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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正则并没有如允诺蕙娘那般去南院,而是去了常姨娘那边,昨天种种,该是安抚她一下才是。
清晨时分,林正则便到了常姨娘的屋内,昨夜他龙精虎猛,今日更是红润满面,神采飞扬,常姨娘看的眼中微刺,可还是聚起一个甜笑,“老爷要早朝,怎的还有空来我这里?”
“怎的,缠缠赶我?”屋内只有两人,林正则也放得开,伸手露出常姨娘娇小的身子,却令常姨娘心中更加五味杂陈,只因她在林正则怀中闻到了一股女子芬芳的味道,昨夜他春色缠绵,哪知她寂寞一夜。
常姨娘忍住心头痛楚,强大精神回道:“缠缠哪敢,我只怕夫君厌了我。”
“我怎会呢,我以为缠缠因昨日之事生了闷气,你知道的,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常姨娘眉脚一抽,故意从林正则怀里离开,背对着他叹了一声:“夫君,蕙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曾共度难关,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生的,你心里有她天经地义,而我呢,不过是小门抬进来的,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我心中只有夫君就够了。”
常姨娘这番话真真说中了林正则的心思,既勾起了林正则对她的愧疚之情,又令他对蕙娘烦躁起来,要说怎么令林正则高兴或愤怒,常姨娘这方面的确强于所有人。
说起当年,林正则想娶常姨娘入门,本是商量与蕙娘和离,将她送回老家,谁料蕙娘竟带着林怀瑾一同离府。
本也没当回事,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常姨娘的生父,他的上司因受牵连罢官,因当时已有不少人知道他要迎娶上官之女,调查他的同时便牵连出蕙娘出走之事。
当时京中有一些见他荣升嫉妒的小人,故意将他在乡中靠蕙娘刺绣供养读书的事情夸大其词,将他升官后逼走糟糠之妻,抛弃亲子的事情变成小曲,一时传遍井巷,致使他名声大损,成了终身抹不去的“丑闻”,多年不得晋升!
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何况他又没能和蕙娘和离,即使蕙娘的父亲已成庶人,他也娶了她,不过……是用小门抬进来的。
原本允诺的妻室成了妾室,可他名声已坏,哪能再损,为官之人名声何其重要,便是常姨娘的嫁妆多么丰厚,为他带来多少钱财,这妻室也是不能给她的,否则外间再传个小曲,他想升官的机会便再没有了。
其实,林正则目光短浅,只以为是蕙娘出走有人损了他的名声才致他多年无法升官,事实不过是他最初站错位置,虽未波及到他,可他这人实在能力有限,不会察言观色,又非能言善辩,连手段都浅显,也就一张脸能看,如今还老了,要不是他狠毒的将蕙娘掳来,怕是连接触林怀瑾这般位置的高官都没有。
“缠缠,没能实现我的允诺,是我之错,”林正则从后背抱住常姨娘,说出几句真话,“当年我真的想迎娶你,谁能料到蕙娘竟如此狠心!”
“夫君你别怪姐姐。”常姨娘越说这话,林正则便越怪蕙娘,他伏低身子,在常姨娘耳边说道:“缠缠,这诺言为夫没忘,一定会补偿于你。”
他虽未言明,却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给常姨娘妻室的希望,常姨娘欣喜若狂,当下转身抱住林正则,嘴上虚伪的道:“我自要夫君就够了。”
林正则被常姨娘一番言语说的心体舒畅,过会儿想到什么,问道:“蕙娘一直惦记着女儿,你也得催催那边,即将隆冬,不要误了时间,且过年了,等蕙娘劝好了大郎,夫君得了火炮房的活计,也能过个好年不是,今年,要不陪你回娘家一趟吧。”
常姨娘小小的身子缩在林正则怀里,笑的颧骨突出,尖薄的都要割破皮肤,她轻声道:“我都安排好了,夫君放心吧,我什么都挺夫君的。”
常姨娘双眼一眯,里面迸射出毒黑的目光,哪里有什么女儿呢,她的人早传来消息,说是那林家姑娘早失踪不在渝镇了。
届时寻个时机,与人私奔,被恶人抢走,或是干脆死了,都由她随便编,到底哪个能让蕙娘和林怀瑾更痛心难过一些,她可得想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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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是坚硬石壁,几步之外便是明媚日光,方才无双男子站在那里粲然轻笑,好像时光都停顿了。
林琅往后一靠,眼睛望着前方,心头突然有股平静如水的意境。
这些日子,从母亲被强,王氏欺压,再到路遇匪人,平叔杏儿被劫,意外落崖,种种遇险磨难,她努力应对,也有力不从心的沮丧,可再艰难可怕,她心中总是拧着一股狠劲,铺平前路,克服险阻,连心中的恐慌惧怕都被刻意忘却,而今竟然出现一个人,对她说,别怕。
好像在告诉她,不必勉强,也不用怕,因为有他在。
身遭险阻,几经生死,似乎都是为了遇到这个人。
她也可以去依靠谁吗?
