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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一条后路。”
说到这里,如海微微一顿,才看着面色微变的黛玉与春纤,终究添了一句:“这内里意思,想来你是明白的。”
黛玉垂下脸去,心内已是惊涛骇浪:父亲这般安排,竟是百般防着外祖母他们!难道说,这等血脉之亲,也会因为那么些财物,竟生出别样心肠来不成?
春纤也是暗暗心惊,林如海这么一番安排,俱是在明面上过来的,这会虽是这么说,但已是做到这地步,想来也未必不会添上一句,若是黛玉故去,这些财物亦是上缴国库。这么一说,想来贾府也不敢染指,更休说苛待黛玉,只怕还要盼着她好好儿出嫁才是。
见黛玉色变,却不曾应答,如海心知这些话,只怕她要细细思量数日,方才能明白,便暗自在心中一叹,又接着道:“唯有一样,却是我所担忧——竟不曾与你定下一门亲事。”
这等话,原是听不得的。黛玉虽是凄惶不安,此时也由不得低声道:“爹爹如何说这些起来?”
如海也知这般不合礼数,只是大夫之言虽在,他总是担忧日后未必真有那么几日光景,只得早早与女儿黛玉分说明白。此时听得这话,他由不得心下一软,目光却有些锐利起来,只令黛玉抬起头来细听,因道:“这绝非小事,若所托非人,你一个单弱女孩儿,越加艰难。我于今只有两句话,你须得记住。一则,那贾宝玉绝非良配;二则我虽有安排,但若那提亲的竟非合宜,你也不须真个应下,凡事须得自己愿意,方才是好的。”
闻说这话,黛玉一时也是怔住,许久才低低应了一声。而如海不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转头看向春纤,目光湛然,淡淡道:“你所求为何?”
春纤听得这话,一时由不得怔住,抬头看了如海一眼,忙又低下头,道:“老爷这话,小婢竟不知如何回了。”
“若非如此,你也当与那紫鹃一般无二。然则你却唯恐我不知贾家如何,着实有心拦阻。”如海轻笑一声,神色似乎有些舒展,但气势却分毫不差,竟也透出些冷然:“这又是为何?”
“小婢原是一庄户人家的养女,因收养的祖母过世方被发卖。在那村子里,我亲见了一件事。”春纤沉默了片刻,就是将先前曾说过的表妹事件,然后垂头道:“姑娘待我也极好,后头老太太将我与了姑娘,竟只有主辱臣死这四个字。我自是盼着姑娘好的,可府中又是这般情景,我……”
“你不必说了。”如海听得这么一番话,心中已然清楚,口中越加说得明白:“若玉儿得一好归宿,自然放你自由,保你安宁。而你也当尽心竭力。如何?”
春纤听得这话,一时不免怔住,她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如何露了痕迹,竟让这林如海明白心中最为渴望的事,当下不免一静,半晌过后,她方垂下脸,郑重敛衽一礼,低声道:“必当尽心竭力。”
见着她如此,如海才是微微点头,因又对黛玉道:“那紫鹃,你也一般处置。”黛玉虽有几分诧异,但她本就是为人真切厚道的,听得这一句吩咐,倒也无甚旁的思量,只点头应下。
春纤听得这一声,只觉得心中微微有些发热,竟生出几分欣喜来。
如海微一点头,方转过头与黛玉又道:“今番我说了这些话,你须得记在心中,万勿忘怀。此番也是迟了,早些回去安歇,莫要伤神才好。”黛玉心内早已成了一团乱麻,闻说这话,有心再说些什么,见着如海面有疲色,到底父女天性,自也不忍,便压下心中烦扰担忧,又着实叮嘱了两三句,才是带着春纤离去。
见黛玉离去,如海立时唤了管家叮嘱一番。其后十数日,却是日日唤来黛玉,父女一番细谈,不过是人情世故四个字,又是再三叮嘱,一片疼爱之心,竟如滔滔江水,难以尽数。而另外一面,他的折子入了京城,恰恰正是他多受诋毁的时候,一时入了内阁的眼,经了圣上的心,翌日便是安静许多,唯有几个跳梁小丑犹自聒噪。
