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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的话语声仿佛在空中荡漾的雷声,嗡嗡的响在每人的耳边。
是山林中的避世百姓?还是深藏此处的七皇子?
所有人的心头都紧紧颤动。
“去看看。”宁石一马当先,驾马而去。
马蹄声声,马啸声阵阵,在夜阑人静的山中格外清晰。
靠在炕边歇憩的玉珩猛然睁眼,立起身体就往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往屋外无声移去,谨慎的往屋外探头一瞧。
屋外头的山下,火把如海中珊瑚映日,直从山腰漫上来。
蹄声踏碎这静谧夜晚。
夜空漆黑,只见火光,不见人。
玉珩不敢断定来人是谁,是哪一派人,是刺客余党?还是宁石?
回身就直奔炕边,推了炕上的季云流一把,让她起来一道寻个地方躲避一下。
季云流闭目不动,面颊绯红,分明已经高烧陷入昏迷模样。
玉珩再顾不得其他,双手伸出将她打横一抱,将整个人裹进怀中,抱着人就奔出了木屋中,脚步飞快、落地却极轻,没发出声响,他直奔前面竹林之中。
寻到最繁密的竹丛后,他抱着季云流尽力躲在竹丛后面,悄声如鹤行鹭伏。
季云流烧得毫无意识,被人裹在怀中颠簸,后又因玉七蹲身而下,人如已死的尸体一般,头部被他一甩,直挂他的脖子处。
玉珩蹲在竹丛后面,全神贯注,此刻身形较矮,空隙有限,就算平视前方,下巴也要贴上她的面颊。
情况危机万分,偏生现在连大气都出不得,更不要说把她一扔而下。
无法,就算滚烫的面颊贴着自己的右下巴,也要生生忍住了!
抬眼看火光渐渐靠近,玉七转目又去看屋墙上、那几道看不清明的“符咒”。
那一眼就能看出的“平安符”让他目光闪了闪,瞳孔越发漆黑深沉。
若在上一世,他真的看不出这是什么符,大昭举国信道,就是平常百姓也会画几道符,但他在皇家二十余年,却从不信这些东西。
还是重活一世,他才让人找来基本道法书籍,慢慢有所了解。
玉珩垂下首,目光亦下垂,看着昏睡在自己怀中的人,眼中透出一丝颜色。
季云流,今日若真因你的平安符得保平安,我应诺你,有我在一日,就保你一日富贵荣华。
这般想着,他只觉嘴上一烫,才发现,自己的唇贴上人家脸颊去了。
这般蹲身抱人姿势,让两人一点余缝都不剩,转左转右、唇还是怎么避都避不开,若再低些,还能贴到她的唇上去。
罢了!
玉珩仰了仰脸,抬了抬脖子,把嘴从她的脸上移开,任自己的右侧脸再与她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
这人不仅嘴是桂花味,连整个人都是桂花香味。
那桂花糕就这么好吃?
宁石等人终于移到木屋之前,庄少容还没有达到,就凭空扬声大叫起来:“七哥!七哥,你在不在?七哥七哥……我们来寻你了……”
玉七听得庄少容这么一喊,“咯噔”一下,心中砰砰直响涌出狂喜之色,这喜色让他心潮翻滚,如泉井喷涌,大江潮动,千军万马奔腾,目光中都跳跃出火焰来!
他目光灼灼,抱着季云流,手上一用力,将人抱得更紧了,垂首,双唇在她额头重重压下一口:“我赠你一世荣华!”
而后,双脚加力,玉珩让自己站立起来,腾出一只手,把覆盖在季云流身上的自己那外衣往上一拉,覆盖住她整张脸,抬起脚,从竹林丛中大步走出。唤了一声宁石!
一行人被七皇子的这一声高喊移回目光。
转首看见七皇子一身白衣从竹林中出来,所有人面上都露出大惊大喜之色,翻身马下,直接单膝跪地:“殿下,我们救驾来迟!”
连庄少容与谢飞昂亦不列外的跪倒在地。
再抬眼细细看七皇子,从脚往上一一打量,见他似乎没有任何伤势,所有人又松下一直吊在胸口的那股担心之气。
庄少容的目光在玉七手中横抱着的“尸体”上,他看见那白衣下面露出的一丝黑发,再见这“尸体”的身形,忽然“咔嚓”一下就想到了季家六姑娘!
