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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念亲亲,不忍加刑?
众人脸上起了异色。
荆王抬头,嘴角划过一抹惊喜得意的笑容。
却听朱祐樘继续下令道:“但念亲亲,不忍加刑,从轻曲宥。今将荆王见潚,削去王爵降为庶人,锢于西内。至于荆王府的那些辅导官员及手下,阿顺逢迎,误事误主,致王犯罪,俱罢黜之!”
原来,当日李慕儿便是提出了这个提议:锢之西内。
西内李慕儿是待过的,羊房夹道、内安乐堂,那地方爹不亲娘不爱,是非功过无人关心,生老病死无人问津。加之总归是在大内地界,要劫荆王出宫,只能从紫禁城进入,可谓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荆王虽死罪可免,到底成了个籍籍无名的庶人。而被软禁于西内,对于他这种性子而言,不能再作威作福,也算是罚到了点上。
众人虽觉得不够大快人心,但到底介怀着皇家的面子,不敢再有异议,齐声同道“吾皇英明”。
“英明”的朱祐樘远远寻到李慕儿的身影,冲她眨了眨眼睛。
至此,李慕儿以为,荆王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可以安下心来(。)
第二八三章:深受皇恩()
时光荏苒,自李慕儿初入宫闱已第三个年头。转眼又到了上元佳节,李慕儿约上了意志消沉的钱福,同到灯市赏灯。兴王夫妇与马骢牟斌,自然也应邀而来。
独独少了银耳与何青岩。
依然不变的谈笑风生,可李慕儿明白,钱福同她一样,心底的那丝失落遗憾,无论多少的欢声笑语也无法填满。
于是回宫的路上,李慕儿多少有些闷闷不乐。
马骢送她到玄武门,刚要开口宽慰她,却被李慕儿看穿,反拿话塞他道:“骢哥哥,你与冯小姐可还好?”
马骢忍不住啐了她一声,“别瞎说,你又是失踪又是深入虎穴的,我一颗心挂在你身上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理她?”
“你的意思是,”李慕儿蹙眉问,“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嗯。”
不愿再被李慕儿八卦,马骢反而忙催促她道:“快回去吧。幸好今夜宫门不下钥,否则你这么晚回来,可又要被人拿把柄了。”
李慕儿莞尔,转身进宫。心中却想着,近来宫中太太平平,还真没什么人来拿她把柄。
难得的,宫中也灯火明明,朱祐樘向来节俭,今年却允着各宫各室都布置着些。如果没有算错,此刻他应该还在清宁宫——本要陪她一同出宫的他,却在出发前被太皇太后拉去共享天伦了。
李慕儿独自一人轻松走着,一路观望之下,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停下来茫然四顾,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惟面前一池清水在月下泛着清淡的波光,岸边堤柳树枝影婆娑,在风中如丝发飘舞,看得她心底渐起凉意。
想来,应该是一不留神走到宫后苑了。
宫后苑虽美,终究是禁地。没有得到朱祐樘的首肯,宫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李慕儿只好仰首望天,依照星辰方位辨出方向,找到南行的侧门,匆匆朝那里走去。
刚走至南门廊下,忽觉身侧有影子自坤宁宫后门蹿入了宫后苑,一闪而过。这样的深夜里,突然出现的身影无疑让李慕儿悚然一惊。回首看去,但见那身影娇小纤柔,像是个不大的女孩,在清冷夜风中朝宫后苑的瑶津池畔跑去,身上仅着一袭素白中单与同色长裙,长发披散着直垂腰际,与月色相触,有幽蓝的光泽。
她提着长裙奔跑,裙袂飘扬间可以看出她未着鞋袜,竟是跣足奔来的。这个细节让李慕儿意识到她是人而非鬼魅,是宫人而非这后宫里的某位主子。
李慕儿放下了心来,悄然折回,隐身于池畔的树林中,看她意欲何为。
从李慕儿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晃动着的侧面,但见她七八岁光景,面容姣好,五官精致。
只是不知为何,脸上似挂着泪痕。
李慕儿突然觉得不妥,而就在她认为不妥的意识刚起时,那宫人居然冲池水猛冲而去!
不好!李慕儿大惊失色,慌忙施展轻功一个飞身,将将拽起半个身子已经落水的小姑娘。
姑娘也没有死成,非但没有高兴,反蹙眉而泣,脸上泪珠清如朝露般滴滴跌落。
李慕儿忙问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娘子你为何要寻短见?”
