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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妹脸色看起来是不太好呢,怎么不多歇几日再出门?”三姑娘徐琇柔声说道。
徐琇比徐瑛小两个月,是大房的庶女。她的生母杜姨娘生得很是娇弱美丽,徐琇也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她肤色白皙,柳眉杏眼,桃花红绣着缠枝莲的褙子把腰身掐得窄窄的,显露出窈窕的曲线。
“虽没大好,起来走走也是无妨的,躺了几天,骨头都酸了。”徐幼珈笑道:“三姐姐,咱们也进去吧。”
徐琇也是一笑,挽住徐幼珈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寿安院。
在徐幼珈的时间里,她已经有好久没有来过寿安院了,这里和她记忆中布置的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老太太的样子也基本没变,身体有些发福,圆盘似的脸上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皱纹,看见徐幼珈和徐琇一起进来,嘴角微微撇了一下。
徐幼珈心中暗想,祖母还是这么不待见自己。她以前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讨得祖母的欢心,每每精心做了抹额袜子什么的送给祖母,祖母也是不屑一顾。母亲心疼她,让她不用费力去讨好祖母,因为,祖母是不喜欢母亲,连带的也不喜欢她。在祖母看来,小儿子就是给二房的母女两个克死的。
两人端端正正地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徐琇坐到了徐瑛的旁边,徐幼珈则坐到了顾氏身边。
顾氏打量着徐幼珈的脸色,低声问道:“娇娇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还是哪里不舒服?”
“娘,无妨的,白天躺得太久了,晚上睡不着,今天活动活动,晚上就能睡好了。”徐幼珈一晚上醒了太多次,基本没睡多会儿。
“也是,娇娇都躺了两三天了。”
“噔噔噔噔”外面跑进来一个男孩子,正是八岁的徐府二少爷徐璋,他生得浓眉大眼,一进屋就朝着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冲过去,跑到一半才看见徐幼珈坐在一侧,他顿时瑟缩了一下,眼神闪躲,脚步也停住了。
徐幼珈眯着眼睛看他,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二少爷因为在府里年龄最小,很得老太太的宠,养得性子骄纵,嚣张跋扈,今天看来,他也不是真的无法无天,至少,在把自己推下湖之后,他还是害怕了。
“璋哥儿,快过来,到祖母这里来,哎呦,看看跑得这一脑门的汗,下次别跑了,小心摔一跤可疼呢。”老太太招手将徐璋叫到身边,拿了帕子给他擦汗。徐璋的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徐幼珈那边。
因为徐璋还要去外院上学,早请安很快就结束了,徐璋一溜烟地跑了。
顾氏拉着徐幼珈的手,出了寿安堂,“娇娇,你脸色好差,快点回去歇着。晚上要是不舒服,就别来请安了。”
“喂,徐幼珈!”徐瑛追了过来。“明天母亲要带我去蔡阁老家,你的马车借我用用。”
徐府公中有马车,三个姑娘都可以坐,但是顾氏心疼娇女儿,给她专门配备了一辆,布置得很是舒适,连车夫都是专用的稳妥老把式。徐瑛出门的时候,经常借用这马车。
徐幼珈以前和顾氏一样,是个大方的人,从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徐瑛如此颐指气使,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更何况母亲就在身边,徐瑛连一声“二婶”都没有招呼。
“后日我要出门的,那马车最近坐着不太舒服,我让车夫这两天好好修整一番。”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徐瑛不解地瞪着她。
徐幼珈笑吟吟地说道:“意思就是,不好意思啊,马车不能借给你。”
“你!哼!”徐瑛一甩袖子,大步离去了,红玉紧追着她,小声劝道:“姑娘,四姑娘不过是嫉妒你能去阁老家赴宴罢了,你何必生气。”
顾氏摸了摸徐幼珈的手,“一个马车而已,她要借就让她用用就是了,娇娇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娘,”徐幼珈委屈地抿着嘴,“我不喜欢她说话的那副样子。”
顾氏看不得女儿委屈,柔声道:“好好,不喜欢就不借给她,无妨的。”
周肃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径直去了城南。城南以前是富商大户聚集的地方,宅子的价格很是不菲,一些家底不够厚实的官员都在城西买了宅子,日积月累,城西渐渐形成了官员聚集之地,街道整齐干净不说,连治安都好得很,偷盗抢劫鲜少发生,有钱的大户又开始向城西转移,城南渐渐地就萧瑟了。
周肃之骑着马,穿街走巷,长平暗暗疑惑,少爷第一次来京都,怎么好像对地形很熟悉似的。待到周肃之停在一个荒废的宅子外面,吩咐他去把这个看起来年久失修很是破旧的宅子买下来时,长平就更疑惑了,这宅子这么破旧,修整粉刷平整院子掏井治虫蚁得花不少银子,城南现在的地段又不好,少爷买它干嘛?
