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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捏了她的脸一下:“我跟他可不能见面,不合礼数,再说,咱们是去瞧大姐的,跟他什么干系?”
青青眨眨眼:“二姐便这般想,二姐夫可不一定了。”青翎见她笑颜如花,跟往日大为不同,眉眼儿间跟自己颇为想象,只是额前的刘海太厚了些,若不是为了遮住额上的胎记,梳个漂亮的发髻,不定多漂亮呢。
青青见二姐盯着自己的额头瞧,以为她担心自己忙道:“其实我早就想开了,只是习惯这样梳头发罢了,昨儿晚上我对着镜子瞧了瞧,其实并没有我以前想的那么难看,不信二姐瞧。”
说着抬手拨开自己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跟清晰的发际线,还有两道细弯弯的眉,映着一对剪水双瞳,不觉让人眼前一亮,只可惜额头多了块胎记。
这丫头很小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脸上长了胎记不好看,就不让别人看了,便是爹娘都不让看,不是戴帽子就是拿刘海遮挡,故此今儿青翎还是头一回瞧清楚青青的胎记,并不很大,也不是青色的,而是有些暗红,正长在额头中间儿,乍一看像朵小花。
花?青翎眼睛一亮:“我有法子。”拉着青青进了屋,把她按在妆台前,谷雨小满春分都凑到跟前儿。
小满道:“二小姐莫不是要给三小姐梳头发吧,还是算了,二小姐除了会编麻花辫儿,哪还会别的式样。”
青翎不禁道:“怎么不会,我有这么笨吗。”说着拆了青青的发辫,梳顺了,在头顶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把青青的额头都露了出来,叫谷雨取来自己平常描花样子的毛笔,打开妆台上的胭脂盒子,笔尖在胭脂膏子里沾了沾,让青青闭上眼,仔细在她额头描了起来。
青青不知二姐在自己额头画什么,却也极听话的闭上眼,不一会儿听见青翎说了声好了,方才睁开眼。
青翎把铜镜往前挪了挪,对着她:“青青瞧瞧可喜欢吗?”
青青怔怔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这是自己的吗,自从知道额头的胎记难看之后,她就再也不愿照镜子,她屋里的镜子都让春分收了起来,即便如此,洗脸的时候偶尔瞧见铜盆里映出的脸,也会难过好些天。
昨儿晚上是自己这么多年头一次鼓起勇气来看自己的脸,虽然嘴上说的轻松,昨儿晚上却还是难过了半宿,可是如今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脸是自己吗?
额头那块难看的胎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映着一张白皙小脸霎是好看,不禁喃喃的道:“这是我吗?我也能这么漂亮吗?”
青青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是一场梦,自己一眨眼梦就碎了,青翎不觉心酸,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家青青真好看。”
谷雨几个纷纷点头,春分更是凑过来给青青重新梳了头发,又去翻了衣裙出来,服侍青青穿上瞧了一会儿,又去拿了一套,不一会儿又重梳了头发……瞧意思恨不能把箱子里的新衣裳都穿一遍儿呢。
青翎好笑的摇摇头,果然女孩没有不爱美的,青青又何能例外,只是之前因额头的胎记,太过自卑罢了。便也不再吵她,带着谷雨小满出来回了自己屋,由着她们主仆折腾。
到了晚间翟氏来瞧姐俩的行李收拾的如何了,赶上青翎正在沐浴,便来了青青这儿,一进屋真唬了一跳,这个乱劲儿,箱子都开了,炕上桌子上都是衣裳,有衫子,有裙子,还有绣鞋,手帕子……翻的到处都是。
明间不见人,倒是听见里屋主仆俩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呢,立冬心说,春分这丫头是疯了不成,这屋子乱成这样都不理会,当夫人多好的脾气,容得她如此惫懒,忙喊了声:“春分,夫人来了。”
春分正在屋里给青青梳头发呢,听见夫人来了,才想起外头实在不像样,忙着把手里的簪子插好,跑了出来。
翟氏瞧了她一眼,又瞟了瞟周围:“这是收拾明儿的行李呢?”