她不答话,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后望去,带着恐惧,带着愤恨,亦带着不甘。
李慕儿顺着那方向望去,是坤宁宫。
而此时皇后与太子应当尚在清宁宫才是。
李慕儿顾自猜测出神,头上有树叶因风而落,拂及两人,那处连结坤宁宫与宫后苑的宫门处,便在此时,出现了一个朗朗少年。
看他年纪,当不会超过二十,却穿着一身华贵蟒服,形制如曳撒,衣上左右绣蟒纹,腰部系着鸾带。
这样的服制,可不是一般富贵公子能穿得的。蟒是仅次于龙的高级纹样,就连位高权重深受隆宠的锦衣卫,冠服也仅为飞鱼,在蟒纹之下。印象中朱祐樘只将饰有这类高级纹样的衣物、匹料赏赐给有功的文武大臣,比如修撰宪宗实录的刘健等人。
可眼前这小子,凭什么?
再回头望了眼身旁女子,分明一副见了洪水猛兽的模样。
李慕儿暗叹,怕是这小子欺负了她!
“哟,小爷可还没把你怎样呢,这就闹上了?”终于,小子款步走了过来。步态之悠闲,丝毫不为眼前自己在宫闱禁苑犯下的错误所悔。
此时李慕儿身着布衣,俨然一名民间女子。两人还未待对视,心中想必已将对方视为后宫罪人。
李慕儿索性不惧,亮明身份道:“在下乾清宫女学士沈氏。不知大人尊位?”
“你就是女学士?”
亏他倒听说过她的身份,今日被她遇着,算他倒霉了。
李慕儿正要应话,身旁女子却好心拉了拉她的衣角,满含感激地提醒道:“女学士快走吧,这位是娘娘的亲弟弟,刚袭封了寿宁侯的张侯爷。”
寿宁侯?张鹤龄!
原来是他!
仗着皇后胞弟身份在外天酒地也就罢了,怎么还仗势欺人到宫里来了?
李慕儿想归想,倒不敢当面驳他,只能好好向他见礼。
张鹤龄“嗯”了一声,视线不再盘旋于那小娘子身上,而是专注于她,打量了一遭后,方别有意味地道:“看来那副对联,也没能把你怎么样嘛!”
这话听来怪异,不明确对联之事是否他的杰作,却显而易见他是知情的。
李慕儿只好也虚晃一刀,“皇上垂青下官,自然清楚下官并非无才无德之人。”
“牙尖嘴利。”张鹤龄年少,有些事有些话也不会太放在心上,闻言也不显得生气,冷眼瞧着她道,“果然牙尖嘴利。今天就饶过你们两个小婢。将来见着爷,记得绕着走,否则爷可不见得有今日这样的好心情。”
李慕儿漠然垂首。类似的折辱在几年宫中生涯中并不鲜见,听过也就罢了。
朱祐樘对皇后及其家眷的盲目宠溺,李慕儿也从来都是不介意的。只是,这实在与他为人为政的风格大相径庭。想到朝内朝外的议论与对他的争议,李慕儿不禁有些难过与心疼(。)
第二八四章:有女名婉()
待得张鹤龄的身影消失在宫后苑门口,李慕儿才搀起那宫人,打探其身份。
原来,她是坤宁宫里服侍太子与乳母的小小宫婢,日前张鹤龄去探看太子,偶然间得见她美貌,便放在了心上。今夜皇后与太子被太皇太后召去了清宁宫,他得了时机,欲对她下黑手。不料她的性子倒也倔强,脱不到两件衣衫,就奋力逃了出来。
心想得罪了张侯爷早晚也是一死,这才有了李慕儿所见那一出。
李慕儿听得心慌,眼下看来,这姑娘是断断不能再回坤宁宫了。可如何保她无虞?如果去告诉朱祐樘,他也许会对那小子训斥几句。怕就怕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她索性将姑娘赐给张鹤龄做个通房丫头什么的。
李慕儿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眉清目秀之余,敢反抗堂堂侯爷算是足够铮铮傲骨。李慕儿雍肃殿正缺个人打扫,若向朱祐樘开口要她,倒是可行。
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先被皇后发现坤宁宫少了人,抓她回去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李慕儿先拉她回雍肃殿换上干净衣服,随后在日精门门口,翘首等着朱祐樘归来。
不一会儿,朱祐樘果真从清宁宫方向走了过来。天气尚寒,他却不坐轿子,与皇后两人一前一后款款步行。只不过他的背上,还背了个小人,正捶打着他的肩背,咿咿呀呀笑个不停。
“父皇背背,照儿长高高!”
