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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纤-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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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她不免斟酌半晌,才是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还敢瞒着我?究竟是什么缘故?我瞧着玉儿素日待人总还热切,却不似现今这般,总也远着,若是有什么事,如何不能与我分说?我自会与她主张!你们瞒着这些个事,日后若真有什么,竟是骨肉亲情都是淡了,你们又能吃罪得起!再不分说明白,我看,玉儿身边也使不起你们这一起子蹄子了!”

    言下之意,竟是将要她们撵出府去。

    紫鹃与春纤的面色都是一白,紫鹃更是慌忙跪下,连带着春纤也不得不一并跪下,又是伏在地上,并不敢有一言半句旁样的话说道出来。贾母看着她们这样,心头的恼火倒是去了一二分,似这等忠心,倒也难得。只是,现今却得细细问清楚,后头才好与黛玉分说,由此,她依旧沉声道:“还不快快说来!”

    紫鹃心性聪敏,虽是慌乱,到底还是寻出一番话来,又垂着眼低声道:“老太太,旁的话我却都不知道,只有一日问姑娘如何不出去玩耍,她只说,如今年岁渐大,自不能同幼时相比,竟是安分守时,规矩上面越加小心才是,整日出去玩耍,却非正理。旁的话,却是再没提一句的。”

    这话说得精细,然则春纤却暗暗在心中一叹:这原说得最巧妙不过,也是精细,内里意思说得分明,只是落在贾母耳中,这会子却是不好。到底,贾母早就筹算数年,如何能被一句轻轻的话带过去,黛玉行迹显露,她已是生了焦躁,听得这话,只怕更要添下几分羞恼——我与你百般筹划,反倒显得不合礼数规矩了不成?着实是没良心!

    由此,她不等贾母呵斥,先开口说了一句话:“紫娟姐姐说的是,也不知怎么的,姑娘那日得了端午节礼,忽而就说到老爷,又说了这么几句话,我们虽觉得这前言不对后语的,心里诧异,只瞧着姑娘面上伤心,便也不敢多说话,反倒惹姑娘伤心。”

    贾母心中一团恼火登时犹如浇了一盆冷水,登时说不出话来,半日过去,她方深深叹了一口气,面上有些复杂,静静沉默了半晌,才是慢慢着道:“罢了,这也是我的孝心所致,你们且退下,不许与旁人说!”由此,竟有些意兴阑珊。

    紫鹃与春纤两个听得这话,便犹如暑热之时得了一碗澎得冰凉的绿豆汤,心中登时一阵松快,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忙口中应了一声,悄悄儿退下不提。至如不与旁人说这话,她们虽是听入耳中,但想黛玉又非旁人,自是一回去,便将内里意思分说明白。

    闻说这一番话,黛玉立时沉默下来,半日才是微微红了眼,因长叹一声,眼眸之中已是波光流转,自有一种格外的动人心魄:“外祖母这么些年待我也极好的,如今我却得违逆她老人家的心意,这虽于理不合,于规矩不合,到底是一分心意,我着实心中难安。只是父母殷殷切切,与我百般周全,现今林家只余下我一个,我必得振作起来,也不辜负旧日父母期盼!只得、只得那般了……”

    说罢,她到底心思细致的一个人,不免呜咽了几声,滾将几滴珠泪来。

    春纤与紫鹃听得这话,也都沉默,并不能言说,只陪在黛玉身侧而已——分明黛玉已有决定,也是合适,便不必多劝,倒是将那些伤心发泄出来才好。

    却说贾母到底心中筹划多年,竟不能轻易放下。虽说有些事儿却不好与黛玉细说,但既是提到林如海,她思及旧日一段约定,便觉这又有一个好处,不免在心底盘算一回。过了小半日,晚饭用过,她便将黛玉独个留下,又遣散众婆子丫鬟,只娘儿两个自在内室说话儿。

    黛玉自是心中有数,心内顿觉疲惫,却说不得什么,只得默默相随。

    见着她如此,与旧日不同,贾母心中也有几分酸涩,又觉烦闷,因拉着她贴身坐下,方问道:“先前你总淡淡的,我就问了紫鹃并春纤两个丫头,方知道你为着父母伤心。这原是你的孝心,我也明白,只是到底要保重自个儿,不然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外祖母。父母慈爱,不敢或忘,如今我也只得如此了。”黛玉听得这话,也觉心中一酸,又想贾母原是极疼自个儿的,如今却不能让她遂心如意,又伤己身艰难,便越加伤心,因带出几分呜咽,声音也是越加悄幽,道:“虽不能报答春晖之万一,却也是尽心。”