然则,圣上原也年老,越加念旧,且如海也有不得已之处,事权从急,且处事周全,不过小小越权,后头却是有平乱之功。他便乾坤独断,径自呵斥了那几个跳梁小丑,且颁下圣旨,将如海上缴的家财取出一半,重头与黛玉做嫁妆,又道君臣相得,且有立功等话,竟与黛玉封了一个五品县君,唤作泰宁。这般之外,却又令两位御医随行,与如海诊治。
如此一番恩泽,只可惜如海却是无福消受,未及等御医入了扬州,一夜里他便是撒手而去。
第三十二章 理丧事贾琏散众仆()
却说这一朝如海撒手而去,只留下一句保重的话。
黛玉悲恸不已,双泪涟涟而下,只紧紧攥着父亲的手哭倒在榻边。她这般悲痛,兼着几日不思饮食强撑着那一点精神也散了,身子又素来是弱的,竟啼哭了小半个时辰,就自昏阙了过去。
紫鹃、春纤并管家等俱是慌乱,忙一面好生安置了黛玉,一面又是取了早已暗暗备下的丧事一应物件,且设了灵堂,又与一应有所往来的亲眷人等报丧。旁个犹可,只叶家得知后,叶家的老夫人余氏想着林家并无族亲,独独留下黛玉这一根孤苗,一朝父母亡故,可怜得紧,也不免亲身前来询问一番。
谁曾想,这老夫人才是入了林府,询问了管家各色事务,听得俱是妥当,又因听说黛玉亦是悲痛病倒,正想着过去瞧一瞧,也是劝慰之意,就自听到外头的仆役回报,说着天使驾临。这老太太原也是诰命夫人,虽也知皇家威严,到底是经历过的,不过面色一变,就与管家道:“这却非小事,你紧着回了姑娘,且设下迎天使的礼数,旁的我先支应一番,倒也罢了。”
管家也是见识过的,听得这话,虽是心中略有些慌乱,也忙忙应了一声,紧着奔走至黛玉屋外,道:“姑娘可是醒了?外头天使驾临,前来颁旨,却是一桩大事,着实耽误不得。”
这会儿黛玉亦是醒来,正自垂泪,又挣扎着要去见如海,春纤与紫鹃瞧着她那一把骨头,连着风也能吹走的模样,不免劝说两句。闻说这话,一时主仆三个俱是怔住。只她们素性聪敏,不过片刻就是回转过来,黛玉心下一想,先道:“快快扫尘布置,设下香案来,我立时便去。”
管家应了一声,方才离去。
紫鹃早已寻了一身合适的衣裳送到面前来,手脚轻快,且与黛玉妆扮,春纤则忙取了一碟糕点送到黛玉面前,道:“姑娘好歹用一点,若等会子受不住,可如何是好?不说天使驾临,皇恩浩荡,便是老爷的大事,也得姑娘一一筹划呢。”
听得这一句话,黛玉浑身一震,虽是口中无味,也强自吃了几块糕点,又喝了小半盏杏仁酪,瞧着镜子之中的自个儿,乌发唯有一二根素面银簪,略略绾了一个髻儿,身上亦是白衫玉裙,独个儿站在那里,竟自生出一派惨淡来。
黛玉垂下眼帘,不一会儿便是微微仰起脸面,便要出去。紫鹃见状,忙取了一侧放着的淡青素面斗篷,且与她披上,因道:“现今越发冷了,姑娘可得仔细些。”口中这么说着,她却与春纤使了个眼色,自己往后退了两步。这会儿她也是渐次有了准数,在外头的事儿上面,却是春纤这丫头更精明些,竟是打发她去的好。
春纤见着这眼色,心中微微一顿,又见着黛玉行动间摇摇摆摆,忙略一点头,就是上前搀扶住,一面道:“姑娘,仔细脚下。”又添了两句:“可是让紫鹃姐姐瞧一瞧老爷那里?只怕这会儿管家也是忙着天使的事,一时顾不得。虽说那边想来也是打点妥当,又有李嬷嬷他们,可没个人过去回个信,只怕姑娘担心太过,又要将这事存在心底。”
闻说这话,黛玉眼圈儿便是一红,只是点头,又吩咐了紫鹃一番。只可恨尚且有那一样天使的事儿,她不敢怠慢了去,只得先一路到了大堂,立时见着叶家的老夫人余氏,少不得先行礼致谢,后有见着那边站着三个人,锦袍加身,俱是朝中冠带,便瞧了管家一眼。
当即管家便忙设了跪拜的垫子,一通忙乱,方有那为首的太监取来鹅黄锦轴,徐徐打开,高声颁下圣旨来。黛玉闻说得封县君一事,心内不喜反悲,暗想着父亲如海一片怜爱之心,今番却是一朝去了,自此而后,父女再不能团聚,得享天伦,不免珠泪滚滚,垂头饮泣。及等后头听得御医两字,越加悲痛,竟有几分不能自抑。