照儿,厚照,朱厚照。
这样和睦的父子情意,蓦地撞进李慕儿眼里,让她有些失了神,丝毫没有发现那名女子因惧怕皇后躲到了她身后。
如此一来,当朱祐樘背着太子靠近时,朱祐樘看到了她而震惊,朱厚照却因看到了后头的女子而向她伸出了手,“抱抱,照儿回来了。”
李慕儿疑惑抬头,正好撞上朱祐樘询问的眼神。
身后女子这才含着泪弯腰走出来,先拜见了皇上娘娘,后语气温柔地叫了声:“太子爷,还是父皇背着好。”
原来是叫她抱。李慕儿居然连她叫什么都还没问过,当真只是拔刀相助而已,不如从前对银耳般推心置腹了。
“女学士有何事要禀?”
李慕儿只好随便扯个谎:“皇上,乾清宫有急报。”
朱祐樘忙点点头,作势要将太子还给身后跟着的皇后。
也就在这时,众人才发现,皇后脸上那诡异的神色。她半眯着眼,微拧着眉,似在恐慌什么,又似在回忆什么。直到朱祐樘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朱祐樘也纳闷。
“哦,皇上,妾身没事。许是方才太皇太后总为您与金莲说和,妾身听多了,有些不爽快。”
皇后倒是快人快语,不过这话,怕也是说给李慕儿听呢。
朱祐樘不答话,背对着皇后将太子放到她怀中,转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安抚他:“照儿该回去睡觉了。”随后大手一挥对李慕儿道,“走吧。”
朱祐樘勤政,这样的小离别应该司空见惯了,太子也就并没有闹腾。但对朱祐樘而言,李慕儿入夜了还来找他,则是绝无仅有,恐怕真有要事。
朱祐樘往乾清宫而去,皇后抱着太子走了两步,大约是觉得重了,回身递到了李慕儿身旁那女子手中,道:“夏婉,你为何会跟女学士在一起?快随本宫回去。”
原来她叫夏婉。
夏婉怀抱着太子,抬眼望望李慕儿,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朱祐樘也停下了步回望她。李慕儿权衡之下,只得冲夏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随皇后回宫。等她与朱祐樘谈话后,想必能有定数。
皇后一路步子急,很快就回到了坤宁宫。夏婉还算机灵,不想再碰上张鹤龄,便借口抱着太子回了寝室。
皇后也不拦她,径自进了正厅。却见母亲金氏与弟弟张鹤龄,正在榻上坐着不知说些什么。
“唔?弟弟怎的今日还不出宫?”皇后对金氏,向来言听计从。对这两个弟弟,更是宠溺万分。
张鹤龄似笑非笑道:“今夜宫门不上钥,姐姐,您忘了?”
“哦,是了。可夜也深了,你若还留在后宫,终归不妥。”
“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怕事了?”张鹤龄缓缓起身,明明还很年少的脸上,浮现出高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表情,“姐姐,我方才看到了女学士。”
皇后的神色明显一顿。
“姐姐,她继续留在这宫中,你就不怕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那又有何办法?皇上要留她在御前当差,就连太皇太后都难奈她如何,我还能拿她怎样?”
“说起太皇太后,为娘我倒想起一事来。”一直盯着两人说话的金氏此时倏地立了起来,“去年娘娘生辰的时候,太皇太后突然发怒,拿下了女学士。事后娘娘忙着孙伯坚的事没有去查”她说到这儿不由顿了顿,瞧了眼皇后的眼色,“倒不知,太皇太后究竟为何事如此气恼?之后又怎的没了下文呢?”
“所以,微臣私心想着,能让夏婉到雍肃殿供职,权当是银耳在陪伴微臣了”
李慕儿絮絮叨叨一番话,原来不过是想他问皇后要下夏婉这个婢女,朱祐樘有些诧异,问道:“你叫朕随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正是。”李慕儿赧然低下了头,什么急报不急报的,朱祐樘此刻一定觉得她胡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