    贾母想到旧年小女儿贾敏娇俏贴心的一些个事儿,也不免沉默,半日才是拉着黛玉得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手指相触,却是温暖,口中则道:“好孩子,你母亲去了,独独留下你一个,我自是想尽力为你周全的。有些事本不合与你分说,然则你前半生如何,竟是天命,后半生如何,却是泰半落在人力之上,尤其婚姻两字,却是极紧要的。我有意为你择婿,本想着知根知底,情投意合最是难得。却不知你这里又是如何想来?”

    “外祖母……”黛玉心中一紧,又觉羞愧,面上且腾起两团红霞来,又低声道:“这般事体,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上。旁个不提,只父母尊长总要心中合意才是正经道理,我们年岁尚小,竟不知道这里面该是如何。”

    父母……尊长……

    贾母目光一沉,心中已是有了七八分准数,正待说话,谁知黛玉又说出另外一番话来:“旁个不说,旧日父亲临终之前,便与我提及,说是原为我定下一门婚事,却着意不曾做得十分准数,只因那人家虽受他大恩,又是清贵书香门第,连着人也是一等读书上进的。但是一旦他故去,这些好处却也是说不准了的。他虽是为我焦心,盼着能与我十分周全,然则也知世情,人走茶凉四个字最能描摹。若那边儿有意,自是会持书信前来,到时再细细斟酌,便有七八分准数。若是再没个讯息,便只当从没这事儿罢了。这一段话,他再三叮嘱,我不敢或忘,如今也想着从这个意思。自然,我也不敢说那边儿再无挑剔,却也想着尊长父母合意是头一条儿。”

    这一段话说来,贾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面色一变再变,看着黛玉的目光也渐渐有些变化,竟不似旧日那边慈爱,反倒透出些凌厉来。然则,黛玉却是一如既往,轻声慢语,道:“旁个不说,只看着薛家姐姐与二表兄,便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努力从今天开始努力,晚上拼出一章来。

第七十章 暂了情又闻惊天秘() 
这一句话原极平常;好似随意道来,但先前黛玉提及婚姻之事;这般一说;便显出几分深意。

    “这话又是从何说来?”贾母如何不知;面上却越加带出一点慈和来;只双目开合间自有三分恼意。然则;再一眼看着黛玉只垂首坐在那里;异常乖顺;她又不免心下一软,叹息道:“你这孩子,这些个事儿;很不必你担忧;你只好好儿的便是。”

    黛玉沉默片刻;才是道:“外祖母,我也深知,如今我无父无母,只能依靠外祖母并舅家,自是与旁人家的女孩儿不同。这原是常理儿,我自是明白,您休要为我的事担忧,反倒伤神。日后若有那等有心求娶,且是一说,若无这等,也是我的命罢了。只是一样,却得有心有意,并无挑剔。”

    听得这么一番话,贾母便知执拗,暗叹:玉儿原极聪慧,自是明白那王氏之意,现今已是说得分明,其意坚决,自己却也不好扭转。也罢,自己且为两个玉儿筹划一番。若是王氏执意不许,总不过一娶一嫁而已。头一样,薛家女却是断然不能的。只是可怜了玉儿,外头的人家,哪里有那等好的,总不如舅家亲近熨帖!

    心下这么想来,贾母一番筹划未成,自然也觉有些索然,便拉着黛玉的手,摩挲再三,见着她娇羞默默,垂首坐在近前,不免轻声道来:“你的心意,我已是明白。也罢,总归这是你的大事,也消合心遂意才是齐全。旧年你母亲读书识字,有意读书人,我们方择了你父亲。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心内如意,才是头一样的好处。好孩子,你有此心,我自会成全。只你不合远了姐妹兄弟,总归一处长大,情分不同,日后也须相互扶持才好。”

    见着贾母这般道来,黛玉便觉心下一松,面上也浮现几分欢喜,然则看着贾母有些疲倦的神色,想她也有为自己筹算之心,不免眼圈儿一红,只紧紧握住贾母的手,低声道:“原是外孙女儿无能,性情又乖张,使您担忧了。”

    这话说得悄微细软,犹如儿女私语。

    贾母心下更为和软,只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黛玉的发丝,因轻声道:“我的乖儿,自来为人父母长辈,也盼着你们好。你们过得好,我心中才是舒畅啊!”

