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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衙役应是,身手灵活地翻了进去。
王捕头又对另一个衙役道:“你翻进去,给我们开门。”
衙役动作挺快,不一会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小院的景象映入眼帘。
里面很冷清,不过三间房子,看起来竟像无人居住一般。
中间的房门开着,传来一个衙役的声音:“快把他弄下来!”
那个衙役的声音听起来唯唯诺诺:“好恶心……”
门一开,鱼初笙和钱远墨,王捕头还有剩下的衙役就冲了进去,直奔中间的房间。
一个衙役正把要上吊的消妄给弄下来,他今日看起来远没有前日那样淡然,双眼猩红地踢着腿:“你们放开我!”
消妄的身形本就很挺拔,两个衙役勉强把他弄了下来。
消妄摊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是克星……让我跟他们一起死……”
而房间的一切,也入了目。
一共四具被消妄偷来的尸体,全都摆放桌子旁边,靠着椅子,低垂着头。
两具是最先被偷来的老人的尸体,因为时间最久,可以看到露出的手上,分布着纵横的尸斑,其他地方都被衣服挡着,并看不到,不然应该更为可怖。
那具女子的尸体,手上也有尸斑,不过没那两具那么严重,因为也是耷拉着头,看不到脸。
而那具昨晚才被偷来的男孩的尸体,头发上还有泥土。
手上也有。
但一致的是,几具尸体身上都被换成了很干净的衣服,那两具老人的,虽然修着布丁,但看起来很干净。
那具女子和小孩儿的,明显是新的,不过也是粗布衣服。
两具老人尸体穿的应该是消妄爹娘的,但家里应该没有女子和小孩的衣服,应该是消妄又买的。
桌子上,摆放着饭菜。
只不过饭菜应该有好几天了,鱼初笙看到,有一盘菜里,都生了蛆,怪不得那个衙役说恶心。
这一幕本就开起来无比诡异,再配上蠕动的蛆,可不恶心吗。
鱼初笙又扫视了一圈,看到桌子旁摆放了五张凳子,老男人的尸体放在正位,左侧是老女人的尸体,接着是中年女子的尸体,而老男子的右边,先空了一个位置,然后才是小孩儿的尸体。
那应该是他为自己留的位置。
离桌子不远处,摆放着一章高凳子,凳子之上,一条白绫自房梁垂在空中。
外头的阳光射进来了些,更显得白绫的白。
刺眼的白。
被弄下来的消妄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他坐在地上,不抬头看众人,只是垂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仔细辨认,可以听的出来,他嘴里一直在重复:“我克死了所有人,我不得好死……”
说着说着,他应该是笑了,笑容无力而又惨白。
虽然他低着头,但鱼初笙还是看到,他脸上那道从嘴角一直到眉峰的疤,随着他的嘴唇一动一动,也在一扯一扯。
鱼初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消妄说:“消妄,今日,应该是你的生辰吧?”
