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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六坐着眼一眨:“四姐姐昨日回来连药都被人喂过了?”
“是的呢,幸好喂的早。”芃芃又庆幸道。
两人正说着,里屋小丫鬟端了一个托盘走来,向芃芃问道:“芃芃姐,四娘子的这些头面,有些被压坏了,滚了好些泥,可要送去给玉翠楼修一修?”
“好,且让人送到玉翠楼去罢。”因去长公主府中的赏花宴,这些面头都颇为贵重,如今遇险压坏,芃芃自然心疼,眼蓦然一顿,她伸手拾起托盘中的一块通透玉佩,不解的问,“这玉亦是从四娘子身旁的包袱中拿出来的?”
昨日救人的不知道是何人,心善至极,不仅救了人,连衣物面头全数都如数归还。
小丫鬟点首:“正是一道从昨夜的包袱里拿出来的。”
芃芃拿着玉佩看了看,看了又看,昨日她与四娘子一道去的长公主府中,这块玉,明明就不是四娘子身上的。
“让我也瞧一瞧。”季云流伸出手,一笑,适才眼一瞥,她就见了托盘中这玉了,那玉上的篆体“念”字可是笔画匀圆,很是清楚呐。
芃芃以为这是长公主赏的玉佩,当下没犹豫也没多想,直接将玉放入季六掌中。
季六翻着玉佩仔细瞧了瞧。
这是块羊脂白玉,晶莹洁白,这玉佩质地极为上乘,很是名贵,几乎为无瑕,光泽正如凝炼的油脂一般。
第一六四章 挂上玉佩()
“玉佩上的络子弄脏了,拿条新的绳子过来,换一换罢。”季云流笑了笑,“这玉也莫需拿到玉翠楼了,等四姐姐醒了,交于她处理罢。”
这玉若是君子念的,那君家为江南首富确实名不虚传。
“好!”芃芃应了一声,连忙就去箱柜中找来红绳,还未打络子,只穿了条线,里屋就传出“四娘子,您醒了”的声音!
季六抓起玉,和芃芃直接掀帘子往内室走去。
季云薇躺在床上,看着重重床幔,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眨了眨眼睛,回忆起来的却是一个书生少年的身影,那人抱着她,朝人下跪,说她是他娘子……
这人是谁?
“四姐姐?”季六慢慢走近,轻声相问,近了床边,探进头,又轻问,“四姐姐,你感觉如何?”
季四缓缓转过首,看见满眼关切的季云流,想起了之前的刺客:“六妹妹……你没事罢?”
“我没事,我没事……你先躺着,你躺着……“季云流见她要起来,连忙扶住她,让她躺下,“你刚刚才醒,又伤了头,这会儿不能妄动……”
“我,我……”
见季云薇还是要起来,季六一道与红巧扶了她起来,用软枕靠着倚好。
芃芃端上一碗水,季云薇饮下两口后,喉咙顺畅一些,她头一件想知道的事情便是:“六妹妹,是谁送得我回来?”
季云流拽着玉佩在袖底,瞥了一眼红巧,红巧立刻会意,朝芃芃点点头,两人皆退了出去。
季四看季云流这样的架势,心中更加疑惑,待她们出了屋,连平日里落落大方的礼节都顾不得,伸手抓住了季六的手:“六妹妹?”
待会儿,不足一刻钟,二夫人应该收到消息赶来了,趁着二夫人来之前,要把君子念的无私奉献形象给落实了,让季四心中有感激,再由感激转化为感情,便好了!
季六想通了这一层,唉声道:“说起来,妹妹也不知道这救命恩人是谁,现在府中都传遍了,说这人真是一个好人,大好人!施恩不忘报。姐姐昨天滚下去的时候多凶险!我都快要吓死了……连张御医都说,姐姐若不是及时被救治止了血,喂了药,恐怕这次就是凶多吉少了!”
听得那“喂药”的几字,季四怔了怔,她记得那时候……有人在自己耳边欣喜低语“你醒了,太好了,来,喝两口药……”
那人声音清澈的,带着一点点磁性,如泉水过岩石细流,让人一听便能记住。
那时候,自己确实是喝了药的。
只是,喝药之前呢,是怎么醒的?
对了,是自己咳嗽醒的……可是为何就咳嗽了?
