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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京衣握着那双手,才觉得安宁的手很小,却很粗糙,不像是宫中锦衣玉食的公主,倒像是经年的劳作。
他顺着她敞开的衣服,看到她露肩的那一处,血迹斑斑,青乌遍布,像是被人殴打的一遍又一遍。
董京衣眼睛一热,握着她的手,就那么落下泪来。
皇宫之中,已近三更,太子杨钰依然彻夜看书,却心有不安,突然一阵冷风刮过,将殿内的灯烛吹灭。
一旁守着的刘卓赶紧去点灯,太子搁下书,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地。
杨钰负手走到檐廊下,望着夜空,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空气很沉闷,像要下一场大雨。
元烈自夜色中慢慢走近,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齐齐望向天空。
“要下雨了。”元烈轻声道。
杨钰沉默不语,抬起手捂住胸口——那一股不安的心跳,到底是为什么。
“离宫那里,有什么消息吗?”他低低问道。元烈摇了摇头:“没什么消息,除了每日的医案,皇后娘娘的身体好了很多。”
俩人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调查安庆王府和德妃背后的方家身上,却似拨开一层又一层迷雾,始终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方家的子弟中规中矩,长者们勤恳为政,走访地也是寻常的好友,没有丝毫与安庆王府密谋勾结的行迹。
而安庆王府,据说安郡王杨哲敏已经请命前往镇守边疆,算是最大的消息了。
到底,哪里不对?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上台阶,低声在刘卓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卓脸色一变,迎着太子的目光走上前去:“殿下,丽妃娘娘生了。”
两人不语,丽妃的产期不是半个月以后吗。刘卓停顿了一会儿,垂下了眼帘才说道:“是双生子,孪生一男一女。”
丽妃生下了一个儿子和女儿。
妃嫔为皇家诞下子嗣,便是最大的功劳。千秋万代,皆是如此。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长空,积蓄了许久的大雨,顷刻如天水般瓢泼而下。
元烈望着这场大雨,声音掩盖在雨声中,却清晰地落在太子耳边:“李家要翻身了。”
天,也要变了。
安宁痛地睁开眼,那种痛,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沿着她的血脉,流窜到四肢百骸的阴冷的痛楚。
她神智尚未清醒,眼前模糊的一片,有什么东西扎在她的手腕上。
痛已经不是最主要的感受了,她觉得难受,恶心,头痛欲裂,像有什么在体内炸开来。
“殿下!”
“安宁!”
有人在低低地呼唤她。董京衣见安宁有些反应,眼底露出兴奋,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安宁整个人躺在一堆冰块中,而小男孩躺在火炉边。两人之间的手臂上用一根鹅毛管相连,将男孩血液一点点输进安宁的身体里,一边又将她放血,将她体内的毒带着血流出来。
从辨毒到解毒需要很长的时间,安宁血流得太多了,就算除了毒,她也是命不久矣。
这法子他不是第一次用,以前的病人要么活过来了,要么就是被各种并发症折磨而死。所以不能救的,他就会放弃,减少病人的痛苦。
可那是安宁,看着她在床上呻吟,挣扎,喊疼,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就算让她痛苦,他也只能拼尽一切去救她。
一碗又一碗药被送进来,灌进安宁和小男孩的嘴里。血大多都流在了床上,地上,脚下似乎成了血河。
安宁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像一条躺在岸上干涸而死的鱼。
青烟毕竟修学的是正统医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样奇特而让人作呕的救人方法。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和浓烈的血腥味,房间里就她和董京衣两人,恐怕旁人见了,要吓得昏过去。、
可是她知道,只有这种法子,才能从阎罗王手中抢下人命,才能让公主殿下活着。
