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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震惊,她一向以为郑金莲尊太皇太后为亲祖母,太皇太后也宠郑金莲为至亲,可没想到会从郑金莲嘴里听到这番大不敬的言论!
郑金莲似猜到她的疑窦,无奈道:“你不会当真以为,太皇太后是真心疼爱我吧?天家女子的心中,哪还有什么真心?尤其是像太皇太后这样一生都活在争斗中的人。在她的眼中,只有乖巧与不乖巧,可控,与不可控。值得欣慰的是,若真要论真心,太皇太后对皇上,毕竟是打小养在身边的亲孙儿,倒还算得上真心疼爱,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了,都依着皇上任性。”
李慕儿手指渐渐收紧,才知道朱祐樘有多么难做。
“我自小在太皇太后跟前儿侍奉,耳濡目染之下,早学会了宫中那些吃人的把戏。只不过,呵,”她一声惨笑,“只不过咱们皇上,当真是个死心眼儿,说娶她一人,真就独宠她这么多年哎,女学士,你也知道,身为天子,怎能不广纳后宫,延绵子嗣?这简直是胡闹!后宫之道,早已改变,后妃之间本该相互制衡,如今却是一家独大,太皇太后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如今皇后已心无芥蒂,太皇太后哪里还肯放任不管?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罢了,何苦自相残杀?”(。)
第一八六章:金铃系花()
李慕儿蹙眉,“谁同你自相残杀?后宫争斗,我是不理解。我只知道,皇上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太子生母,他都不会喜欢你!你要做他妃子,实是逼他为他不愿为之事,你于心何忍?”
“错矣,错矣,女学士,你怎知皇上不愿为?你如此聪慧,应当明白,”郑金莲顿了顿,轻笑一声,一字一句道,“皇上若想给你名位,必得先依了太皇太后。这句‘姐姐’,你可是叫定了。”
李慕儿听得恼怒,拍案而起,“郑金莲,我再说一遍,我不愿他做违心之事,想用我来要挟他?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说着她缓缓取下帽子,轻挑出一缕长发,“我曾经说过,要帮他一同守住对皇后的承诺。今日我便在你面前立誓,我,女学士沈莹中,此生绝不跻身嫔御之列,若有违背,如同此发!”
指尖内力催动,长发应声而断,洋洋洒洒飘落地面。
这样的诛心之论,令郑金莲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你当真,不肯与我和平共处,共侍皇上?”
李慕儿只手将帽子一收,答非所问道,“郑金莲,你好自为之。这宫里不是没有真心之人,而是因为你不真心待人,自然无人真心回应。”
她轻飘飘离去,脚步静的几不可闻,只留下郑金莲茫然坐于原位。
半晌,郑金莲拾起盘中未吃完的那块糕点,慢慢放到嘴边,轻语道:“太子弟弟,以后等你长大了,也娶金莲好不好?”
那是一个静谧的春夜,两个垂髫之年的儿童坐于一株海棠树下,落英缤纷,两人却无暇在意这美景,只顾吃着放在中间的一盘糕点。
“莲姐姐,好吃吗?”
“嗯,好吃!嬷嬷的手艺,果然是这宫里最好的!”
小男孩儿听了这话,脸色却突然变得不好,“若是我母妃尚在,就不是了”
“啊,太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该死!”
“哎呀,莲姐姐,我没事,不是跟你说了嘛,私下里不要这么拘束。”
女孩儿直起身来,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太子弟弟,纪娘娘在天上一定过得比这儿开心。”
“嗯!”男孩儿轻笑,眼睛好看得弯了起来,“快吃吧!听说今日有个王爷娶妻,太后娘娘命嬷嬷做了不少糕点恩赐,我好容易才得了这一盘呢!”
“嗯?呵呵,太子弟弟,太后和万岁爷这么疼你,你就是全要了也不打紧啊!”
“不行,母妃告诉过我,不能轻易开口问父皇和祖母讨要东西,会惹他们不悦”
小女孩儿皱了皱眉,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惹他不快,忙扯开话题道:“今日不知是哪位王爷娶妻,我听清宁宫的都人说,宫外可热闹了!”
“娶妻不同于纳妾,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自然热闹啦!”
“那,太子弟弟,以后等你长大了,也娶金莲好不好?”