    如此一说,祖孙也越加温情脉脉,又重头絮叨了些家常,黛玉见着天色已晚,方才离去。春纤早候在外头,一见黛玉,忙就上前搀扶,也不敢多说什么。及等回到潇湘馆,紫鹃早迎了上来,又与黛玉梳洗,方打发了旁个小丫头,悄声问道:“姑娘,老太太那里,可有什么话不曾?”

    春纤已是端了一盏茶送到黛玉手边,闻言也望过来:这正是她一路上心中所想的,只瞧着黛玉形容,虽略有哀愁,神色却尚算平和,想来这回说谈必定大致如意了。

    果然,黛玉两根青葱般的手指原搭在茶盏上,听得这话,微微一顿后她却是继续端起茶盏来吃了一口,才缓缓道:“我的心意,外祖母尽是晓得。素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是正经的道理,外祖母她自然最通晓明白的。只是到底伤了她的好意,我却也有些不安——这着实不是做小辈的孝心。”

    春纤心下欢喜,却也琢磨贾母之意,并不觉她会彻底放弃,到底这么些年的筹划,如何会一朝尽数倾覆,只为黛玉!但是,既有这样的话,也算不错了。只是瞧着黛玉形容怏怏,她也不好显露心意,便与黛玉道:“姑娘前番百般思量,如何反复?老太太自是好心,有意周全姑娘日后。然则,满府上下,谁个不知道金玉两字?旧日事总归是旧日,今番却是不同。”

    她言辞之中带出旧日如海与贾家约定婚事,后头隐瞒,意在反悔之事,黛玉素来聪慧,如何不知。当即亦是一叹,却不能细说。只是,她与紫鹃春纤日夜相处,自然不比旁个,原是心腹,有些话却也能略说两句:“我亦是如此与外祖母说的,总归私相授受,并非道理。舅母之心,人尽皆知,我何必从中又生一节?不过日后好生孝敬外祖母而已,也是全了这么些年的照料。”

    “姑娘说的是,原就是这样的道理。”紫鹃自是为黛玉打算,虽想着日后犹自焦心,但看黛玉此时竟松快许多,心下也代她欢喜,因慢慢道:“不过一时艰难,日后姑娘必定平安顺遂,一生如意的。”

    黛玉微微露出些笑意,双眸深深,道:“若能如此,那便好了。”春纤瞧着她颇有些意兴索然,心下一想,便笑着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姑娘有心,自然会如此。”

    如此说谈一阵,紫鹃忽而想起一事,忙从边上取了两张信笺,递给黛玉:“姑娘,却有妙玉师父送了帖子来,请姑娘过去说话儿,又有赵家姑娘提了一首诗,说与姑娘赏玩。”

    这赵家姑娘唤作赵馥,原是山东济南人士,因其父如今为京中五品官,素有文名,自幼也是颇承家训,却有些文君之才。前番于江家宴上与黛玉结识,也算投契,一月也有二三次书信往来,却多是诗词文章,也算是笔墨之交。黛玉闻说她送来诗文,便知是近来得意之作,取来一览,却是咏荷之作,不免一笑,因细细赏玩一番,才是道:“婉约可爱,必定是心爱之作。说来她却有心,如今这等时节,不过小荷初露,她便着力做来,及等后头映日荷花,岂不是要诗词曲赋样样俱全?”

    春纤在旁瞧了两眼,只觉这一首咏荷诗虽不甚大气,亦是别无新样,却是辞藻清丽,自有一种清新可爱,便笑着道:“姑娘也每每吟诗作赋,何不挑拣出一首来,且与赵姑娘赏玩?”

    “她既咏荷,我自然也要赏玩那荷花一番,若得了好诗,再送去也不迟。”黛玉含笑相答,又一想,方道:“说来她生辰也在左近,却得思量一回,也是彼此的好意思。”

    春纤便寻出一本册子来,且翻与黛玉看,道:“可了不得,五月里倒有些礼儿须得准备呢。”

    黛玉瞧了两眼,因笑着道:“你总有些思量,倒是与旁人不同,再没见着比着日子,一样样列明了事项的,极简明好用。只是,你既有这样的聪慧,读书上面也不可怠慢,这些个琐事却在其次,总吩咐下去让那些小丫头们做去便是。”

    “姑娘快别这样说,倒让她越发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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