雨后的刺骨凉风吹入洞中,拂起她额前的细发,林琅蓦地想起一直做得那个噩梦,自从上路,她却几乎再也没有梦到了。
可如果那个一直纠缠自己的梦是她的前世,那最后她怎么会沦落成那副绝境?
她清晰的记得那个梦,被人抛弃,意外被杀,坠入山崖,女子惨厉的心境令她痛彻心扉,是她绝不想经历的境遇。
心口仿佛也被弩~箭刺穿,她半弯下腰。
……她不要那样。
林琅倏地抬起头,剧烈的心跳渐渐平息,迷蒙的双眼已复冷然,口中的梅子依旧酸润可口,却流不进女子的坚决的铁石心肠。
45。杀手()
林琅将布包的梅子干吃了一半,剩下的留给沈连卿,梅子虽止渴,可她摸了摸肚子,还是空空如也,而且总觉得比起方才更加饿了,脑袋也在发昏,林琅轻轻蹙眉,算起来,她已经两天多没吃过东西了,支撑到现在已是万幸。
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林琅精神一震,目不转睛的盯着洞口,一个高挑的身影贴着洞边进来,碧色一闪而过,正是沈连卿。
林琅松口气抬头正要叫他。
却见沈连卿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他朝林琅招了招手,等到林琅站到他身侧时才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过来,这里不能待了,别出声,跟着我走。”他脸色微沉,声音很稳,又想了想体贴的问她:“你还走的了吗?”
林琅点头,但态度是有些迟疑的,不过是有人过来,为何他如此小心?
难不成,是山上的山匪?
林琅心跳大作,心道那是一定要逃的。
沈连卿带着林琅先走出黑洞,经过两天一夜,林琅第一次从狭小的山洞中走出,一时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日照炽烈,山雨过后土地软绵,行走时泥水染衣,早沁透林琅的鞋子,忍着脚下泥泞潮湿的触感,林琅跟着沈连卿穿过山下林间,直到林琅觉得脑袋发晕快走不动时,沈连卿才在一颗粗树边停下,“歇歇吧,辛苦林姑娘了。”
林琅礼貌的想客气一下,然而实在是头昏眼花,刚摆了摆手,话还没说出口,身子浑身无力差点倒地,还好一手扶住了老树,这才稳住身形。
沈连卿见林琅脸色发白,也觉得这般舟车劳顿太过难为一个姑娘,可不走又不行,他不能这时候扔下她。
林琅靠着老树歇了片刻缓过神,眼睛才慢慢清明,四周尽是树木,唯一眼前的人身着碧青,两人经过落水,黑洞,如今走过泥路,浑身上下当真是脏乱不堪,沈连卿后背更是一条土色,正是由于林琅拖他入黑洞所致,这样的衣服,当真是可惜了。
沈连卿环顾四周,见山野平静,暂时放心,回过头看林琅时,正好撞入她的视线,少女霎时转头避开,沈连卿神色未动,走到她身边问:“林姑娘还行么?”
走这一路,休息多半是沈连卿迁就她,林琅知道自己浪费了时间,更不愿拖累人,咬牙点头,只是这次话都说不出了。
林琅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在强撑不肯求助,沈连卿对她的反应多少有点意外,这样小的姑娘性格这么韧,少不了以后要吃亏,不过如今确实不容的他怜香惜玉,他的人马还没过来,那帮人倒是先来,回去可得训训这帮懒了骨头的,再多的计划此时也要放后,若林琅是个小子,他倒是能背她,可惜对方是个姑娘,而且刚刚和他说了划清界限的事,他便更不好提了。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再快点可以吗?”
