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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六殿下,却让人去宫中偷了火莲来解他的毒。
时雨扬起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又扬起来,又放下来。
夜色更深了,秋风也更凉了。
他想跟洛云清坦白,但那样就暴露了阿哥,那个他从小到大最敬重的人。
他抓了抓自己的衣袖,转身要走,却听到屋内那人的声音清冽:“站外面那么久做什么?进来吧。”
他只好又转回来,伸出刚才纠结了半天的手推开门。
洛云清依旧坐在桌案前,就着灯光在看经书,时雨过来,他连头都没抬一下,直接开口:“祁家的人?”
时雨低下头,轻声:“嗯。”
原来,他早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洛云清又翻了一页手上的经书,依旧没抬头,继续问:“和祁子舟什么关系?”
时雨依旧低着头,低声回答:“祁子舟是我阿哥。”
洛云清这才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悠然无波,淡淡地看着时雨。
时雨却觉得他的目光无比锐利,让他心头不禁愧疚,把头低的更低了,摩搓着双手,声细如蚊:“多谢六殿下救命之恩。”
洛云清冷笑一声,声音像是天山上的坚冰,还带着几分嘲弄:“不必,就算本王不救你,你阿哥也不会让你去送死,反而本王会惹上大祸。”
时雨的心脏紧了紧,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不敢发一言了。
这个男人很危险,也很聪明。
父母早逝,长兄如父,从小到大,他都觉得阿哥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有这一次,他有些后悔听阿哥的话。
洛云清合上经书,从椅子上站起来,淡淡的说:“明日本王会派人送你回府。”
时雨轻轻应了一声,退出书房,路过水塘时,把脖子上挂着的小瓷瓶拽了下来,扔进了水塘里。
夜色渐深,王府里只听得秋风窸窣而过,一轮明月静静地挂着,如上好的白瓷。
累了这么几天,鱼初笙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背上的伤口还未好,虽是趴着,不一会儿就入了梦乡。
四周黑漆漆的,她摸索着慢慢向前走,瞧见不远处有亮光,她加快了脚步。
亮光底下隐隐约约是躺了一个人,她心里一惊,放慢了脚步想去看个所以然。
的确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满脸是血的女孩,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遮盖住了一半的脸,一件碎花吊带裙上也染了血迹。
鱼初笙捂着嘴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叫不出来,那鲜红的血液撞击着她的脑袋,只感觉头混混欲裂。
她醒过来,摸了一把额头,一手黏黏的汗渍。
她见过那个女孩。
她见过那个女孩。
那还是前世,五六岁的时候,刘院长带着孤儿院的小朋友去郊外踏青,在红绿灯路口,一辆轿车撞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骑着单车的少女,少女当场毙命。
那时候小小的她指着躺在地上的少女说:“院长,那个姐姐流了好多血,我们快救救她。”
她记不得那个少女的脸了,却记得,那少女穿的碎花吊带裙。
她艰难的坐起来,苦笑,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怎么就梦到多少年前车祸中的少女了呢。
也是,梦这种东西,直到现在心理学上还不能有个科学的解释。
背上的伤痂似是裂开了一点,轻微的火辣辣的痛楚顿上心头,她咬着牙,用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感觉脑袋也是疼的。
大爷的!她暗骂一声,再一次觉得像绿姑那样的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梦里的场景还在脑海里晃荡,让她不由地有些烦闷,倒不是害怕,她一向胆大,只是觉得自从来了这,怪梦就极其频繁,搅得她脑袋一团浆糊。
起身倒了杯凉茶一饮而下,才感觉好多了,再次入睡。
第四十六章 受赏()
“初笙姑娘,初笙姑娘!”碧桐边敲门边大喊。
鱼初笙睡得正香,皱着眉头扭动了一下趴着的身体,这一动,昨晚被扯开的伤口又疼了,她龇牙咧嘴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白色的窗户纸泛着秋光,还隐约有些刺眼。
现在是什么时候?
