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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叔说过,马儿是最通人性的了。
也许是饿了呢。
身为“植物杀手”的她熟练的抓了一大把青草,颤巍巍的伸到黑马嘴边,她的手背能感受到它呼吸的气息,这种兴奋又紧张的感觉令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可黑马脑袋一昂,对她手里的草儿不理不睬。
果然不吃。
郑老爷子还说什么草料管够,全是忽悠人的,这马根本就不爱吃草!
林琅张开另一只手心,露出里面的豆子,就见黑马立刻鼻头一动,一颗大脑袋迅速的直往林琅手里钻,她被吓得猛然跳开,抬头对上黑马一双大眼,满是热情激动,前蹄乱踏,再没有刚才的高冷样子,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吃货,不肯吃草,只吃豆子,严重挑食,难怪这么瘦。
她说郑家怎么会这么大方给她一匹如此高大的马,原来是养的太费钱,直接做人情给她,马车是旧的不说,马也是次品,这郑家真是不做赔钱买卖。
妥妥的奸商!
林琅在黑马渴望的眼神中举着一手豆子,想给又不敢给。
它、它舌头都出来了,要是直接喂会不会舔我一手口水啊,牙又那么大,要是把我手指咬掉……
可是它又好想吃的样子。
林琅正天人交战,在爱洁与喂食中难以抉择之时——
“噗嗤!”
林琅还保持着一手举着豆子的动作,瞪大了眼睛与黑马对视,它、它竟然喷了她满头满脸的口水!
“啊啊啊啊啊!”
在僵硬片霎后,她放声尖叫着急速往溪边跑。
终于看到前方的小溪,林琅蹲在一个土坡下面,这里正好形成一个避风死角,她双手捧水反复冲洗,终于将脸和手洗干净了,可她嗅了嗅,还是觉得头上有味道。
啊啊啊,她再也不喂马了!
“真、真的要动手吗?”
林琅头顶乍然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废话,我都想好了,你到时候去把那个老货引开,趁人单着的时候下手。”
另外一个声音似是有点退却,“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啊你,反正他们是顺带的,谁会管闲事!而且我们这是帮她,不然她最后还不是一辈子当寡妇,咱俩先让她尝尝男人的滋味,也是不枉此生了,”这声音很是狂妄,**满满,“到时候我先上!嘿嘿,那小娘皮看起来就细皮嫩肉,到时候不要哭的太过分就好。”
“……还是先走吧。”
“成,你也别怕,哥罩着你,得手之后要钱有钱,随便潇洒……”
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模糊不清,只有潺潺的流水和风刮树叶的声响。
微风吹到林琅粘满冷汗的后背,令她遍体生寒。
她冷汗涔涔的缩在土坡下面,过了好久发麻的脚才能动弹。
林琅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什么比提前知道自己即将遇害更令人惶恐不安的事情了,最可怕的是她不知对方是谁,有什么计划,敌暗她明,这种未知的恐惧会一直持续,而她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面临的那一刻。
而且她已经预见到结果了,她会**。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最为恐怖的事情。
既然让她遇到了,那两个人怎么不干脆把计划说明白呢!
她懊恼的想。
林琅腿软站起,心中七上八下的往车队的方向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半路遇到火急火燎的平叔,一看到她,先是数落一遍:“小姐你咋乱跑呢,急死我了!再找不着你,我心脏都得飞出来!”
“先回去。”林琅没力气多说话,好在遇到平叔,起码之后的路不会再提心吊胆了。
平叔注意到林琅脸色煞白,脚下无力,一副受到惊吓后虚脱的模样。
“小姐你看到啥了?”这座山里野兽多,也是商队里的人跟他说的,他家小姐自小待在闺阁里,别说亲眼见到豺狼虎豹,恐怕听听声音都能吓破胆。
第110章 失去()
沈连卿闭着眼,耳畔依旧轰鸣,眼前金星四溅,唯有鼻端传来一股少女的悠然清香,有点像植物的味道,清新芬然,郁葱勃勃,这香气给他无边无际的痛苦中带来一丝解脱的宁静。
他年少中毒,对此毒发作的力道十分熟稔,他极力调整体内纷乱的内息,试图压下肆虐狂乱的怪毒,淡淡的香气与温暖同时传来,狂乱的心脏奇异的开始平复,他蓦地一呕,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
狂乱与剧痛归于平寂,被挤压的紊乱心跳已然恢复。
沈连卿倏然睁开眼,他的目光似乎也燃着火,盯着即将燃灭的火堆片刻,他眼底的暴躁渐渐偃息,渐渐化为黑暗般的平静。
他望向洞外,雨声已歇,微光透亮,一天一夜竟过去了。
擦干额头鬓间的汗水,揪着衣襟掀开一看,胸前的凶兽暗纹已隐入体内,他竟然把毒压下去了?
