏尧攒眉想了一下,起身。“那我拿我弟弟的T恤牛仔裤给你好了。”
幸好,臀部窄了一点,裤管长了一些,其他都还可以。
“可以了吗?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到学校去。”
拿了钥匙,言柏尧催促小乔出门。然后,临关上大门前,小乔看见言柏尧又把脑袋探回门内。
“不要把脑袋放在沙发上看电视!”
关上大门,回过头来,言柏尧正对上一双疑惑的眼。
“你太太在家?”而且他太太习惯把脑袋放在沙发上……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但他不喜欢?
言柏尧怔了怔。“我还没有结婚。”
小乔也怔了怔。“那孕妇装是谁的?”女朋友的?
“是我妹妹来找我时忘了带走。”言柏尧回道,同时按下电梯按钮。
“哦,那你是跟家人一起住啰?”而且他的家人都很害羞,喜欢躲在房里听人说话?
“不,我自己一个人住,我弟弟也只是偶尔来小住一下而已。”
咦?那之前他究竟是在对谁说话?
“那你刚刚……”
话问一半,好巧不巧的,电梯门开了,小乔暂停,两人陆续进入电梯,言柏尧按下一楼按钮后,她正想再问,他却抢先一步提出问题。
“请问哪间学校?”
“嗄?”
“你在念哪间学校?”
“哦,F大。”
咦?F大?
真巧!“放心,二十分钟之内一定可以到。”
双眼瞪圆了,“你会飚车?”小乔惊异地上下打量他。
眼前的人虽然五官俊挺,又有一副180以上的颀长身材,服饰品味更高雅,却没有一般拥有这等端正容貌和傲人身材的男性所该有的潇洒或帅气,更谈不上甚么男性魅力。
因为他太整齐干净了,太完美的人反而缺乏魅力。
服服贴贴的黑发上连半根跳丝也没有,衬衫长裤上的熨痕仿佛刚买回来的新衣服,皮鞋光滑油亮得可以充当镜子让你照照看自己的牙齿刷干净了没有,总之,他是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得令人翻白眼,宛如冠军牌的乖乖小学生,就差没有背书包挂名牌别手帕,简直是矬到不行,这种人大概连内裤也要先熨烫出几条铁丝来再穿到身上去,打死她也不信他会去飚车!
“我从不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