女孩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期待,男孩子却噗嗤一笑,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她眼前道:
“莲姐姐,樘儿的婚事全由父皇和祖母做主,哪由得樘儿自己做选择?”
女孩儿愣了愣,含笑接过糕点,再放入口中时,竟觉得没有方才可口了
李慕儿快步走在宫道上,耳畔尽是春夜微风习习的声响,还伴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金属撞击声。
前方便是乾清宫,李慕儿蓦地顿步。望着那熟悉宫殿中的一抹微光,她突然想起备试时读过的一本开元天宝遗事,之前在澹烟楼与人斗文,掌柜的提到这本书,回宫后她便又重新翻看了遍。上头有这样一个典故,说唐玄宗的哥哥宁王,精于声律,雍容文雅,对草特别钟爱。每到春暖开的时节,他就命人把金铃密密的穿在红丝绳上,系于梢,雀鸟落到上啄食时,园吏就扯动绳索拉响金铃将鸟吓走。这办法后来被各宫争相效仿,不知可曾流传到了今日?
其实即便那位儒雅帝子如何惜,就算系满金铃,到了春末,也终将看着心爱的海棠随风而去。而富贵如唐玄宗,不也只能在西风中掩面送别自己最珍爱的美人?
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阻止的。比如朵迟早要从枝头跌落,比如人迟早会长大,比如相见恨晚
虽然心情不佳,但李慕儿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就爬上了乾清宫的台阶,走到了殿门口。
远远地往高台御座望去,某人竟真得还在捧着折子细阅。
周遭黑漆漆一片,只案上左右放着两盏烛火,他向来节俭,她明白。
他心无旁骛,时而轻蹙眉心,时而取过御笔勾勒,全然沉浸在朝事之中。
他向来勤政,她明白。尤其是有心事儿的时候,便恨不得一天到晚开朝会,批折子。
他心里有事儿,她明白。
李慕儿也不知怎的,望着这明明无比熟悉的一幕,视线却忽然变得模糊,那盈盈泪珠,眼看就要跌落下来。
直到当值的侍卫轻声提醒道:“女学士,您为何这身打扮?”
朱祐樘这才发现了一身小监装扮,呆立门口的她,立时放下折子欲站起来。
李慕儿不动声色地抹了把眼底晶莹,提起嗓子道:“皇上莫动,莹中过来。”
朱祐樘将起未起,吃惊地盯着她看。
李慕儿没有犹疑停顿,几步便来到了他身边,面上表情尽量表现得轻松,弯了弯唇道:“皇上,您看您的,微臣还同从前一样,为您磨墨。”
说罢她已拿过墨条熟练动作。朱祐樘心中应当有满心疑惑,可是这般温馨的时刻,他哪里舍得破坏,遂什么也没有问,只抿嘴对她轻笑了一下,继续处理手头上未完的事务。
其实,这些事务哪里做得完?他若想做,便有源源不断的公文可以批断;他若不想做,搁个一时半会儿也无妨。可浮世红尘三千,扰他心境,令他烦忧,倒不如这卷上笔墨,无论繁华或薄凉,只字片语便可断夺。
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儿,式微式微,还好,总归她是回来了(。)
第一八七章:瓦剌鞑靼(今日依然有加更)()
月影漂浮,烛光斜照,乾清宫内,两条人影拖得长长的。
而那两人,你不曾言,我不曾语,却默契依然。只见一叠未批复的公文,经李慕儿的手展开,经朱祐樘的毫素轻拟,逐渐变薄。
“咦?”李慕儿突然眼前一亮,将手中折子往灯下一凑,跟着弯下腰来,细看道,“瓦剌与鞑靼要来朝贡?”
“嗯。”朱祐樘轻声应。却发现她低头间半截发丝突兀跌落,在烛火前摇曳,于是指尖不觉便往前一挑,接住她秀发不满道,“这是怎么了?”
穿成这副模样,头发还断了一截儿,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慕儿将发丝拢于耳后,没有正面答他的话,仍旧一脸震惊之色问道:“蒙古族向来与我朝不合,瓦剌人犯我江山,虏我”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想说的话,在他人面前说得,在皇族面前说,可就带了讽刺,是大逆不道了。
只好转了个话锋,“瓦剌与鞑靼亦是水火不容,同来入贡,会不会掐起来?”