钱远墨和王捕头他们都朝鱼初笙看了过来,在他们看来,这实在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第一,他们不知道鱼初笙突然提起消妄的生辰的是什么意思,应该和案子没有多大关系。
第二就是,他们也疑惑,鱼初笙又是怎么知道,今日是消妄的生辰呢?他们调查消妄时,并没有提到他的生辰。
消妄闻言,抬起了头,眼神变得有几分迷茫,他逐渐地看向那几具尸体,眼神变得柔软起来,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无助起来,摸着自己的手腕缓缓地说:“对啊,今日是我的第三十三个生辰……”
他抚摸的手腕处,应该是他之前带佛珠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八章恋尸怪人(七)()
鱼初笙走到了消妄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在你年幼时,算命先生曾经说过,你命硬,会克亲,他应该还说,你活不过三十二岁。”
消妄内心是相信这个说法的,毕竟,他的爹死了以后,娘也相继死去。
再加上,他为了凑够家人,竟然迫不及待地挖坟,偷了一具孩子的尸体。
鱼初笙就想到,消妄一定是想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如果他早就想好死,不一定非要挑在今天。
他可以凑够了家人后,再去自杀。
所以,鱼初笙就想到了,很有可能是算命先生说过,消妄活不到多少岁,他才迫不及待地要去死。
钱远墨他们更惊了,这些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静的出奇的屋子里,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和饭菜的酸味儿,闻起来叫人恶心。
消妄脸上那道疤,看起来狰狞而又诡异,他缓缓地道:“反正我也活不过三十二岁……”
鱼初笙无奈,叹口气,道:“为什么那么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呢?”那些人就是神棍。
消妄道:“我克死了我的爹娘……这些他都说对了。”
只是一个算命先生的话,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消妄也许可以有快乐的童年,能和父母一起生活,在他们的陪伴下慢慢长大,到了年龄时,可以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再生一对儿女,多么幸福。
但现实是,他从小就被送到了寺庙,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半辈子,还俗后已经错过了成亲的年龄,父母更是双亡。
鱼初笙看着消妄,有些同情,说道:“你为什么偷尸体?”
消妄摇头,道:“我没有偷尸体。”
钱远墨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街上,消妄还骂偷尸体的人恶哉呢,但偷尸体的人却是他自己。
钱远墨顿时不解,问道:“对了,鱼神探,既然他就是偷尸体的人,那么那天,他为什么还要说,偷尸体的人恶呢?”
鱼初笙并不回答钱远墨,只是对着消妄说:“那你干了什么?”
消妄沉默。
半晌,他才抬起头,朝桌子那边看了过去,眼神带着几分留恋。
他看着那些尸体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柔和,道:“他们是我的家人,不是尸体……”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
引得钱远墨他们都用手扶住了剑。
鱼初笙示意他不要动。
消妄的个子很高,比钱远墨都高,身上穿着的粗布衣服,更衬地他整个人有些粗狂。
怪不得可以扛得动那些尸体。
他渐渐地走到了桌子旁,坐在了空着的那个位子上,幽幽地说:“我的家人,他们是我的家人。”
鱼初笙知道,他的意识现在处于恍惚状态,她也跟着他走到了桌子旁。
尸体的腐臭味刺鼻。
王捕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指着鱼初笙对钱远墨说:“这……这个小兄弟要做什么?”鱼初笙是作了男儿身打扮的。
钱远墨也看着鱼初笙和消妄的方向,道:“我们只需要看着,听着。”
王捕头点头。
鱼初笙就站在边上,仿佛这个屋子里只有消妄和她一样,她道:“这两位,是你的爹娘。”她指着两具老人的尸体。
消妄竟像是睡着了般,虽然睁着眼睛,却没有说话。
鱼初笙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继续道:“这个是你的妻子。”
直到说到中年女子的尸体,消妄才眨了眨眼皮,抬眸看了女子的尸体一眼,竟然笑了。
嘴角的那道疤,都荡出了弧度。
看来消妄和中年女子果然是认识的。
不然也不会在她的棺材里留下那串佛珠。
