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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四姑娘出了别院,到底知道身份,整了整衣袖,立正了身体,按下了这颗乱蹦不宁的心。
她顿住脚步看见蔷薇在后面喘气,把纱帽戴上道:“蔷薇,你快些,别磨磨蹭蹭。”
蔷薇心道:我磨蹭着时辰可不就是为了阻止您去向那张二郎投怀送抱、胡作非为么!
只是这话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自家姑娘已经被鬼遮住眼,除一个张二郎,谁都不上眼了。
两人一路出紫霞观不停留,一路目不斜视,直奔风月亭。
到底今日在紫霞观中身穿白衣头戴纱帽的姑娘有众多,庄四姑娘带着丫鬟一路直奔出道观到后山也无人好奇顿足观望。
庄老夫人带着大儿媳二儿媳到达皇家别院中,给皇后请了安。
面对自家母亲大人,庄皇后和煦如风,亲自请手去扶了人:“母亲快请起来,如今在紫霞山清静之地,万万不必多礼。”
“谢娘娘。”庄老夫人起身抬眸与庄皇后默默相望,“娘娘瞧着精神头儿不错。”
庄老夫人这辈子最满意之事就是教导出这么落落大方的皇后,虽是后册封的皇后,可那也是如今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
七皇子虽没太子之位非储君人选,但只要封王封了地,日后尊贵也是不在话下。
两人携手相坐,庄皇后连主座都未坐,只庄老夫人从旁坐下:“我瞧着母亲精神却是不比上个月,母亲有何烦心之事?”
庄二夫人立了立身体,用了手帕压了压眼角,语声难过:“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老夫人今日吃不好睡不好,让我们做儿媳的也很是担忧。”
庄皇后自然问:“是何事惹母亲心忧?”
庄二夫人声音更加泫然欲泣,用手帕盖住脸:“还不是我那孽障在二皇子府中落了水的事儿,出了这档子事,老夫人急切得不得了,整日整日忧愁,太医都说老夫人这是心病,只能靠四丫头那个心药……我,我……”
起身扑通跪倒在地,庄二夫人哭道,“老夫人,是媳妇儿不孝,不会教养,养出这么一个女儿来,是我的错儿,我不活了,我以死谢罪,我死了还能替庄国公府挽回些颜面……”
“胡闹!”庄老夫人喝了一句,“皇后面前,怎地可以如此不知礼数!”
庄二夫人转头向着庄皇后又磕头:“娘娘您可要帮四姐儿做主呀。”
庄世子夫人看着自家妯娌这说跪就跪,说哭就哭的举动,拿着帕子也压了压眼角。
皇后与老夫人面前,她就任凭这个弟妹耍大戏,而后自己当个哑巴、做个木头人,不说不做也不会错。
如此时机,老夫人亦起来对着庄皇后深深福下:“娘娘,老身那四孙女从小知书识礼,平日里也孝顺的紧,此次落水一事,实不为她所愿。那傻丫头现在日日以泪洗面,老身看着心中很是不舍,还望娘娘能让四丫头留个好名声,护了庄国公府的颜面。”
“母亲,不可行此大礼。”庄皇后亲手再扶庄老夫人起身,转首向着身旁的嬷嬷看了一眼,那嬷嬷就心知肚明的领着屋中的丫鬟全数都退出了门外。
自己一站,关了房门,守在门外。
老夫人落座,庄皇后环首了大夫人与二夫人,目光又停在老夫人脸上:“阿娘,现在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不说外话,四姐儿这事儿我不能插手。”
二夫人眼一缩,都快忘了规矩,直接拿眼瞪了庄皇后。
老夫人见庄皇后连在闺中对自己的称呼都出来,知道这事重大,立刻把身体给坐正了。
庄皇后看自家母亲面色不善,扶上她的手:“阿娘,七哥儿过两个月可就足满十六岁了!”
七皇子年十六与四丫头的事情又有何干?
老夫人不懂。
“阿娘,你可知道七哥儿前些日子刚跟我说,他打算入朝帮皇上分忧一些,想让皇上分个职务与他。他从小就是个懂事的,我从未担心过,但朝中处事哪里是读书习武般这样简单,我不能为他分担也罢了,可不能给他树敌!”