春分忙道:“不是收拾行李,是找小姐穿的衣裳。”一边儿手忙脚乱的收拾。
翟氏皱了皱眉,心说,自己之前还总觉这丫头稳重,如今看来,莫非走了眼,正要教训她几句,忽见青青从里屋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淡粉的衣裙,翟氏倒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额头的胎记,这丫头平常不爱打扮,便自己给她做了多少衣裳,也没见她穿过几件儿,上身的衣裳都是中规中矩的颜色样式,有些自己穿都觉着老,这丫头偏喜欢。
其实小姑娘家的,就该穿这样鲜亮的才好看,青青的身量虽不如青翎长得高,却也不算矮了,如今这么一打扮,站在哪儿亭亭玉立极惹眼。
只是这丫头怎么低着头,正要问,青青缓缓抬起头叫了声娘。
看清楚女儿的脸,翟氏愣了。
翟婆婆:“哎呦,青丫头额头的这朵梅花真真好看,这么一打扮啊,差点儿都认不得了呢。”
青青越发有些扭捏靠在翟氏身边儿:“娘这般瞧着我做什么?莫非连青青都不认识了。”
翟氏方回过神来,拉着她端详了一会儿:“这样好,早先娘怎么没想起这个主意来呢。”
青青道:“是二姐想出来为了遮住我额头的胎记,只是若这般出去,不知别人会不会笑话呢。”
话音刚落青翎就迈了进来:“笑话什么?”
青青:“别人都不这么打扮,瞧见我这样,难免会觉得怪异。”
青翎:“那可是她们孤陋寡闻了,这个可不是二姐随便画的,是有个典故在里头呢。”
青青不信:“二姐可是哄我呢。”
翟氏摇头:“你二姐没哄你,是有个典故,据说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女儿寿阳公主,在某天卧于含章殿下,殿前的梅树被风一吹,落下来一朵梅花,不偏不倚正好粘在公主的额上,却怎么都揭不下来。过了三天,梅花被清洗了下来,但公主额上却留下了五个花瓣的印记,宫中女子见公主额上的梅花印好看,争相效仿,剪了梅花贴于额头,一时广为盛行,故称落梅妆,娘未出阁的时候,还跟你表姨几个如此装扮过。”
青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么说别人瞧了也不会觉得奇怪了。”翟氏点点头,青青这才放心。
青翎:“只是天天描画有些麻烦,若能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就好了。”
青青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既能遮住难看的胎记,还能变得如此好看,哪会嫌麻烦呢,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是丑八怪呢,见不得人,不想却有如此转机,心里头都不知怎么欢喜了,搂着青翎的胳膊:“亏了二姐聪明,能想出这个主意,有二姐真好。”摇着青翎的胳膊撒娇,一派小女儿的天真。
之前的青青太过沉闷,暮气沉沉总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人生仿佛都没了希望,如此才像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
姐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一边儿笑一边儿说,亲近非常,看在翟氏眼里,眼眶不觉有些潮润,不是难过是感动,从两人院里走出去能听见姐俩的笑声,那么高兴,听着叫人从心里头欢喜,站住脚听了一会儿道:“这天之前我连想都不敢想呢,这会儿我还觉得跟做梦似的,奶娘,我不是做梦对不对。”
翟婆婆:“不是做梦,小姐放心吧,这俩丫头是真的好了,比谁都好,说起来,翎丫头还真是福星,只在她身边儿的不管是人还是事都能好起来,前头的敬澜少爷,如今的青丫头都是如此,小姐可还记得,当年陆家老太爷去灵慧寺找大和尚给敬澜少爷批八字的事儿吗?”
