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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大草原经历了太多关于信任与背叛,她心中愈发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李慕儿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送了他们很远,这会儿要回去,竟然鬼使神差地迷了路。
独自走来,路也变得难行了起来,顷刻间夜幕降临,李慕儿只有下马,一面在路过的树上做着记号,一面靠着星星辨别方向。
眼睁睁看着面前出现的一个陡坡,李慕儿真是后悔没有等到林志回来,把他这个人肉指南针带出来。
“现如今他们回了漠北,漠南的势力便将由我重新掌控。你放心,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还算数,将来我必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慕儿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隔着树林,说不上熟悉,可带着一股子蒙古腔调,声音粗犷,极易辨认。
李慕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不知自己的马蹄声可曾惊动了他们?也不知对方有多少人自己能否应付?
她第一反应,走为上策!
刚一转身要跨上马,身后一阵飒飒风声即至。
李慕儿本能回身接招,谁料对方倒也聪明,竟不是冲她出招,而是悬空一脚踹向她胯下的马匹。
嘶鸣声顿起,马匹带着李慕儿,直挺挺往陡坡而去。
也就在此时,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面容普通,却足够熟稔。
可他的眼神为何如此冰冷?
“林志!怎么会是你?”
眼看着她就要摔下去,林志忽而伸手拽住了她。
两人一同往斜坡滚下去,李慕儿脑袋重重磕在石头上,意识渐渐消散在林志怀中。(。)
第二二零章:怪兄怪弟()
药香扑鼻。
李慕儿睁开眼,发现暖黄色的帷帐刚刚放下,隐约能瞧见榻外那一抹熟悉的男子身影起身而去。
果真是林志。
李慕儿一直当他是与世无争的怪医,为何会与蒙古人私下相见?
还说那样奇怪的话
难道从他答应为鞑靼太后诊病开始,这一切就在他的掌控之中,直到端了鞑子的蜂巢?
可他这样做有何目的?
不对,也许不是他,他背后还有人,将来义巴来要祝他们一臂之力
李慕儿想得脑袋骤然疼了起来。
轻抚额头,才发现头上缠了纱布,后脑勺很痛,怕是跌落陡坡的时候摔着了。
林志倒还肯救她?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李慕儿的神智愈加清明,她微微撑起身子,外衣已经被褪下,只余一套月白色里衣贴在身上,发髻也早就散乱不堪,甚至有几缕贴在脸颊上。
实在狼狈。
才掀起床帏想要下床,外头有人匆匆走进,两人眼神撞个正着,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屋子极其简单,看来也许久不曾有人住了,就连床周的帐子,都灰旧得像麻布似的,唯有她的被窝还算干净。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灰,被林志踩出一个个脚印。
仔细一看,却好像不止他一人的脚印
李慕儿紧紧蹙眉,开口的时候方知道自己的喉咙有多哑:“林志,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志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似乎有话僵在嘴边。
愣是不说。
李慕儿急地就势坐了起来,把脚伸到床下,扯着嗓子叫道:“你想软禁我?”
“啊?”林志疑惑一声。
“这不是你家,”李慕儿补充了一句,又软了语气道,“你放我走吧,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
房外飘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李慕儿刚刚立起的脚下顿时一哆嗦,头晕眼地将要倒回床上。
那人反应飞快,冲了过来搀住了她。
李慕儿抬首与他四目相对,惊得牙关都在打颤,“墨,墨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恩似笑非笑,“我来看我师兄。女学士,好久不见。”
李慕儿盯了他许久,没有问他缘故,转移话题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了。”
“我知道。”
墨恩语气淡漠,索性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回床上躺好,才叮嘱道:“先把头上的伤口养好。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李慕儿那句“可是我想回宫”生生卡在了喉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墨恩都会有不一样的情绪。愤怒、依赖、开心、恐惧,都有过。
他说得没错,李慕儿心想,此刻局势不明,自己明着走也好,暗着逃也好,必得先养好这伤,否则毫无胜算。
墨恩似乎十分满意她的乖顺,扯了扯嘴角道:“再睡一会儿。”而后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慕儿瞬间被一阵困意侵袭,毫无反抗之力。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月朗星稀。
李慕儿嘴唇有些干涸,便再次下了床。
这回没有人再拦她。
想必那两人是睡下了。李慕儿找到简陋小桌上放着的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眼珠子却狡黠地转了转。
摸了把后脑勺,疼痛已不似上回剧烈,李慕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蹑手蹑脚地往门边走去。
残旧木门的吱呀声却难以掩盖。
林志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他果然心里有鬼,才会这样盯紧了她,李慕儿强装镇定,又往前走了两步,“看什么看,我要小解。”
林志嘴角抽了抽。
黑暗里有衣料摩挲的声音,李慕儿往那角落望去,便看到墨恩走了过来。
林志不知为何,竟往李慕儿身后躲了躲。
墨恩则眯着眼睛指着一个方向,冷冷道:“去吧。”
李慕儿头上也是伤,手上也是伤,折腾了半天回转,发现那俩师兄弟,隔得老远,背对背坐在院中,谁也不搭理谁。
李慕儿好奇了,“你不是来看你林师兄的吗?怎么,闹别扭了?”
墨恩手上本拾掇着什么东西,闻言塞入了怀,起身道:“他做错了事情,在逃难。”
李慕儿恍然大悟,“是不是跟蒙古人勾结?”又探头问林志,“我知道你不是什么贪图富贵的人,你到底跟义巴来交换了什么条件?”