皇后说道这里看了二夫人一眼,转回来,“张家定的亲可是季家,那季六可是主管礼部的季正德侄女儿。过两个月,七哥儿那是要封王了!册封之事全由礼部主持,礼部现在可不是握在季正德手上,若为了四丫头的事情,得罪了季正德,册封有个疏漏,七哥儿在他们众哥哥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顿时就扶上庄皇后的手:“四丫头这个事儿确实不该劳烦娘娘,娘娘若出了个面,恐怕会被抓住把柄说皇后有偏帮之嫌。”
七哥儿可是她的嫡亲外孙,册封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皇上一向喜爱七哥儿,册封那天许还有封地,若季正德心怀怨言,谏言几句,属地被选个荒凉的,更有者,属地都被暂时搁下了,那就闹大了!
一个是孙女,一个是外孙,还是个皇子外孙,孰轻孰重,老夫人被这么一说,还不全明白?!
第26章 黄道吉日()
“正是这个理呢。”庄皇后见自家母亲还算是个明白的,松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两家小娘子都没错,我贸贸然然插进手去非要让张家退了季家,朝中人该怎么说我?我若不管不顾一道意旨下去开罪了季尚书,皇上知道了,定要把我放进冷宫了!”
皇后句句直入老夫人心脏。
庄老夫人被冷宫两个字说的一颤一颤的。
“阿娘今日之事可跟阿爹提过没有?”
“没,内宅之事……”老夫人摇首,内宅之事本就是她们妇人决定的,可现在不关内宅了,还关系到他这个外孙的朝廷之事了,等回国公府还是要问问自家老爷的意思。
二夫人泪水绪满,揪着帕子抿着唇瞧着两人。
皇后再道:“若说成人之美,我也有这个心。季六先与张二郎定的亲,这先来后到一分,四丫头嫁进张家之后也必然要为小的。只是我们国公府这样的脸面……”
二夫人惊愕得睁了睁眼,软在椅子上。
为小的,为小的……那不就为妾了?大昭可从来没有平妻之说!
她庄国公府嫡亲出来的女儿,给人家为妾?
二夫人眼泪扑姗姗落下来:“阿娘阿娘,您可不能让娴姐儿给人做,做妾,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她连老夫人都不叫了,扑到地上爬过去就哭道,“若为了妾,我们国公府的脸往哪里放呀,阿娘你可千万不能让娴姐儿做妾,我们不嫁张家,不嫁张家,我们不结那个亲了!那张元诩有什么脸面让我们娴姐儿与她为妾!季六那样的山野村姑进了府,日后还不要把娴姐儿折磨成什么样呢!”
老夫人面色也不善,被孟氏这么一哭,更加心烦意乱:“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世子夫人立起身,把二夫人扶了起来:“二弟妹,你莫要着急,我们只要不与张家结这门亲事便可,娴姐儿落水这事也是万不得已,非属她所愿。四姐儿与张二少爷之间清清白白,大方之家都是明白人,日后寻良人,那人亦不会计较的。”
季云流带着红巧在后山一路走,没有立刻返回紫霞观中。
里面三歹徒,就算目标不是她,遇到了也是一桩麻烦事,反正出来了,就带了红巧选了一后山的石堆假山处落座。
这里处山腰之间,边上是假山石洞,再往上就是杏花林,四月春天,杏花繁茂,冠大枝垂同杨柳一般卧在上头盖住整个假山石洞,春风吹作雪,红花朵朵如胭脂万点,非常壮观动人。
“好地方!”
红巧看季云流在假山旁的石桌旁坐下,便知道她让自己带食盒出来的用意了。
她善解人意的轻轻开口:“姑娘可是需要食用一些糕点?”
季云流眼一亮,点首:“正是饿了呢。”
红巧打开食盒盖子的手一抖,险些就把这一篮子的糕点全数都抖出去。
她抬头看了看天际,想到自家姑娘日后会发展下去的体态,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似乎压着大石。
适才就算她作为一个丫鬟没有同桌用膳,也是看见季云流的午膳可是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的!且,现在离午膳不过半个多时辰而已,居然已经……噢!完全不忍再往下想。
席善跟在玉珩后头,一路蜿蜒往上走,直到站与最高顶端才停下。
这里望景,天空高远,底下杏花繁盛一片花海,如天宫仙家之地。
玉珩负手仰头而立,身姿挺拔,犹如一把出窍利剑,白袍迎风飞舞,连带缀腰间的白玉佩都摇晃不停。
前日他一窝端掉了他好二哥的贼匪窝,这消息定然已经传到二皇子那边。
下一步,他的好二哥该会如何?