这着实是九死一生的奇遇,算是之前的坠崖,是第二次了。
沈连卿联想到什么,侧头一望,心中难以抑制的一动,小姑娘靠在石壁上沉睡着,发髻散乱,几缕细发落到脸边,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红唇轻抿,睡得竟然十分安稳。
该说这姑娘心太大了吗,……不是,应该是太累了吧。
他的目光落到两人相握的手上,中间隔着一层布纱,他的指尖碰到她指间细腻的肌肤,温暖娇嫩,沈连卿木然看了片刻,心底奇异的泛出一股莫名的感觉,第一次和人这样执手相握,对方还是一个年幼的姑娘,从手心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中,竟品出一丝相依为命的滋味。
林琅,沈连卿在心口微念起她的名字,好似千回百转的温柔缱绻,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
他会记得她的。
这个没有舍弃他、冒着自辱清白为他脱衣、在他毒发时温暖他的小姑娘。
黑洞里好像一个世外之地,里面有一个全心全意担心他的小姑娘,一瞬间沈连卿竟有点舍不得了。
这一瞬即逝的不舍在异动响起的刹那便飘散开了。
少女细白脸上小扇子样的睫毛微微一动,林琅轻叹一声渐渐转醒,面上露出几分没有防备的迷茫,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小兽,可爱的令人想上前揉揉她的脑袋。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陌生的男人脸,饶是再好看,林琅也不免被吓得惊叫一声,还没看清对方长相,双腿一瞪要往后退,不料急迫间后脑撞到身后岩石,砰地一声疼的她直抽冷气,眼角的泪都逼出来了。
沈连卿也愣了,小姑娘一惊一乍的,刚醒了就把自己伤了,他柔和了语调,关切的问:“林姑娘醒了,脑袋撞得可疼了?”
林琅抱着头睁开迷蒙的眼,对准焦距看清对方,哭丧着脸,道:“没、没事……”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这位崔公子已没了昨天的虚弱,好像吸完人的精气后的妖怪,面色清然,精神奕奕。
沈连卿低头,靠的很近,气息微微落到她的额头,道:“真的?要不要揉揉?”
林琅脸皮一烫,直往后缩,什么揉揉……要是换个人这么说,她铁定认为对方是在轻薄于她,可眼前的人双目清澈,毫无□□**之意,好似真心实意的关心,林琅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声音低喃:“不必了,我自己来。”
她一抬手发现没扯动,而且手心中还有奇异的微弱暖意。
诧异一看,自己的手还和沈连卿相握着,霎时一股电流骤然而上,狠狠袭击林琅的大脑,原来不是对方故意靠近,刚才那么说分明是在提醒自己!
她飞快的抽开了手,中间的帕子本黏在手心,在半空中翩飞落地,火灭洞寂,黑暗覆来,正好掩住林琅红满天的小脸。
她急切的解释:“我我我是为了……”
沈连卿颇有深意的微笑,“林姑娘别急,我知道姑娘是为了帮助在下。”
同样的话前后说了两遍,林琅这心思坦荡的人也不免心虚了。
怎么办,她又扒衣服,又抓人手,真的好像一个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无耻之徒。
不对不对,吃亏的人应该是她,可又都是她主动,翻来覆去,林琅想了个遍,感觉此人好似有毒,专门让她羞耻难当,最终的决定的,离这人远点。
沈连卿将那只交握的手张开合上,反复几次,发麻的手指恢复力气,他随手捡起一个木枝,修长的手指拢起散落的长发,用木枝固定盘了一个髻,他头发束起,气质骤变,原本温润略柔的面目变得风清神俊,入鬓的英眉扬起,衬得他修眉俊目,顾盼神飞。
沈连卿看向林琅,俊美的眼眸一弯,问道:“姑娘身子可好,如若无事,外面的雨已停,我们可以出山了。”
真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林琅赶紧点头:“我没事了,”虽然头上肿起一个小包,但她酸疼难耐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精神亦十分充沛,她最自豪的就是她的体质,比起寻常体弱娇贵的姑娘,她再苦再累,睡上一觉便能恢复大半,速度着实惊人,她问道:“崔公子呢,你病好了?”