林志这才背过身来看她,月光照耀下,李慕儿却看得清,他皱着鼻子愁容满面,仿佛听到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吓人的话语。
“你放心,”李慕儿宽慰道,“那张安与我有几分交情,我们回去同他解释清楚,我看也没有大事。此次赶走巴图孟克,实是桩功劳,这义巴来不像个好人,你莫要同他合作。若是他要挟于你,我会求张安帮你摆平。”
她这番话说得极为真诚,也确有道理,可林志却没有半分心动的样子,鼓着腮帮子又垂下了头。
他到底想怎样嘛?!李慕儿朝他走了过去,站在她后头的墨恩便也身形一动。
林志“啪”地起身,小跑到李慕儿身边。
“你往常不是话很多,怎么不说了?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怕我回去乱说,对不对?”李慕儿拉着他往大门边带了几步,劝道,“可你也没有杀我灭口,看来你做的错事,也并不严重,对不对?”
“不错,”墨恩速度诡异地飘到了他们面前,“确实不严重,还不如绑架女学士来得严重。”
李慕儿愣了愣。
“女学士忽然失踪,本该镇守边关的将士,可都在找你呢。”
墨恩说话怎又变得这么酸,口气和上回在显忠祠一模一样。李慕儿听得别扭,听说张安在找自己又不愉快,语气便强硬了起来:“哼,我本就该在回京城的路上。你们师兄弟,不管有什么阴谋阳谋,与我无关。如果你要维护他,把我杀了就是,这样不清不楚囚着我,又有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想回京城?”
墨恩答非所问,李慕儿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只不悦地用鼻子哼哼。
墨恩似乎叹了口气,“你的伤太重,我怕他们起疑,对我师兄不利。”
林志几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墨恩转头横了他一眼,复又说道:“你想去京城,等好了我亲自送你去。”(。)
第二二一章:代罪羔羊()
墨恩肯亲自送她回京城?
不止是李慕儿,林志亦瞪大了双眼,一脸吃惊不已的表情。
“这样,你可以安心养伤了吗?”
李慕儿半张着嘴,没有回话。
“上回在显忠祠,我就觉着你不对。你身上太多的伤,内力也很不稳,究竟是怎么搞的?”
他难得说这一串儿的话,语气里半是埋怨,半是关怀,倒让李慕儿不是滋味起来。
仔细想想,和墨恩相识的情景虽不愉快,但在纸婆婆家相守的时光,墨恩对她是大过天的恩。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如今见到墨恩总是难过,因为他的出现,是和自己最难跨越的那段记忆连在一起的,很难不让她联想到那些人。
那些人儿。
脑袋忽又痛起来,李慕儿蹲下身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墨恩面无表情,却顺势再次将她抱回了房中。
留下林志一人,独自在院中摇头咋舌,“啧啧啧,师弟,你的心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呐!”
接下来的日子,李慕儿果真安稳了许多。
师兄弟俩虽然并不细心,但胜在都通医术,照料得她很好。
不但头上的伤口和那夜徒手握箭的擦伤渐渐愈合,就连已初见疗效的右手,在墨恩的调理和真气疏通下,竟然不仅恢复如常,还依稀能运转自己的内力了。
这让李慕儿觉得回京的路又近了一步。
她也当真认为不久便可回宫!
可这样的“自以为”却在某个深夜偷听到他俩的谈话后,变得遥不可及
夜色浓的化不开,李慕儿睡了一整个半天,这会儿倒清醒的不行。
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她悄然靠近门口,吸取了上回的经验,没有开门,只趴在门上,屏息凝气,以内力倾听。
“再说,你不是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吗?为什么不干脆用药,让她疯了,让她傻了,再不济,也要让她失去记忆吧?”
林志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那药性烈。”
“那,我怎么办?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别以为我真怕你,就算你揍我,我也还是要说的!没错,师傅在的时候你没少给我担着,可你也没少欺负我!我告儿你,我林志是有气节的人,这回的事儿,没那么容易,哼。”
“我会救你。”
“嗬,嗬,嗬,得了吧您呐!你这么护着她做什么?她身上居然有你的内力,我当时就觉得奇了怪了,你们俩到底有什么过去?哈,我明白了,你是舍不得她把你也忘了吧?诶,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李慕儿双手重重按在了门上。
门很快被打开,李慕儿作势打了个哈欠,边往外走,“咦,你们怎么还没睡?让一让,我去茅厕。”
一夜未眠。
有什么东西,在李慕儿心中渐次清晰了起来。
待到天明,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忽闻得院外木门被狠狠打开。
那沉闷的声音,在清净的早晨,格外刺耳。
李慕儿赶紧起身欲开门出去,却蓦地被人点住了穴道。
身后阴嗖嗖的,李慕儿听到林志和墨恩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过一个是在房外,“别别别,小哥儿,我自己会走!”
一个是在房内,“师兄和义巴来的事,自己会去了结。我们回京。”
他的手慢慢伸过来,大概是要为她解穴,李慕儿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心慌万分。
“我真希望我永远不要了解你。”穴道被解开,李慕儿纹丝不动。
墨恩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僵在了半空中。
李慕儿眉目轻寒,“那个在林子里和义巴来交谈的,不是林志,是你吧?墨恩。”
他那双向来凌厉的眼睛又眯了眯。
“林志连我换上好看的新衣服,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更别提他那怕死的个性,”李慕儿终于回身,“他不会冒险,在我滚下斜坡时抱住我。”
“你那时就发现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我没有那么聪明。我也从不知道,你会易容。”李慕儿说着探手,从他怀里快速抽出了一张人皮面具,“可林志是个直性子,不懂得藏匿自己的情绪。好比他怕你,就老往我身后躲。又好比他嫌你总是睁眼双瞎话。”想到林志那些细微有趣的表情,她不由笑了出来,“当我在你们面前问他为何跟义巴来勾结时,他不是害怕,不是防备,而是像在埋怨我傻,居然主动透露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
墨恩不语。
“然后,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