上一世,他仓皇逃回宫中时,他的母亲也已经从法道大会回宫。
便是那次遇袭之后,他才知之前自己种种太过招人惹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一直不懂收敛为何物,招致杀身大祸。就算后来他故意让他父皇查出幕后凶手乃是二皇子时,皇帝也只是亲手甩了给了二皇子一巴掌,让他记住不可兄弟想杀,却一直没有提该如何处置二皇子。
不仁与不义,他那好二哥可是全都占全了!
席善只觉得自家少爷此刻就要乘风而去、一去不复返,不禁上前两步,低声道:“七爷,不如我们下去杏花林中坐坐,那底下的杏花相当繁茂……”
他心道,就算桃林没去成,去杏花林中瞧瞧也会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指不定自家少爷就想起再去桃林瞧了瞧呢。
话还没说完,一低头看见熟人来,席善面上激动,连带声音都颤抖不止,“那,那下面所坐的不正是……”声音一顿,他停了声音,复又说不出话了。
好一个杏花漫天舞,佳人在吃饼!
那季六姑娘可不正坐在杏花林下、正满嘴的吞咽桂花糕么。
就算季六姑娘面貌倾城,也抵不过这毁人眼球的两颊腮帮鼓起,惨不忍睹啊!
席善只觉得天空一大串辣椒飞来,辣得他不想睁开眼睛,此刻此刻,他很想把自家少爷的眼睛也一并给捂了。
他敢以脑袋打赌,没一个男人会中意这般‘豪爽率直’的姑娘家!
玉珩见他声停半空不再说话,自然顺着他的方向,垂眼向下望去。
脚底下,杏花飞飞,片片而落,季六姑娘手中的桂花糕颗颗被拈起,块块放入嫣红嘴中,满嘴嚼咽着。
胃口,真是极好的……
席善捂不住自家少爷的眼,只好昧着良心开口讪笑道:“季六姑娘真是胸怀坦白,这般不惺惺作态挺不多见的。”
何止不多见,简直就从来没有见过!
玉珩面无表情站着,盯着下面,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
席善鼓起勇气准备再次在自家少爷面前为季六美言几句,说她虽胃口很好,到底动作优雅之类的,却见玉珩头颅轻转,已经向更下的山腰看去了。
他们所站的位置高,能一览众山小,席善向那头看去。
哗!
清风花雨洒,今儿不愧为黄道吉日,各色事儿还真是在眼皮底下赶全啦!
那底下的风月亭中站着得可不就是张家的二郎,张元诩!
第27章 定不负你()
张元诩早已经换了早晨的衣裳,此刻身穿月牙白衫,手执折扇站在风月亭榭之中。
远远观去,也不失为俊秀儒雅、一表人才。
“四月的天儿,他拿个扇子是做什么?”席善一笑,再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只因,眼一转,就看见底下离亭的不远处,一抹白色倩丽身影飘进了亭中,停在张元诩的身旁。
白衫人将纱帽一摘,席善心头莫名一跳,而后看清那白衫人的容颜时,更是心中杂草疯长,慌乱无比。
“庄四姑娘与张二郎?!”他低低的惊呼一声,想到之前的传言,庄四姑娘落水张二郎相救,才子与佳人……只觉脑袋被人敲了一个闷棍!
立刻转首去看自家少爷的表情,却见他还是那般神情清淡如水,没有半点起伏,目光已又从风月亭移到杏花林下。
席善连忙也向季云流那边看去。
是了,看见自家的未婚夫君与另一女子私下幽会,季六姑娘定会心痛至极处,此刻该抛下桂花糕,坐着大哭了吧?
最容易吞噬情绪的,莫过于得知真相后的难堪。
杏花林下的少女手捏桂花糕,侧首看着下面的亭中男女,表情微妙,嘴角轻扬,脸上似有笑意。
席善擦了擦眼,抬眼再看,季六姑娘还是那般模样。
我的天呐!
可真是在大白天的众仙家飞升之地,见了大鬼了!
“季六姑娘莫不是伤心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