周肃之看长平满眼的疑惑不解,叮嘱道:“就要这个宅子,别买错了。我在前面那个茶楼等你。”
长平摸了摸周肃之出门前让他揣在怀里的银票,点头应是,看着周肃之进了茶楼,忙去找牙行商议了。
周肃之点了一壶明前、一碟干果,“啪”的一声捏开一枚长生果,修长的手指捏着红衣果仁转来转去。这个宅子地段不好,房屋也破旧,就算有人买去后打算住,一计算修整的花费,也就气馁了,所以转手了好几道也没有人真正去住,前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直到三四年后才有人下决心推倒房屋,重整地皮,结果挖开地面,才发现这破败的屋子下面竟然藏着惊人的财富,当时那家人重盖房屋雇佣了不少工匠,这件事迅速地传开了,压都压不住。
这宅子已经历时近百年,最初的主人已经不可考,几经转手,究竟是谁埋了这样的财富在下面,也无从得知。周肃之将红衣长生果仁扔在果盘中,既然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自然要好好地利用此等优势,前世他成了最年轻的阁老,手中更是握着一小队专门收集各种隐秘情报的锦衣卫,知道不少这样的事。不仅是这批惊人的财物,某些现在走投无路的人他也会去解救,将其收归麾下
007()
蔡阁老家的寿宴徐幼珈虽然没有去;但是她还是知道了不少关于此次寿宴的事;因为前世她是去过的;而且徐瑛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当日的盛况;想以此来刺激没有去成的徐幼珈;报复她不肯借马车的小气行为。
“蔡阁老可真不愧是当朝权臣;寿宴办得可热闹了;高官显贵云集,来得晚的马车连巷子里都进不去,只能停在外面的街上;人得下车走进去才行。可惜啊,四妹妹你没有见到。”
徐幼珈暗道,那是因为大伯父是礼部侍郎;要是官职更高些;马车就能进巷子了。
“蔡阁老竟然没有正妻,听说他的妻子已经过世十几年了;他和结发妻子鹣鲽情深;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续弦。接待女眷的是他的妾室;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是那妾室却很是落落大方;行事规矩一丝不差。”
徐幼珈暗道;那妾室与其说是妾室,倒不如说是内院的女管家,帮着蔡阁老的女儿管理内院;接待女眷。
“蔡阁老家也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蔡文蕙。蔡姐姐一看就是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为人亲切和善,和某些小气的人可不一样。”徐瑛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徐幼珈。
徐幼珈暗道,蔡文蕙是很温柔美丽,可惜前世的时候,她的未婚夫不知得了什么急病,竟然在成亲前过世了,到自己被关到小院,蔡文蕙也没有再定亲。
“你知道蔡姐姐的表哥是谁吗?那是京都有名的俊公子,会宁侯府的世子爷,程翊。”
徐幼珈当然知道,程翊的母亲和蔡文蕙的母亲是亲姐妹,听说当年在闺中,姐妹两个的关系十分亲密。
“蔡姐姐本来说要引见程世子给我们认识的,可惜,程世子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来参加寿宴。”
程翊竟然没去赴宴?徐幼珈终于诧异地抬起头来,自己没有去就是为了避开程翊,可是程翊为什么也没有去,为什么和前世出现了这样大的偏差?
徐瑛本来就是为了刺激徐幼珈,结果说了半天她一直低着头没反应,此刻见她终于诧异地抬起头,得意地说道:“只要我父亲是礼部侍郎,这样的宴会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你也不用难过,大不了,下次我让母亲把你带上就是了。”二婶的嫁妆再丰厚又怎么样,只是有钱而已,人情往来上还不是得靠大房?徐幼珈生得再美又怎么样,母亲不带着她出去见人,又怎么可能有人来向她提亲?
