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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辰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长公主就从来不在意我的身份吗?”
洛彩云扶着桶壁,把头伸出来,只看得见白皙的脖颈,笑道:“本公主想要的面首,何必在意过往?你来了大光王朝,就就是大光王朝的人,更何况,昨晚,我们二人在榻上,不也很快乐?”
白亦辰不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第十章 相约黄泉(三)()
初秋已至,树叶间的蝉鸣声仿佛突然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日光稀薄,空气中隐约有凉意。
叶府。
丞相夫妇,洛云清坐着,钱远墨,孟华,鱼初笙站着,小萱也被叫了进来,站在几人面前。
小萱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低头站着,半晌,才颤颤巍巍地问:“小姐的案子,可是有了眉目?”
她的眼睛仍然红肿,想必这几日也没有休息好,黑眼圈若隐若现。
鱼初笙看着明显有些不自然的小萱,突然大叱:“小萱,你是杀人凶手!”
鱼初笙是知道,应该怎么对待那些凶手的,毕竟她对人的心理,向来拿捏的很准。
丞相夫妇身子突然一震,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萱。
小萱抬起头,已经有些结巴:“你说什么呢?我家小姐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说到这,小萱又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她的脸色惨白,双手不住地搓着,连嘴唇都被咬的泛着白。
鱼初笙往前走了两步,离小萱更近了一点,才开口:“是的,的确不是你杀了你家小姐,但是,凌卿却是你推下下水的,可以说,你,间接杀死了你家小姐。”
小萱低着头,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自己已经泛白的嘴唇。
鱼初笙看一眼洛云清,他的一双眸子仍是含着寒意,却朝她点点头,鱼初笙便继续说:“其实你家小姐有心上人,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说?”
听了这话,叶英脸上马上有了怒色,怒斥:“竟有这等老夫不知的事?”
鱼初笙勾勾唇,开口:“叶丞相,下面小人说的都是一些小人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和证据做出的推测,如果有冒犯,小人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
叶英听了这话,不说话了。
鱼初笙的右手大拇指和二拇指相互摩挲着,说:“孟华,先说说叶大小姐的伤口吧。”
孟华点点头,开口:“叶大小姐的伤口很规则,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胸口,我一直在想,凶手是多有力气,才能将匕首一刀从后背插进胸口,而且伤口紊直,直到复验尸体时,我看到,匕首柄上的木屑。”
鱼初笙接着说:“所以,叶大小姐,是自杀,而且是设计了一场像谋杀的自杀。”
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儿呢。
叶英站起来,怒斥:“满口胡言!倩儿难不成背后长了手吗?!”
虽然下午已经听了鱼初笙的推理,但钱远墨心中还是有种要看透真相的喜悦,他拍拍自己的衣服,问:“那你说说叶大小姐是怎么用匕首从后背把自己杀死的呢?”
鱼初笙看一眼面如死灰的小萱,继续说:“叶大小姐的房间里,地上铺的是木板,也许年数多了,有大大小小的裂缝,但是,其中却有一处裂缝,细长规则,而且口子很新,是人为的。”
小萱的身子轻轻地颤了几颤。
鱼初笙拿眼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叶大小姐应该是把匕首柄固定在了裂缝中,她只需要站在椅子上,重重地躺下去。”
叶英满脸地不可置信,质问鱼初笙:“倩儿好好的,怎会自杀!满口胡言!”
“左相,我的小侍卫在推理时,希望在座的,都认真的听,等整个案件说完了,有疑问再问她也不迟。”洛云清的声音依旧像是含着冰渣子一样。
但鱼初笙却分明听到了这座冰山对她的维护,让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前面就算有刀山火海,只要他在,她也是不怕的一样。
她的神经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定了定神,继续说:“刚开始我也想不通,这叶大小姐,出身优越,又是安宁王殿下的准王妃,怎会寻死?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从叶大小姐房里找到的新做的小老虎鞋。”
小萱微不可闻地咬了咬牙,肩膀也微微抖动,好像接下来要说的事,可以顷刻间击毁她一样。
钱远墨配合地发问:“你是说这叶大小姐已经怀有身孕?所以羞耻自杀?”