季云薇坐在床上,侧着头,秀眉淡淡,抽丝剥茧的去想自己被救的情形。
她面孔莹白,冰清玉润,长发如云覆在身后,连同为女子的季云流都觉得此刻这人纤弱起来,能让自己为她掏心掏肺,如此模样让君子念心动沦陷了,也不为奇怪。
只是这人竟还把持得住自己,没有做出欺侮季四名节的什么事儿,才真的是正正君子啊!
好罢,书生少年郎!就凭你这么有人品的份上,姐姐帮你牵这条红线!
季云薇坐着想了半响,没想到自己为何为咳嗽,只回想起她咳嗽时,嘴中已经有药味。
她睁着双眼,轻声问:“那人……他,他没留姓与名?”
“没有,把姐姐放在马车里,敲了咱们府中的门,就走了,门房都未见到人。”季六不错过她面上的一丝一毫表情,“现在府中的人都在猜,是不是这人长得巨丑无比,无法见人,才做了无名好人。”
季云薇听她声带嘲弄之意,下意识出口轻声辩驳道:“他不丑的……”她见过,她记得他是何种模样……说完,又涨红了脸,不再开口。
噢嚯!
季六眨两眼,这是……有戏!
她不遗余力,只当没听到季四的那下意识反驳:“这无名好人真的是心地善良之辈,不携恩图报,不贪慕银钱,不欺人名节……真真是有风范!我如今想想,只觉得这人要是个良家公子,可不就是话本里头的,与四姐姐是天赐良缘么!”
“六妹妹,这话儿……这话儿……”季云薇心中一跳,抓着被子,咬紧了嘴唇,红透了脸,却说不出后面的什么话。
她总是比旁人要想得多想的更周全一些,她不是季七那种会想入非非,自我陶醉的人,只是少女春心,她亦是有。
也曾经偷偷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何人,她母亲一直未给她定亲,她期盼自己未来夫君是翩翩佳公子的同时,亦希望那人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就如同,如同七皇子与她的六妹妹一样。
“对不住,四姐姐,是妹妹口无遮拦了,妹妹实在对不住!”季云流伸手去握季云薇的手,一脸懊恼,“姐姐莫要同我计较,我这嘴一向笨拙。”
季六平复下心绪,笑道:“你呀,你才不是嘴笨……你我乃是姐妹,我自然不会跟你计较。”
“我亦待姐姐同亲姐姐一般,不对,比亲姐姐还亲!”季云流仗着季四的好心肠,对自己人的好脾气,没脸没皮,探头低声问,“说真的四姐姐,这相救之人,倘若真的是个良家公子,如今尚未娶亲,四姐姐会像话本里说的……以身相许答谢救命之恩吗?”
“六妹妹!”季云薇面上同红火一样,都能滴出水,她刚欲开口,见得季云流按着她的手,再是手中一凉,被按下了一块凉润的白玉。
她抬起首,目光错愕,“六妹妹,这是……”
季六道:“这是姐姐你的玉佩,我适才拿了一观,自然要还给姐姐。”
心跳一下快起来,季四连忙推回去:“这,这不是我的玉佩,六妹妹。”
这玉佩如此名贵,价值千金,怎么可能是她的。
“四姐姐,”季云流抓着玉佩套上的红绳,“妹妹昨日同姐姐一样逃过生死一劫,今日之间,好多事情都觉豁然开朗,人生在世,反复无常,不知道何时我们一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她探身往前,缓缓站起身,叹息一声,极慢极慢道:“如何过不是一生,四姐姐,我们不如且随心走罢,不要让他与你相忘在相识的地方……”
这一话落,玉佩冰冰凉凉就落进衣襟内,落在了季云薇的胸口处,挂在了脖子里。
第一六五章 成王败寇()
季四被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
她本是极知规矩的小娘子,这样莫名的玉佩怎么可以挂在她的胸口处!
她,她若没猜错,这玉定是昨日相救之人留下的……这样无亲无故挂着人家的玉,就是私相授受!
季云薇下意识去摘脖子中的玉佩,可堪堪手到了脖子处,二夫人掀了帘子,急火火快步走进来:“我的四姐儿,你总算醒了!”
“阿娘……”四娘子眸中清辉闪烁,一阵阵后怕,如果自己当时无人相救,死在那样的山林里头,或者被豺狼虎豹叼走,或者被无耻之徒给侮辱去了清白……
她的娘亲现在该是如何一种凄惨哀伤?