“七,七哥,季……”
这个“季六”还没吐出来,看见玉七的目光冷冷扫过来。
谢三一手拽住庄六的手臂,让他赶紧闭嘴。
笨蛋!你想污人闺誉也要看人!
之前是张二郎定亲的季六,那打趣的话儿还能讲讲,如今是七皇子怀中的季六,那什么话都不能再提了!
第48章 难以启齿()
玉珩黑沉沉的双眸只看了庄少容一眼,大步向着宁石走过去:“你的马让出于我,你等全部随我一道回紫霞山。”
宁石应声站起来,立刻给自家少爷调整马鞍。
荒郊野外,有事,自然还是回紫霞山再说。
现在只要七爷安然无恙,他就放下心头大石了。
经过庄少容面前时,庄六想上前一步再说些什么,被谢三一手抓住。
谢三神情严肃,面上全无笑意。
他无声朝庄六摇了摇头,然后用力看他,怒目瞪着他:你想问个啥?你要问个啥?!
庄少容垂下目光,对呢,他与季六姑娘无亲无故,该怎么相问?拿什么身份去相问?
忽然之间,他竟然觉得心头有一丝茫然。
玉七把手上的人往马背上一放,转过身,问宁石:“我被刺客带走的事,紫霞山中的众人都已知道了?”
宁石探头低声回道:“还未曾,皇后娘娘压下了这件事,除了在场众人与别院中的一些人,目前紫霞山无人知晓七爷不见的事情。”
玉七“嗯”一声,目光微动,黑眸再次扫过在场众人一眼,缓声道:“今日你们在莫屿山中所见的、所救的,就只有我一人,这里除了我,再无其他人,与你们回去的,也只有我,你等可明白?”
所有人不敢抬首看那马上的人,只再次跪地应声:“是!”
七皇子这是要保全怀中人闺誉,让他们全忘了今日他怀中人的事情了。
宁石与庄六、谢三倒是知晓那人是尚书府的季家六姑娘,但后面的侍卫是真不知晓。
有几个侍卫私下相互瞥望了一眼。
七皇子怀中的姑娘到底是谁,能让当今皇子亲自去保她清白。
玉珩翻身上马,把之前放在马背上的人侧身往自己身上倚靠住,让她的脸贴着自己胸口,单手环住,再一手接过宁石递上的披风,抖开,手一扬,披风覆盖住自己的身体与季云流整个人。
系了脖子中锦带,接过马鞭,玉七又沉着声音问了宁石一声:“席善那时滚下山崖去,可曾找到了吗?”
宁石与所有人一样,都垂目站着,无人敢抬首直视七皇子适才的一系列动作。他看着马腿低沉道:“回七爷,还未找到,我之前分了两人去寻席善,也许此次回去便有消息了。”
“嗯。”玉珩亦是颇为沉重的应了一声,而后,不再问其他,只道,“我在这里借住一宿,费了屋内颇多干柴,你去屋内放上些银钱赔给人家罢。”
说完,右控住马缰同时环着季云流,左手握着马鞭,夹了马腹,从山上直下,带头走了。
除了最后两人,侍从纷纷拿着火把快速上马,跟上去,给七皇子照路。
谢三抬起眸翻身上马,看着宁石走进屋内又迅速退了出来,扬起马鞭也随着七皇子后头“驾”了一声。
一路十余支火把下山。
谢三往前望。
前面黑色披风的马上之人黑发顺风飞扬,在通红的火把映照之下,整个人越发如鬼魅。
以前,他只觉得七皇子聪慧,做文章之事也往往能一语中的,讲出不同见解,但在身边久了,他便发现皇家之人有刻薄,两袖薄凉的通病。
玉珩贵为当今皇帝七子,乃皇帝么子,生母又是皇后,这骄傲性子也养出了实打实来。
可今日这个七皇子究竟是磕了什么药、吞了什么毒?
竟然送银两赔给猎户人家,更把一个毫无助力的季家六姑娘裹在怀中,这是明摆了要把人给收用了!
谢三转首看眼中发直,目光茫然的庄六,心中却不急躁。
这些转变,至少那仁义部分的转变,对以后要坐龙椅之人来说,是助力。
至于季六姑娘,他也相信七爷定不会糊涂到像这个庄小六一样,只看中了她的容貌与可怜身世。
不过,到底是就单单要把她给收用,还是三书六礼堂堂正正以正妃名义娶入府,载入皇家玉牒中?