朱祐樘修长的手指收回,和颜悦色瞧着她,解释道:“两国开战,尚不斩来使。何况是来入贡?我大明与他们蒙古族的确素来交恶,时战时合,可天下之事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至于他们自己,你放心,使臣都是千挑万选的精明之人,保管是和和气气,绝不会逞一时之快,犯无谓的错误。”
李慕儿点点头,顾自心有所思。
鞑靼与瓦剌,分别占有蒙古高原的东西两部,各自占有一些蒙古部落。
明初瓦剌势大,与大明久战不下,方才李慕儿差点说出口的,便是著名的“土木堡之变”。经“土木堡之变”后,太师也先遣使与大明议和,送回英宗皇祖,才恢复了双方通贸互市,缓和了彼此敌对的关系。
其后,太师也先以异姓贵族篡夺汗位,部下离心,纷纷背叛,不久亦在内争中被杀,瓦剌势衰,鞑靼复起。
是以朱祐樘在位的几年,瓦剌部落分散,逐渐衰落,内部事态鲜为人所知。鞑靼各部则仍处在异姓贵族争权夺利,相互混战的内乱阶段。
瓦剌早已不如从前强大,鞑靼又还在成长时期,大明如今立于中立之地,实力大大压过两方。
李慕儿此刻作为一名大明子民,心底自豪油然而生。她看过实录记载,也听过诸多大臣分辩,所以在她看来,“土木之变”仅仅是那时的朝廷由于宦官专权所造成的一个偶然事件。此后大明和蒙古之间的朝贡关系并未受到影响,蒙古瓦剌部虽然强大一时,但仍要和明廷保持这种朝贡关系,如今鞑靼部夺势后,亦是如此。
只是蒙古人骨子里骁勇好战,不甘臣服。一方面和大明保持着通贡的关系,另一方面却时常袭扰明边。
尤其是新上位的鞑靼小王子,据说弘治元年他奉书求贡时,便自称大元大可汗,足可见其傲慢与野心。
“那可不一定。”李慕儿想到这些蒙古人的不善,心中不定。不知为何,脑海中还闪现过几个人影。
“其实他们掐着也好。俗话说”
李慕儿知道他要俗话说什么,忙接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是了,他们再怎么掐,也烧不到你。”朱祐樘说着习惯性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若是感兴趣,到时候陪在朕的身边伺候就是了。”
“如此甚好!”李慕儿点头应承,“他们是住会同馆对不对?会同馆我熟悉。”
“是啊,会同馆你怎么会不熟,还在那儿掉了颗牙齿呢!”气氛轻快,人便放松了下来,朱祐樘的手便这样无意识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面上浅带笑意,苍白的唇角扬至某一个弧度,就会顿时横生难以说清道明的妖娆。
李慕儿以前总是受用。
脸上痒痒的,缺牙的那处早已没有感觉,心上缺的那块,似乎也正在慢慢填满。李慕儿心头一动,望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突然不知该作何回应。
半晌,在朱祐樘殷切的眼神注视下,李慕儿还是扫兴地说出:“皇上,您不必为了我而纳郑金莲。从今往后我依然是您的女学士,这便是我最后的决定了。”
朱祐樘情绪十分平静。
经过这许多日的努力,最终得到的仍是这个答案。朱祐樘却没有丝毫意外,仿佛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这个人。
唇角的笑意隐去,寡淡的神情复现。他的手轻轻滑落,握住她受伤的五指,轻轻念道:“我明白了。”
灯火映着案上笔墨,也映在他的脸上,唯独两人牵着的手,隐没在黑暗中。
时近清明,京城的天气已经极暖,李慕儿的手伤尚无完全恢复的迹象,可于她而言也不打紧。她盼着朱祐樘带她去见贵客之时,贵客却以令人吃惊的方式粉墨登场了。
朝廷对迤北蒙古族的朝贡特别重视。朝贡使臣一入明境,其衣食住行几乎全由朝廷包管。
礼部会差官员先前往大同,会同镇巡等官,将使臣逐一译审,分豁使臣若干,随来男妇若干,赴京若干,存留若干。
也就是说,来朝贡的人,并不是都能入京的。
最近的一次朝纲,应当是在弘治三年,定下“鞑靼许一千一百名入关,四百名入朝;瓦剌许四百名入关,一百五十名入朝”,这样准许入京的人数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