鱼初笙也不声张,指着那具男童尸体道:“这个是你和你妻子的孩子。”
消妄依然沉默不语。
“你一定强烈地要求自己,让自己做一个好父亲,你的妻子很温柔,很贤惠,也会是个好母亲。”
鱼初笙的声音镇静而又充满力量,让消妄不禁看了她一眼。
消妄抿着唇,终于说:“我们会很幸福……”
鱼初笙道:“其实你偷了尸体,在你清醒的时候,你是知道的,但有时候你故意让自己不清醒,说服你自己,那些是你的亲人,偷尸体的人不是你,是另外的恶人。”
顿了顿,鱼初笙又补充道:“因为你认为你这不是偷尸体,所以那天看告示时,才会说偷尸体的人是恶人。”
钱远墨这才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消妄沉默。
鱼初笙又想到了什么,说:“其实,在这个家庭里,你扮演了父亲的角色,也扮演了儿子的角色,本来我们以为,你的目标也许是男童,也许是女童,这样看来,你的目标只是男童,因为,其实这个男童,也是你对自己的希冀。”
消妄赋予了这个孩子两个角色,一个是他的孩子,另一个,便是他潜意识里,希望的自己。
有父母爱护的自己。
其消妄精神恍惚,只是在摇头,要么就是看着几具尸体笑。
多么诡异的画面,一个一脸刀疤的男人,对着几具已经腐臭的尸体笑。
其实消妄的精神并不是完全有问题的,从那日在街上就可以看出,他还具有正常的认知能力。
今日他的精神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鱼初笙想,大概是因为,今天是他的三十二岁生辰。
人的潜意识其实很可怕。
消妄应该是对年幼时,自己被算命先生说出的命格一直记忆颇深。
那些命格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存在,即使他已经被送到了佛门。
他觉得自己就是会克死父母,并在三十二岁之前死去。
再加上,几年前父亲离世,他还俗来照顾重病的母亲。
父亲的死已经加深了他的潜意识,相继,他的母亲,也因为重病不得而治死去,这更让他相信,算命先生的那些话了。
所以,他深刻地相信,自己会在三十二岁之前死亡。
但他对家庭,爱,却怀着无比的希冀。
所以他赋予那些尸体家人的意义,死人不会再死一次,只能受他的支配,他再也不会被人送走了。
但鱼初笙最想知道的,是消妄和那个女子,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四十九章恋尸怪人(八)()
消妄清醒了过来。
其实是鱼初笙对他做了个简单的催眠,只需要用话语诱导就行,所以鱼初笙在钱远墨他们面前,也不用避讳。
那些深藏在心里的过往和感情,在鱼初笙的诱导下,都说了出来。
三十二年前,消妄出生在深秋的墨州城郊。
彼时,他的降生,给他的爹娘的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取名沈安生,一生安生。
只是在他五岁的时候,沈父带着他去墨州街上卖字画时,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有云:“此童命硬,命中克亲,应送入清净之地,远离亲人,方能保住自己的命,和周围亲人的命,否则,不仅殃及他人,自己也活不过三十二岁。”
沈氏夫妇对此深信不疑。
五岁的沈安生,被爹娘送到了墨州的清音寺,剃度出家,归入佛门。
五岁的孩童,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正在经历人生的第一个逆反期。
沈安生反抗,无济于事。
沈安生成了一个小和尚,念经听禅。
然而生活并不那么如意,寺庙里,他年纪最小,沉默寡言,自然是被欺负的对象。
对家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五岁的小和尚,形成了他的人格,造成了他一生的蹉跎命运。
慢慢长大。
大多向佛的人,都是慈悲的,或者都是温润的。
鱼初笙问消妄,关于那串佛珠,还有那个对他来说应该很特别的女子。
十几年前,寺庙里发生了一件事,也是那一次,他正式跟那个女子有了联系。
芸芸众生里,把人们缠在一起的,就是联系。
其实那个少女经常去清音寺,但消妄从来没有跟她说上过一句话。
那一天阴沉着天,但墨州只有清音寺那一个寺庙,香火从来旺盛,那一天的清音寺,香客不断。
那个少女被人唤做映欢,跪在佛祖面前,虔诚而又认真。
消妄就站在那里,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瞬,大概是太久没有见过那么鲜活灵动的人,所以直觉得心怦怦直跳。
少女站起来,要走时,还对着消妄笑了笑。
消妄那颗被岁月磨砺的麻木的心,又跳了起来。
也是那个时候,寺庙里,冲进来了一群人。
那是墨州城发生过的最大的一件乱事。
山上的土匪闯进了寺庙,不仅抢了许多香客,也杀了很多僧人。
映欢直接被一个土匪掳走,那土匪身形庞大,一手拿着大刀,一手直接抗起了映欢,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