门外,碧桐催命般的叫喊声还在继续。
她揉揉眼睛,随便披上外衣穿上鞋就去开门,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怎么了啊?”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碧桐见她这般模样,想笑又不敢笑,连忙抓住她的衣袖急急地说:“皇宫来人给你送赏了,走,快去领赏!”
领赏?对,昨日皇帝没给她火莲,因着长公主进宫的事儿她也忘了要赏赐,既然不是火莲,那么要什么都无所谓了,送来了自是不能拒绝。
她赶忙把外衣穿好,拢了拢头发,昨晚是趴着睡的,倒也没有很乱,顾不上梳洗就跟着碧桐去了。
来送赏的是一个小公公,似乎是在客房等候多时了。
鱼初笙刚踏进客房,那小公公就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细声细腔地问:“姑娘可是姓鱼?”
鱼初笙回答:“是。”
小公公弹了弹自己的衣袖,看起来有几分仗势凌人的样子,说:“皇上让奴家来送赏,没想到鱼姑娘如此怠慢。”
鱼初笙在心里痛骂了他一顿,淡淡的问:“还请问公公,赏赐在哪里?”
她最见不得这种仗着自己在主子面前有几分体面就乱咬人的狗了。
虽然她的确过来晚了,可是他们有说会来送赏吗?难不成她要天天搬个小板凳坐王府大门口等着送赏?
那小公公闻言,估计也气的不行,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是又不敢发作,只好朝门外大喝:“送赏!”
话落,没多大一会儿,便见有几个宫女托着托盘过来了。
鱼初笙伸着头看了看,好像都是一些她不感兴趣的东西。
小公公正言道:“皇上口谕:鱼氏姑娘医小公主、查宫女失踪案有功,特赏赐白银百两,玉簪五支,玉镯两对,耳环五对,锦帛五匹。”
原来、原来皇帝这么大方啊?
当初她查叶倩兮之案时,可没这么好的事儿,白银百两?那她岂不是也有钱了?
正美滋滋地想着今天要去云锦楼大吃一顿,又听那小公公阴阳怪气的说:“还不跪下受赏?”
鱼初笙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跪下,低声应道:“谢皇上赏赐。”他大爷的,竟然要跪一个阉人。
小公公冷哼一声,抛下一句:“就算是安宁王府的人,也得懂规矩。”拂了拂衣袖走了。
鱼初笙朝那公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把赏赐都收了起来。
鱼初笙把银子放好了后,拿着那些首饰看了半天,别说她不喜戴,就算戴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经过一番思虑,她把碧桐碧橘叫了来。
两个人以为她有什么吩咐,碧桐一过来就说:“初笙姑娘,今日王爷有事出府了,你若有什么吩咐就告诉我和碧橘。”
鱼初笙狡黠地一笑,各塞给两人了一支玉簪,一对耳环。
两人皆是推搡:“初笙姑娘,我们只是一介奴婢,我们不能收。”
鱼初笙已经是铁了心要给她们的,这些日子来,她也受了两个人不少照顾,自是万分感谢的。
两个人到底没争过鱼初笙,还是接下了。
皇上赏赐的都是女子用的东西,鱼初笙灵机一动,可以送给洛云清,让他送给他未来的王妃,她欠他人情太多,这至少可以先还一点点吧?
至于时雨,用那些锦帛给他做两身好衣服。
想到这儿,鱼初笙便迫不及待要去找时雨,这孩子的毒应该解了吧。
时雨的房门紧闭,里面听不得一点儿动静,鱼初笙心中起疑,还是推开了进去,却见被子什么的都叠的很整齐,就是没有人。
她跑到撒欢儿的狗窝去找,撒欢儿正在窝前晒太阳,看见她过来使劲地朝她摇了摇尾巴,并不见时雨。
她又问了许多王府的下人,都说今日没见过他。
鱼初笙有些不安了,人是她带回来的,在王府里难不成还能丢了?