鱼初笙点点头,又摇摇头,回头看到洛云清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在认真地听,随即说:“怀有身孕是真,但一开始,叶大小姐并没想寻死,而是想,和情郎一起私奔。”
钱远墨又问:“那她为何又自杀了?”
鱼初笙朝孟华示意,他递过来一个包袱,她接过包袱,在大家眼前晃了晃,说:“这是叶大小姐衣柜里找到的收拾好的行李。至于本来是要私奔的,却又自杀了,我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情郎反悔或者发生了意外,只有这一个原因,可以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洛云清冷冷地看了一眼叶英,开口问:“听你说了半天叶大小姐的情郎了,那你可是查到情郎是何人了?说好私奔,却又反悔,这其中,又有何故?”
叶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而殷雨湘,也是微低着头,在听鱼初笙说话。
鱼初笙继续摩挲着手指,扭过头来,面对丞相夫妇和洛云清三人,不疾不徐地开口:“叶大小姐的情郎,是住在其河附近的一个穷书生,未能考取功名,以卖画为生,他们二人应该来往很久了,甚至在皇上赐婚之前就已经来往了,否则叶大小姐也不会怀了那人的孩子。”
鱼初笙说完,看了看叶英,他的脸色铁青,脸上隐有羞耻之意。
鱼初笙接过洛云清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感到有些不对,冰山王爷竟然给她递茶水?
她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我想,叶大小姐,之前应该跟叶丞相说过,自己有了中意的人,但是叶丞相当然不同意她和一个穷书生在一起,所以,叶大小姐才会想到私奔吧。”
叶英许是知道瞒不住了,扶着自己的额头,颤抖着说:“实不相瞒,倩儿跟那书生,确实在皇上赐婚之前,来往过,我以为他们已经断了关系了,没想到……”
鱼初笙把手里的茶杯递给洛云清,而洛云清接住,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鱼初笙定定地看向小萱,说:“下面,我要说凌卿的事了。”
小萱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苍白地像濒临死亡的病人,只是仍然直直地站着。
第十一章 相约黄泉(四)()
“小萱,是你把凌卿推下水的,对不对?”鱼初笙靠近小萱,明明是问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肯定。
小萱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却依然死死地咬着嘴唇,回答:“不是,是他……自己,小姐他们是殉情而死,我没有杀人……”
鱼初笙勾勾嘴唇,说:“他自己?你见过一个准备和心上人殉情的人,去跳河前,还煮了饭放在锅里吗?我想,是你给他送你们小姐的信时,他退缩了,不想私奔了,所以你一怒之下,失手把他推进了河里吧?”
小萱的脸颊上滑过两行清泪,却依然嘴硬:“没有,我怎么会给他送信……我区区一个丫鬟,怎能想出府就出府?”
鱼初笙凌厉地看她一眼,回答:“你是不能出府,但是厨房的大娘却可以,所以你假借帮她出去买菜,却溜去替你家小姐送信,据我所知,你可是没少去送信。”
小萱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氤氲开来,在地板上留下痕迹。
一室寂静,也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
鱼初笙把手背到身后,踱了两步,感觉浑身舒服多了,继续说:“如果我说的没错,你家小姐一直跟凌卿有来往,而你一直替他们传信。直到你家小姐怀了他的孩子,但是你家小姐是丞相的千金,又是安宁王殿下的准王妃,这种事情,传出去不仅安宁王蒙羞,就连整个叶府都会被人家说三道四,所以,她和凌卿就策划着私奔,谁知那天你送信给凌卿,他看过信后,却让你转告你家小姐,他不想私奔了。”
鱼初笙伸出手,颇有大哥大的架势,孟华把一张看起来皱巴巴的宣纸递给她。
鱼初笙在小萱面前展开。
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但是可以辨认:“凌卿,万事俱备,今晚到府前,天涯海角,愿伴君行。”是叶倩兮的字迹无疑。
看着小萱惊恐地睁大眼睛,鱼初笙解释:“那晚你听凌卿说了那样的话,而你,十岁被你家小姐从市上买来,她一直对你不错,算是恩重如山,所以你一怒,失手推了一下毫无防备的凌卿,就那么把他推到了河里。”
鱼初笙看小萱低下了头,双手拽着衣角,她接着说:“事毕,你害怕此事暴露,就把信扔到了河边的杂草丛里,但你没想到,我会让人去那里找到这封信。那晚虽然下了雨,但是却不大,而这信扔在杂草里,竟然保存了下来。我想你回府后,肯定跟你家小姐说,凌卿因不想私奔而跳河自尽,所以你家小姐才会心灰意冷也要死,这时候你想劝也劝不住,一切都晚了。”
小萱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难言的悲痛。
就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失了手,两条,不,准确地来说,是三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孟华又拿出那封凌卿写的“绝笔书”,问:“既然凌卿不是自己跳水而亡,又为何写了这绝笔书?”