怪不得,董京衣能在南方被称作神医,他的医术,已经摸索到了别人所达不到的境地,而这其中所经过的试验千奇万种,足以让世人叹为观止。
传说中的以命换命。
她感到恐惧,也感到兴奋。
“换一个。”董京衣冷静地说道。他身上汗水淋漓,手上却十分干燥。
青烟接过孩子,顿了一顿,咬牙出了房间。
隔壁,几个孩子躺在桌子上,已经被迷晕,神色安详而宁静地睡在那里。
她有些颤抖,这些孩子,也不八九岁的模样,和她家中的弟弟妹妹一般大小。
枫痕接住她手中的孩子,递给她另一个孩子。青烟接过,枫痕却没有放手。他眸色如冰,像是渲染了冰天雪地,再也化不开其他情绪:“殿下,必须活着。”
他们生而为皇族而活着,生而为皇族效命——只有殿下活着,这一切才有意义,他们才有赎罪的机会。
为了让她活着,他不惜身染罪孽,万劫不复。
青烟的手终于不抖了,她慢慢抱住了孩子,深深看了枫痕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一个孩子的手从桌上垂落,无力地耷拉在空中。枫痕看了一眼,两指压在他脖颈处一探。
已经没了脉搏。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龙凤呈祥()
丽妃不可置信地望着怀里的婴儿。
因为早产,他整个脸都是皱巴巴的,身体又瘦又小,裹在襁褓里才好看了些。
她怎么可能生出这样难看的东西来。
李夫人接过她手中的孩子,交给了奶娘,握着女儿的手低声道:“刚陛下已经下旨,要举宫庆贺,你给我立马打起精神来,这个时候不能乱。”
丽妃侧过脸,胸口起伏,难掩怒气。
她没想到,她自己生的竟然真的是一个女儿。
半个月前,李夫人告诉她,有位高人莅临李府,预言她在宫中会生下一个公主,另一个妃子会生下一个皇子。
宫中就只有她和唐美人怀有身孕,谁先生下皇子,即便先头已经有个太子,也足够她一步登天。
李家已经如惊弓之鸟处处如履薄冰,这种神神叨叨的事他们自然不肯尽信。
那位高人也不恼,只是说了些金都的小事,会在近日发生——哪家官夫人生下了一个儿子,哪家的小少爷早夭,哪家的夫人染疾去世。
然后那些事就真的发生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位高人也遍寻不见,消失无踪了,只在屋中留下一包药。
一包毒药。
李夫人的计谋,丽妃开始是并不同意的。
宫中四处有旁人的耳目,产婆也是时时刻刻候着。
可是随着临产的日子接近,她才心慌了起来。大梁太缺皇子了,要是真生下一个公主,有安宁公主珠玉在前,她的女儿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她和李家,就会真正的失宠。
她必须得生一个儿子,她只能生下一个儿子,而且她要比唐美人早生下一个儿子。
要是唐美人生不出来,就更好了。
李夫人出宫一趟,带进来一个新面孔的丫鬟。丽妃偷偷喝下了催产的药,在李夫人和陈尚宫的帮助下生下了孩子。
早产了半个月,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儿。
她那刻心灰意冷。
李夫人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没法子了,只能这样。”丽妃躺在那里流泪,声音因极度的忍耐而变得嘶哑:“要是陛下知道了……”
李夫人握着她的手,掷地有声:“谁都不会知道。”她贴在女儿的手上,跟着哭:“就算被人知道了,娘也会保住你。”
一个时辰后,如绘宫后院突然起火,烧死了李夫人带进宫的一个侍女。而德妃宫中一个小丫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投了井。
这两件事虽然带着点不详的气息,但不妨碍整座皇宫都在庆祝大梁第二位皇子和第二位公主的诞生。
龙凤胎,是吉祥喜乐的象征。
丽妃抱着自己的女儿,雪白娇嫩的脸,精致而漂亮,这才是她的骨肉。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手指,明明睡着,却十分有力。
一个小宫女小跑着进来,脸上带着笑:“娘娘,陛下赏了很多东西下来,还准了李大人觐见了。”
丽妃微微一愣,因一夜的折磨,让她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此刻的目光显得无神而失措。
她呆愣了许久,才朝抱着皇子的奶娘缓缓伸出手:“让本宫抱抱。”奶娘一愣,她一直觉得丽妃似乎不是很高兴,也不喜欢她怀里抱着的小皇子。
哪个妃子会不喜欢自己生的儿子啊。奶娘心下一松,赶紧抱过来:“娘娘看,小皇子可乖了。”
丽妃体弱,抱不了两个孩子。公主的奶娘把小公主抱走了,才将小皇子交到丽妃手里。
小公主啼哭了一下。