徐幼珈没有理会徐瑛,她的心中有些不安,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难道程翊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所以故意避开和自己见面的场合?可这也说不通啊,程翊又没有死,再说,他是堂堂世子爷,何必要避让自己呢?
这个小小的差错让她很是疑神疑鬼心神不宁,本来她晚上就睡得不好,加上胡思乱想了半天,晚膳的时候就没有胃口,只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春杏手脚麻利地把碗碟都收走了,姑娘吃不完的饭菜,并不会倒掉,她们这些丫鬟是可以吃的,大厨房给姑娘的饭菜本来就精致,再加上小厨房添的一道点心一道菜,可是比她们一等大丫鬟的好得多了。
春叶忧心地看看自家姑娘,暗道钱嬷嬷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她在的话,肯定知道该怎么劝姑娘。钱嬷嬷自幼照看姑娘,前几天儿媳妇生孩子请了假回家去了,结果姑娘就落了水,这两天醒了反而越发得瘦了,脸上的一点婴儿肥都快要不见了。她迟疑着开口,“姑娘,你也别太在意了,那阁老府没去成也没什么,姑娘你还小,又生得这么好看,也不急在这一时”
徐幼珈疑惑地看着春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在说什么,原来以为自己是为了没去成阁老府而难过啊,看着这个前世一直陪着自己的丫头,她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了,笑眯眯地问道:“我很好看?”
春叶大力地点点头,“好看,特别好看!”
“有多好看?”
春叶拧着眉头,绞尽脑汁地好一番冥思苦想,“嗯,就跟,就跟那话本子上画的嫦娥一样好看。”
徐幼珈回想了一下春叶看的话本子上嫦娥那粗糙不堪的画像,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春叶面红耳赤,也觉得那话本子上的画像配不上自家姑娘,吭哧了半天解释道:“不是说姑娘长得像那话本子上画的嫦娥,是说,姑娘像我心中想的那个嫦娥。”
“哈哈哈。”徐幼珈抱着大迎枕,笑得前仰后合。春叶红着脸看着她,好吧,只要自家姑娘高兴了就行。
徐幼珈用指尖抹掉眼角笑出来的一滴泪,春叶,不管今世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都不会再让你陪着我走上死路。
正在用饭的春杏听到徐幼珈的笑声,沉着脸放下了筷子,姑娘醒来两天都心情不好的样子,春叶是怎么把姑娘逗乐的?一直以为春叶笨嘴拙舌,自己才是机灵的那个,没想到这两天姑娘对自己很是冷淡,对春叶倒很亲切,难道是春叶在姑娘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让姑娘厌弃了自己?
春杏再也没有心思用饭,起身进了内室,见徐幼珈抱着大迎枕软软地靠在罗汉床上,春叶红着脸站在她前面,她的眼睛在春叶身上打了几个转,笑道:“姑娘,该去寿安堂了。”
徐幼珈坐了起来,“春叶,你去用饭吧,春杏跟我过去。”
徐幼珈带着春杏穿过小花园,她边走边凝神细听,除了春杏,似乎还有人跟在自己后面,她猛地回身,看见一个半大的身影迅速地躲在了树后面。
“是谁在那,鬼鬼祟祟地做什么,给我出来!”
春杏被徐幼珈吓了一跳,忙回身去看,果然见树后面一个身影慢慢地探出头来,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二少爷啊,二少爷怎么一个人,也没个人跟着?和我们一起走吧。”
徐璋磨磨蹭蹭地从树后走出来,“你,你不是掉到湖里淹死了吗?”他昨天早上在老太太那里遇到徐幼珈吓了一跳,连着两次都没敢来寿安堂了。
徐幼珈面无表情,嘴角轻轻一扯,“对啊,我死了,现在我是个鬼呢。”
此时暮色四合,树木影影绰绰,徐幼珈的脸色又极白,春杏都觉得自家姑娘有些鬼气森森的,徐璋更是吓得不轻,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终于尖叫一声,喊道:“我不怕你,我不怕!我是大房的儿子,你和二婶休想把我抢走!”他吓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发足狂奔,一溜烟地不见了。
徐璋喊完话跑了,徐幼珈却怔愣在当场,什么叫“你和二婶休想把我抢走”?
008()
徐幼珈一字一字地回想了一遍徐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