好在她也晓得规矩礼数四个字,待得接旨两字落下,略略迟缓了片刻,到底缓过神来,且叩拜接下圣旨。余老夫人原就是经历过的,当即便揽下旁个事务,且与那太监应付一番,就令取了茶钱奉与太监并两位御医,将他们送了出去。
这原略有几分不妥,但黛玉本就生得姿容绝代,虽是年岁尚小,却也让人由不得生出怜惜之情来,这太监并御医又想着林家绝户,只剩下眼前这个重孝加身的女孩儿,休说动怒,倒越加生了些叹息,且与如海上了一炷香,方才离去。
黛玉原也是撑着一股精神罢了,见着已是走了过场,一时也是摇摇摆摆,径自软倒。春纤忙伸手搀扶住了她,且扶着到了一侧坐下来,又紧着唤了热茶来,且与她吃了两口。
那边儿余老夫人恰巧回转,看着她这么一个模样,心内也是怜惜,也是低声劝慰再三。
见着她如此,黛玉想着今日,虽是双目通红,心内悲痛,犹自与她拜谢,又道:“舅婆之意,侄孙女儿深知的,先前,只是思及林家现今竟只剩我一个儿,且禁不住这一番悲凉。现下想来,若连父亲的大事都不能一一完备,日后岂不惭愧。且父亲生前孜孜念念俱是在我,若我不能好好儿的,他瞧见了,岂不担忧?竟不敢再生旁的念想……”
老夫人听得这话,又是年老之人,且如海本就是她跟前瞧着极好的晚辈,一日白发人送黑发人,虽不是至亲,也是心内酸楚,当下来一老一小,倒是抱头哭了一场。还是春纤想着叶家老夫人着实上了年纪的,再熬不得这些,又想回转黛玉的心思,且暗中与黛玉说了一句话,方才将叶家老夫人送了出去,又是将黛玉送到如海之所。
此时外头早已备下棺材,又有胆大的老婆子且与如海换了衣衫,整了妆容,黛玉瞧着父亲形容一如就往,仿佛只是睡了过去,不免涕泪满襟,满心悲痛之念,竟不愿将如海入棺,口中道:“父亲好好儿的,只睡了去,哪里竟是、竟是……”一言未了,只扑上去护着。
春纤等忙上来劝慰,好半日才是拦着黛玉,且将如海送入棺材之中,又是抬到灵堂之前。黛玉为孝女,摔盆居丧且不必说,只在灵前哀哀欲绝,及等宾客前来吊丧,便要应承一二。好在前面尚有叶家老夫人回去后使了自己的孙子前来代为应酬,黛玉所支应者,不过一些女眷。饶是如此,这几日下来,她也足足瘦了一圈儿,越加只剩下一把骨头。
紫鹃并春纤百般劝慰,千般支应,黛玉心内又是强自撑着,总算不曾病倒。转眼五六日过去,她也便渐渐和缓了几分,谁知这日却有外头回报的,道是贾府长房的二爷贾琏到了,现下已是代替叶家表兄,接过了理丧这一样事。
“琏二爷来了,自是应托与他的,原也是姑娘姑表兄弟呢。”紫鹃听得这话,倒也不以为意,现下世情便是如此,虽说叶家也是颇近的亲眷,到底不如贾家,本为如海姻亲,又有黛玉舅家的身份,却是更为亲近的。只黛玉想着先前父亲尊尊叮嘱,虽也有几分宽慰,到底不比先前那会儿,半日过去,竟也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春纤,你与管家说去,一应事体总与二表兄说一声儿。”
春纤闻说这话,忙垂头应了话,自去前头回说此话后,才是与黛玉回说一声,道:“姑娘放心,琏二爷竟是极通这些往来应酬之事,我瞧着竟是比叶大爷在的时候更周全了些呢。只衣裳许是未曾得,倒是略有些不合。”口中这么说着,她心内却是想起当初贾敏故去,贾府之中多是不曾理会五服之事,照旧穿红着绿,浑然视此事如无,今儿贾琏又是如此,着实让人心里厌憎。
黛玉听这话也是微微抿了抿唇,才是低声道:“这些上头,我却不好多说,只让管家瞧着办罢。”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添上一句话来:“再者,及等父亲这一桩大事过去,府中上下人等除却李嬷嬷他们几个老嬷嬷并两房人,旁个都要好生与一封银钱,却也是主仆一场,莫要慢待了。”
这话一说,春纤双眸一亮,心内不免对如海添了几分感慨:这林如海果真是世情上面经历过的,休说前番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