襁褓交到丽妃手里,她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打量了半天,这个孩子长得比小公主要瘦,眼睛闭得紧紧的,间或一声啼哭也是柔弱无力。
可是这是个儿子。
丽妃慢慢低下头,脸颊贴了上去,那孩子嘤嘤哭了一会儿,才沉沉地睡去。
李婉玉露出一个得偿心愿的笑容。
她,有儿子了。
如绘宫上下一扫之前沉闷而抑郁的气氛,变得欢腾起来,宫人们脸上洋溢着扬眉吐气的笑容,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司设尚宫田尚宫站在檐廊下,目光扫过四周,觉得很不对劲,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是宫中专门负责妃嫔待产的尚宫,无论何时,给有孕妃嫔的产房、产时用的药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避免出一丝差错。
前段时间丽妃心情不好,对她们也不假辞色,各种折腾为难,他们这群老货都成了精,能躲着就躲着。后来李夫人进了宫,也无需她们在跟前服侍。
亲娘总比外人好。
可是,产期未到,丽妃却在没有任何太医医婆在场的情况下把孩子生下来了,值夜的小宫女什么都没听到吗?
等他们回过神,李夫人只说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及喊人孩子就生下来了。
头胎哪有那么快。
后院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
这一件事一件事,都透着古怪。
可是整个如绘宫都像吃了药一般,高兴都来不及,谁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
宫中几年没有孩子出生,丽妃和唐美人有孕的事让内务府很是忙乱了一番,大家都期待着能生下第二位皇子。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想去尚宫司看看那具尸体,也不知那几个猴孙有没有把人给火化了。
尚宫六局身份最高的尚宫御丞吴尚宫从内殿走过来,李夫人与她相互见礼,两人相互说了几句话,吴尚宫才慢慢领着几名执掌尚宫出了如绘宫。
田尚宫冷眼旁观,低下头,恭敬送这位尚宫娘子离去。
杨子明在平城城外等了几天,等来了丽妃诞下龙凤胎的消息。
看完密报,他缓缓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发出一阵笑声,停了一会儿,又大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止住,笑得他咳嗽到脸色发白,黑鹰担忧地扶住了他。
杨子明阴恻恻地说道:“李家,好大的胆子。”
他们竟然敢偷天换柱,混淆皇家血脉,只为了让丽妃生下一个儿子,来让李府重新获得帝心。
杨子明压根不信丽妃能生下儿子,就算重来一世,他也不信。
一旦被人知晓,李府注定抄家灭族,永世不得翻身。
他挥了挥手:“去给我把董京衣带出来。”他不能等了,丽妃生儿子不要紧,生的比唐美人早更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唐美人能成功把孩子生下来。
只要孩子生下来,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命不可违,什么叫贵重不可言。
他不能容忍那些跳梁小丑,再来搅乱他的计划。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天干物燥()
半夜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因为宫中死的宫人极多,病死的更多,尚宫司就单独开出几座仓房,分门别类的放尸体,先由着家属认领,然后火化。有些家属没有认领,直接火化,往后山水里一撒,也无人知晓。
因为李夫人的侍女是宫外带进来的,怎么也要由李府的人带出去。所以用白布裹好,单独放在一个仓房的木案上。
年久失修,木门被人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木轴摩擦声,上面扑簌簌掉下来一层灰。
夜深幽静,一阵冷风吹进,田尚宫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送她进门的小太监打了一个喷嚏,细声细气道:“尚宫娘子,你可得动作快些,这可是犯了规矩。”
通常都是尚方司的人才来纠察宫人死因,真不知田尚宫身为司设操心个什么劲。也多亏是在尚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