夜色正浓,夜间春风扑面。
玉七从未发现过带着姑娘在马上急驰竟是这样感觉……简直,难以启齿,难以形容!
若让他再选一遍,他定会让季云流坐在马儿的后头,不然就把她扔在木屋里派人守一夜都好!
这人好啊,一晕就跟死过去了一样,捅她两刀都不知道,可自己要让侧坐的她不掉下马,却只能腾出手用力环着她腰肢,让她紧贴着自己胸口。
自己曾脱了件外套给她,此刻衣裳单薄,这人的气息就全数洒在自己的胸口处,让自己的心胸直到喉咙都痒成一片,如同被细软毛物撩弄一样。
这也些都罢了,最主要是马儿要是快起来,他的胯部那方位竟然会撞到前面人身上去。
那滋味……就算当今这七皇子活了两辈子、骄傲了两辈子,都觉得难以启齿!
让马儿慢下来,那慢慢磨、把玉壶之冰磨出茶壶沸水,胸口都磨出了一团灼火的感觉……便更加销魂了。
快不得、慢不得,玉珩都想驾着马儿一头撞在大树上,羞死了就算!
简直没法活、没脸见人了!
难得这一路,把出尘如谪仙的玉珩,生生磨成了两颊通红、喘着沉重粗气的凡夫俗子!
熬过这人在前面身体一直下滑,自己一直竖立挺着胸膛,用力顶着她的下滑,抱着对方还要一直隐忍胯下的上坡路段,终于抵达紫霞山的皇家别院。
一到院门,玉珩立刻翻身下马。
这次不打横抱了,他已经被这人磨得没在半路一脚踹她下马就是发了大善了!
像麻袋一样,把包裹严实的季云流整个人扛起,玉七大步流星往院落里走。
宁石中途时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到别院中禀告。
如今听见马儿的蹄声与嘶啸声,皇后都顾不得那些礼节,亲自快步出上房等在庭院中来等待玉珩。
这一夜紫霞山寂静无声,皇家别院却一直人影闪动。
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异样,庄皇后便没有让众人额外再添灯。
此刻看人虽无碍,到底不能看到远距离。
第49章 无人惊动()
红巧也被告知她家姑娘已回来的消息,但现在不是在庄子里头,皇家地方规矩甚多,她就算心中急切的不行,也只能等在厢房外头。
她眼泪哗啦啦泄下来,向着天空做道家的揖礼:“谢天尊庇佑,谢天尊庇佑……我家姑娘平安无事……”
玉珩才跨进门槛,一个人影几步跪过来,伏在在地上:“七爷!”
门口灯火明亮,眼一顿,玉七就看见伏地之人竟然是席善!
“席善,起来!”玉七的欣喜之情溢言于表,“你如何回来的?!”
他惊喜的不仅仅是席善的活命,他惊喜的还有这世他人命运的改变。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席善活着,宁石也活着,他的下属全都活着!
席善听出七皇子声中的高兴之情,心中感动,眼泪滚滚落下来,起身道:“小的当时护着周身的要害滚下了山,之后想回山上救七爷,可却看见巡山人士有目的的寻着什么模样,小的便不再向他们求助,在树丛中躲了躲……七爷,那今日当值的巡山侍卫定与刺客都勾结好的!”
“嗯。”玉七冷着声应道,这是他之前就知晓了的。
再看他随着自己后面一路走,左腿却不着地的模样,拢眉问:“你腿怎么回事,伤到了?”
“滚下山,撞到了大石,御医看过了,接了骨,就要好了。”席善笑道,“没事的,七爷,很快就好了。”
他一边眼泪滚滚,一边嘴角裂开得像喇叭花儿一般,这不堪模样,看得玉七也笑开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去,下去养养伤再回来当差,你这次与宁石有功,我都要好好赏你们!”
见席善又想下跪叩谢,玉七一脚踢过去:“不用跪了,不把腿给养好了,就不用你在爷跟前伺候了!”
席善哭得稀里哗啦:“谢七爷,谢谢七爷。”抬眼,看白衣裹着被自家少爷扛在肩上的较小人儿,席善又含着满眶的眼泪笑不见了眼睛。
看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