“好。”林琅稍稍提起边缘全部染上泥水的襦裙,尽量加快速度,跟上沈连卿,这人长得高大,一步迈开够她走三步,实在是追的疲乏。
沈连卿不着痕迹的快速看了林琅上下,两人如今着实狼狈,精神不济,饥肠辘辘,浑身脏乱,气喘不匀,说实在的,也就一张脸能看了,还是因为之前入水是被冲的,否则真是两只花猫了。
沈连卿体贴道:“山路泥泞,姑娘走路小心,等到了在下家中,会给姑娘准备新衣置换的。”
林琅气都快喘不上了,听了这话难免心头一刺,这衣服是蕙娘为她亲手所制,她很是珍惜喜欢,谁能料到出现一系列厄难,如今这衣服是坏的彻底,心中难免觉得可惜,她自己也知道如今她的模样肯定和路边的叫花没什么两样,虽说两人一样狼狈,可她总觉得此人言语之中含着优越,高高在上的俯视自己一般。
林琅自知自己如今的确拖累了他,内外加剧之下,她狠了狠心,蹲下身一弯腰,沈连卿只听身后丝帛撕裂的声音骤起,回头一看竟见林琅将裙尾扯断一截,没了泥水沁湿的拖拉,林琅这次走起路来快了一半,她面无表情的拎着一截脏污衣裙,声音淡然:“继续走吧。”
若说之前沈连卿对林琅只是有点意外,如今多少多了几分钦佩,这样坚强的女孩子,的确是少见的。
望着林琅赌气一般直挺挺前进的背影,他微微摇了摇头,提步跟了上去。
***
不知又走了多久,林琅只觉得眼前的路无边无际的没有尽头,手里的裙尾越加沉重,她却不舍得扔,一是怕被身后的人发现行踪,二来,这是蕙娘为她亲手做的新衣,母亲眼已半盲,几乎不再动针线,几年才做好的一件衣服,她不得不撕毁了,怎能轻易扔掉?
可她更不想成为拖累,绝对不要。
刚想到这里,林琅脚下踩空,一条腿直接跪了下去,沈连卿眼疾手快,速度极快的扶住她的身子这才没令她摔到地上,他犹豫片刻,开口道:“林姑娘,再歇下吧,后面的人追的不会这么快。”
后面的人,山匪他们?
林琅倔性起来,咬着牙道:“不必,崔公子不用顾忌我,继续走吧,若是后面的人追来,连累了你反倒不好,若是之后我走不动了,你就先走吧,林琅……绝无怨言。”
此话说的很绝,倒不是虚伪之言,当真是硬到骨子的倔。
沈连卿见她将下唇都咬白了,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还这么性强,按理说,林琅有这样的美貌,只要稍稍撒娇,流几滴眼泪,几乎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何必固执前往,非要强迫自己硬撑,可如果她是个软弱依附他人的姑娘,也不会做出孤身一人入山寨救人的事情了吧。
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见。
他心中微微一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递给林琅,面上不作声色地淡笑,“方才着急了些,给姑娘打的水还没给你,这是干净的,我没碰过,你喝过之后再走不迟。”
林琅已从他手里吃过糕点与梅子,此时也不疑有他,接过后仰头喝了,玉瓶只有掌中大,里面的水也没有多少,不过一口多的存量,可味道不似微腥湖水,倒有一点点苦,苦味在舌根渐渐蔓延,最后真如黄莲般苦涩,一下子林琅昏晕的脑袋就被这味道震精神了,眉头紧皱啊了一声:“这水怎么这么苦。”
沈连卿好似见到一只舔到酸杏的小猫伸舌大叫,不断甩脑舔毛,向人控诉着口中的味道有多么难以忍受。
他被林琅的反应逗得一笑,他笑起来时真的美如灿阳,林琅瞬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家好心给自己水喝,她有什么资格抱怨呢,连忙把玉瓶递回去,恭谨道:“多谢崔公子的水,我们赶路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在泥山走着,一口苦水入腹,林琅好似四肢百骸都有了气力,头不晕眼不花,脚下也有力了,脑子不再昏沉,也能灵活转动了,然后……莫名心中起了一丝奇怪。
她虽未完全信任崔公子,倒也不觉得他是个恶人,只是……这人哪来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