她知道打听不出此人的身份来历,干脆便不问了,昨晚他那副凶险异常的惨状,林琅也不探究内里,只当他真是病了。
她扬着白嫩的脸,少女蓬勃生气郁郁葱葱,眉眼清澈,犹如山间活泼清澄的溪流,沈连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一瞬间有些后悔说了谎言,崔公子,崔公子,此事过后,她记得的人不会是沈连卿,而是崔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无端低落失望些什么,要知道他早已不再对人世间的任何有所眷恋执着,沈连卿心思通达,极快的平稳心思后,回道:“多谢昨天林姑娘的照顾,在下已是大好。”他的毒真的被他暂时压下去了,只要不再动用内力,回到府中,服下药丸,施针入浴,他就还能向老天借些时日。
“那姑娘先随在下一同上路吧?”
一同上路?
若是他的家人找来,她是不是要一同回他家中?
林琅心里狠狠地一跳,有点犹豫了,她的计划中可没有这个,自己一个姑娘,去一个单身男子家中,被人知道一定会惹出闲话,她可是在渝镇里领教过传言的厉害,可不能再陷入漩涡。
等等。
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这人……也不一定是单身,世间男子早婚,面前之人相貌谪仙,又像是身家富贵的,若是已婚,她就更去不得了。
沈连卿自然看出林琅挣扎的神色,当下问道:“怎么,姑娘有何为难?”
林琅年少,左右猜不出来,干脆直接问出口:“恕我莽撞,请问崔公子是否已婚娶?”
沈连卿一愣,道:“……未曾。”
那还好,林琅随即正色道:“崔公子,你我遭此劫难,也算是共同经历生死了,可我毕竟是个姑娘,若是让人知道此事,我怕是要活不成的,若是公子对我有一点感激,就请您忘记这两日发生之事,待我找回家人,我便要赶路去京,公子也可和博之团聚,我想公子也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情,否则世间非议难以控制,公子也难独善其身,所以,你能答应我吗?”
小姑娘眼神灵动,波澜明媚,看得人心都化了。
沈连卿不动声色的听完,心中哦了一声:绵里藏针啊。
若是好好和他说倒还好,这样软硬并施,一副急不可耐的想撇开他,他倒有点不乐意了。
他平生见过的年轻女郎几乎没有不想与他多亲近言语的,如今倒真让他遇到一个奇的了。
他戏谑地生出一个想法,若是他说上一句:如果我不呢。
她会是什么表情?
沉稳淡定的端王殿下难得生出戏耍人的心思,刚要逗上一句,咕噜噜的声响在两人中间响起。
林琅端正严肃的表情顷刻崩塌裂掉,捂着小腹耳朵都红了,她这不争气的肚子,怎么又叫了!
沈连卿一肚子的坏水被她突如其来的小意外弄得都没了,他侧过脸笑了笑,边从怀里一摸,掏出一个霜白布包,打开后露出里面殷红的干果,他送到林琅面前,声音含着笑意:“姑娘家体虚吃些应急吧,我先去外面探一探路,你就在这里等我可好?”
林琅原本的气势都被饥肠辘辘的肚子叫声全部戳破了,羞怯的乖乖点头,接过布包,别别扭扭地把梅子放到嘴里,酸的她一抽鼻子。
沈连卿忍俊不禁,轻轻莞尔,小姑娘太有意思了,原本以为是个乖顺的,原来内里带刺,活像只倔强可爱的小鹿,漂亮纤细,若是不顺着,咬上一口就再不搭理你,可是过会儿哄哄气消了还是会蹭过来,脖子擦过裤腿,水润黑眸仰望着你,怎么能心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