翟氏:“怎么能不记得,若不是大和尚说宜北遇贵人,可得平安,又哪里有翎儿跟敬澜这段姻缘呢,说起来,那灵惠寺的大和尚才是她们的大媒呢,至于翎丫头是不是福星,有甚要紧,只这几个孩子往后都能平平安安无波无澜的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说到这个,又不免想起青羽微微叹了口气:“咱们女人啊,到底还得有主意才行,一味的软性子可不成。”
翟婆婆:“小姐也别太过担心,羽丫头是良善了些,好在他们夫妻是自小的情份,子盛知道怎么疼自己的媳妇儿,如今羽丫头肚子里怀着翟家的骨肉呢,赵氏怎么也得顾念着肚子里的孙子,至少孩子落地之前,应该不会为难羽丫头了。”
翟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婆媳失和,青羽往后这日子想过舒坦可难了。”
翟婆婆道:“也不过这一两年罢了,等以后当了官儿,外放出去,眼不见也就消停了。”
翟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奶娘怎么也信了翎丫头的话,莫说朝廷大比有多艰难,便是各省的举试也是极难中的,便满腹诗书才华横溢名落孙山的也大有人在,哪像翎丫头说的那般容易。”
翟婆婆:“小姐前儿不还说敬澜能中的吗,怎么今儿又变了。”
翟氏摇摇头:“敬澜是敬澜,他自小聪明,这些年又得严先生教导,且在国子监众多监生之中都是极出挑的,有监学里的几位博士作保,敬澜其实可以直接会试,便会试未中,凭他在监学历的成绩,已有入仕的资格,陆老爷如今又任职吏部,只要敬澜点头,谋个官职还不容易,之所以来冀州举试是他的傲气,不想靠着陆家,也不想靠自己的亲爹,凭着自己本事谋来的前程,可是比什么都硬气,这般想来只怕也是为了翎儿,依靠陆家的越少,小两口子以后的日子越拎清,有时想想敬澜对翎儿还真是煞费苦心,盼着这份心意能一直在,如此翎儿这一生都会极好,只是青羿子盛毕竟不是敬澜,资质上不可同日而语,说句心里话,青羿能考个童试的头名,我都没想到呢。”
翟婆婆:“小姐就别想了,青羿子盛也才不过二十,若考中自然好,便不中也不要紧,往后再考也就是了,这二十出头就中举试的自古而今也找不出几个来呢,不丢人,更何况,如今我倒觉着翎丫头那些话颇有道理,小姐想想,赵氏本就瞧不上青羽,若子盛考中,当了官儿,还不定怎么得意忘形呢,到时候莫说青羽丫头,就是小姐估摸她也不放在眼里,少爷的身子又病歪歪的,也不可能时时都护着青羽丫头,没了顾忌,赵氏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青羽又是个软性子,给她拿捏在手里,还不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与其这么着还不如现在这样呢,顾忌着娘家,不敢太过头,便青羿此次考不中,却还有陆家这门亲事,等翎丫头过了门,两府挨着,姊妹间常来常往有个照应,赵氏若还想出幺蛾子,翎儿哪儿也过不去。”
翟氏听了长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还是盼着子盛能出息,他可是翟家的子孙,咱们翟家虽不是钟鼎之家却也算书香之族,便是为了青羽我也不能眼睁睁瞅着翟家没落。”
翟婆婆:“少爷当年实在不该娶赵氏女,家无贤妻,哪有宁日啊,若是老夫人老爷在,赵氏连少爷一个衣裳角儿都够不上呢。”
翟氏:“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也是宝成的命。”主仆俩叹着气回去了。
转过天儿一早姐俩就走了,胡老爷不放心,叫胡管家送她们去,一路倒也顺畅,天黑的时候到了翟府,两人先去内堂给舅舅舅母请安。
见青青也来了,舅舅极高兴,问了青青许多话儿,青翎在一边儿暗暗度量舅母神态,虽仍打扮的体面贵重,却难掩憔悴,比起上回见的时候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女人活到舅母这个份上,可怜可悲却又可恨,舅母属于典型的自己过不好,也不愿意看见别人过好日子的类型。
眼睛盯了青青的脸许久,虽没说什么,可那神情却不像高兴,反而有几分遗憾似的,估摸在舅母心里就见不得别人好,尤其胡家。
正说着话儿呢,青羽得了信儿,跟着子盛跑了过来,一进来就拉着青青左看右看的端详了半晌儿才道:“还真是你这丫头,刚听立夏说三小姐也来了,我还当自己听差了呢。”
总在家里难得出门,青青仍有些腼腆,低声道:“二姐说让我多出来走走,省的在家闷坏了,我心里也担心大姐的身子,就跟着二姐来了。”
青羽:“翎丫头说的是,你是该出来走走,总在屋子里待着,人都待傻了。”
赵氏见她姐俩说的热络,倒忘了自己这个婆婆,有些不爽快,微微咳嗽了一声。
青羽这才想起来,公婆跟前儿呢,一味拉着自己妹子说体己话可有些失礼,忙放开妹子行礼:“青羽给爹娘请安。”
舅舅笑道:“如今你有了身子,不用如此,左不过是些虚礼罢了,一家子不讲究这些,这一晃你们姊妹也好些日子不见了吧,说你们体己话儿去吧。”
青羽应着却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