差不多把王府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找遍了,鱼初笙又重新回到时雨的房间,想看看他是不是贪玩,现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这时她才发现桌子上被茶杯压着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鱼姐姐,我的毒已经解了,不要担心。
落笔是时雨。
时雨竟然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他一个孩子,举目无亲,能去哪里?也不知道他身上的毒解了没有,鱼初笙想到这里,开始责怪起自己来,若是自己能够早些起床,绝不会让时雨离开。
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无家可归的的孩子,他又不会讲话,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莫不是,洛云清把他赶出了王府?
钱府。
细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直照进来,书房内一片温暖和煦。
“殿下是说,你派人把那个孩子送回祁府了?”说话的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部线条硬朗,略显黝黑的皮肤也阻挡不住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钱远墨忍不住插嘴:“云之,你太重情义,祁子舟是皇上提携上来的,必定对他一心一意,祁子舟这次这般设局,你不该如此宽容,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洛云清摩挲着手上带的白玉扳指,淡淡的回应:“也许已经明白了,可是,凌太后和皇兄,都对本王有恩。”
他把目光转向钱志国,继续说:“是的,本王派唐风把祁子舟的幼弟安全送回了祁府。大将军以为,本王这样做的对不对?”
钱志国轻叹了口气,说:“殿下如今,都不肯唤我师父了。”
洛云清忽的一怔,似笑非笑:“师父也不肯唤本王云之了,如此生疏了。”
钱远墨见场面如此尴尬,朝自家父亲点点头,给洛云清又倒了杯茶,一本正经地说:“云之,多希望你还是以前的云之,那我定愿陪你看这锦绣河山。”
可惜这明明属于你的锦绣河山,你却拱手让了人。
第四十七章 祁府()
钱志国听到儿子竟然如此口无遮拦,瞪了钱远墨一眼。
他笑看着洛云清,语重心长地说:“殿下永远都是老夫心里那个优秀,怀有远大抱负的小云之。”
洛云清站起来,目光落向纸窗,语气似是有几分无奈:“师父,您的长女,可是要封后的人,本王此番前来,并不是要拉拢师父,毕竟,以您的立场……本王能理解。”
钱贵妃是钱家长女,可她同样是为宣文帝生下皇长子的贵妃。
提到钱贵妃,钱志国和钱远墨都沉默了。
洛云清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道:“本王敬他,尊他,一心为大光,不过是念着幼时的恩情,但若他一次又一次想要取本王性命,本王的耐心总有一日会被耗尽。”
那他一定会毫不留情。
他微微颔首,告别道:“本王这就回府了。”
走至门口,便听到钱志国幽幽地说:“先皇在时,无数次跟老夫念叨,尽心尽力辅佐殿下,先皇驾崩,殿下放弃皇位,却仍一心为国,奈何有人不知足,老夫想告诉殿下,家和国,国为大,老夫仍愿誓死追随殿下。”
洛云清的脚步忽的顿住,紧紧地握了握拳。
“若君站巅峰,我必陪以侧,让我俯首称臣的,只有君。”话是钱远墨说的。
这话,在两个人还年少的时候,他就说过无数遍。
洛云清没有回头,迈开长腿走了。
鱼初笙醒来的时候,肩膀上还有些疼,绑她来的人不知道她背上有伤,她是躺在床上的,背上本就裂开的伤口跟床一接触,也疼了起来。
她起身,揉了揉肩,映入眼帘的是淡黄色的账幔,床的里侧放着一床锦被,头顶有缕缕流苏倾泻而下,她撩开账幔下床,便看到一张梨花木的桌子端正的摆放着,有细碎的阳光透过花窗照射进来。
这房间看起来如此高大上,她不像被绑架了啊?
事情还要从她出王府要找时雨说起,王府找了个遍却没看到时雨,她坐立难安,便想着去南市捡到时雨的地方找找看。
她是自己上街的,南市街道多,巷子也多,一转二不转就转糊涂了,然后他身边就冒出了个男子来。
那男子虽看起来一派正人君子,却是蛮不讲理,跟她说什么她救了他们家三公子,要请她到府上坐坐。
她那句“你认错人了吧”还没说出来,就被打晕了。
鱼初笙觉得自己真是命运多舛。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说,洛云清也不在,她这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