鱼初笙下意识地看一眼洛云清,他正悠然自得地玩弄自己手上戴的玉扳指,这人还真是心大,自己的未婚妻都出轨跟别人有孩子了还这么淡定。
鱼初笙展开那封信:
巧笑倩兮,凌卿欢喜。
倩兮美目,缭绕吾心。
倩兮泪目,疼惜吾神。
与倩执手,相看流年。
与倩分离,悲痛一生。
如有来生,吾定富贵。
今生只愿,相约黄泉。
然后指着诗的后两行说:“诗的后两句,今生只愿,相约黄泉。和前面的内容,并不是出自一人的手。前面的内容墨汁均匀,字迹有力,而后面两句,墨汁粗糙,写的人很心急,虽然着力模仿,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的出来的。而且,落笔时间不同,字迹的颜色也不同。还有一点,凌卿根本没准备写后两句,诗的前面,布局均匀,到了后面,却显的有些挤,所以后面两句,是小萱加上去,为了制造两人是殉情的假象的。”
半晌,厅内都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小萱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仍然要垂死挣扎:“照你这么说,是我先把凌公子推入河里,而后小姐才自杀,可是小姐的尸体先被发现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是小姐自杀了凌卿又跳河自尽?”
众人也都不解地看着鱼初笙,只见她面色从容,依然不疾不徐地开口:“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人溺水死亡,尸体2——7天才会浮上来,这一点,你是不知道的吧?还有,你家小姐怀有身孕,若不是情郎先死,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自杀的。”
孟华也附和道:“确实,人溺水死亡,尸体2——7天才会浮上来。”
众人还是一片沉默,小萱闭了闭眼睛,嘴角是苍白的绝望,她却轻轻笑了:“小姐对小萱情同姐妹,还教小萱认字读书,小萱对小姐无以为报,只盼她能择得良人,一生幸福,谁知那凌公子却是如此懦弱没有担当之人。
他那天竟然告诉我,他不能给小姐幸福,让小姐喝了打胎药,另寻良人,我家小姐为他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可以抛却荣华富贵,他却……
我只是没想到,小姐因为他的死,会……所以,你说的都对。”
一室寂静,只有零零碎碎的抽噎声,撞击着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浮尘。
叶英以手捂面,不知是羞愧,还是未从女儿的死中走出来。
洛云清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整个世界,都是与他无关的。
半晌,还是叶夫人殷雨湘站起来,走到小萱面前,问她:“你为何要一口咬定盼儿是凶手?盼儿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才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小萱抬起头,面无表情,回答:“大小姐一向不喜欢你们母女,她死前,特意嘱咐我这么说。”
看来这叶倩兮,还真是心思缜密的主儿,即使死了,也要再摆叶盼兮一道,同父所生,也不知究竟是有多大仇怨。
鱼初笙脑袋瓜突然灵光一闪,说:“我原以为,叶大小姐的首饰是要私奔给收拾走了,可那包袱里却没有,如今看来,是给了你,让你撒谎的吧。”
小萱摊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