玉佩随着红绳一动后,再次挂在她胸口处。
“我的好闺女,我的好女儿……”二夫人几步过来,扶着四娘子四下打量后,眼泪扑姗姗落下来,“你受苦了,你还有哪儿痛不?请张御医过来再瞧瞧?”
“没事了,我没事了,阿娘……”季云薇被王氏感染,一同掉泪,“阿娘……”
“傻孩子,不要哭不要哭……”二夫人连忙低低安慰,“你伤了头呢,可不能哭,不然日后就落下头痛之症了。”
季四被擦了眼泪,一抬首,却见季云流已经无声退出了外头,此刻屋内只剩他们母女二人。
细心妥帖的季六让四娘子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两人说了一会儿,季云薇问了王氏,是谁相救她回来的话语。
说道这个,二夫人亦很是可惜:“唉,府中众人都不曾得知是谁,门房出来时,就已不见任何人,我……哎,这人心思纯良,不计得失,凭良心做事救了你,我欲真心答谢他的!”
二夫人率直之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虽说平日里在宅子中与三房何氏斗,斗得其乐无穷,但恩怨分明,该是恩情,她必定不忘,直直又念叨几句:这人心底善良,我定要在三清大仙面前感激他!
季云薇双目低垂,只听王氏将,一言不发坐着。王氏以为她累了,便让她躺下歇息,自己嘱咐两句,压了压被角,这才出去。
许是真的还头晕着,四娘子盖着被子,眼睛沉重闭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芃芃端了碗燕窝粥来,看见自家姑娘已闭眼睡去,端着托盘,又退了出来。
季四娘子躺在床上,这一次不是昏迷,因而开始做梦。
梦中的那人,她见过,浓眉眼大,鼻挺唇丰,整个人清高俊朗,又同读书相公一般,温文儒雅。
那人抱着她,跪在农家院头,朝一老汉道:这人是我娘子……梦境同倒映镜,把她在昏迷的情景一点一点映出来,她还见到了自己躺在炕上被喂药的光景。
那人用他的唇,盖着她的,渡过了过来……
滕然,季云薇惊吓而醒,她张着嘴,看着顶头的床帐,一瞬间,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她不知道相救的人是谁,那人虽说救了她,但抱了她,亲了她……若是有意担起自己的名声,为何不留姓与名?若真的想与她不相来往,没有瓜葛,为何又独独留个玉佩?
这是,这是要逼她落了个私相授受的名头,让她去道观束发一辈子么?
季六回了邀月院中吃了顿午膳,小憩了会儿,再起来,就听得夏汐说:“四娘子病得厉害,张御医说,四娘子大约被刺客吓到,得了心病了。”
季云流叹息一声,天下唯有情字最断人肠。
也罢,只要季云薇对君子念有心,日后终成眷属的。
春雨一直下,封建闺秀在房中终日绣花画画练字下棋,这些东西对季六来讲,全都不喜爱,原主虽会一些,其实也不大精通,不精通就不精通罢,日后帮七皇子夺嫡的也不是靠绣花与画画……
拿了本书,季六先是仰头吩咐苏璎做些新品糕点来,后又倚在贵妃榻上细细看《昭史》。
她最近让苏璎去集市上来来回回买花椒、辣椒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竟然在京中少的可怜,用来提辣味的全是茱萸,用它做水煮鱼,出来的味道总是怪怪的。
难为了六娘子,想吃21世纪流行大江南北正宗的水煮鱼、酸菜鱼,都想投井再穿回来了!
只是觉得这投井……大约会穿到地府阎王那儿报道的可能性更大,她才一直迟迟没有动手。
为了水煮鱼反而去喝了孟婆汤,那就搞笑了……
不过一会儿,长公主府中派人过门到了季府,这一来,一担担东西的往府里抬,竟是生生送了许多绫罗、宝石面头与名贵药材过来。
过府的嬷嬷对着老夫人一通说后,老夫人瞬间明白,长公主是知晓昨日出了刺客在她府前行刺,过来给两个娘子送礼压惊了!
长公主的嬷嬷出了府,老夫人不敢怠慢,连忙去让人请她的大郎,季尚书。
看着府中唯一见识远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