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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脑袋垂得越发低了。
“我曾试探过你兄长,他也是这个意思。”大概是因为提到了钱福,何青岩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守住这个秘密,也不敢面对被当局者迷的你,只好暂时离开。没想到”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从墨恩嘴里道出了真相。
李慕儿深深叹了口气,脑海中忽然再次闪过“兄长”二字。抬头看向何青岩苍白的面孔,心下不免感慨。
钱福还在天涯海角苦苦寻觅着她,却不知她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如果两人此生就此错过,对钱福而言是遗憾,对何青岩而言是成全,可对知晓一切的李慕儿而言,则会是无尽的折磨。
这一片缱绻深情本是由李慕儿促成,结局也许并不能美好,可若是不能够坦然相对,又哪里来的结局可言?
况且,他们的这份感情,不只她一人看着呢!还有银耳,那个唱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来语调轻软,勾人心魄的银耳,她有多么希望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慕儿想到此处,不由想起一桩事情来。
她猛地起身,绕到床后拿下挂着的双剑,将它外头的布套取下,随手扔到一边,才道:“青岩姐,你知道保守秘密有多辛苦,这回,容莹中任性一回。骢哥哥去寻兄长了,应该很快就会有回应,我只希望你能在此好好养身子,等着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来找你,并且别再推开他。”
话毕,她拔腿欲走。
“莹中,你要去做什么?”
李慕儿刚打开门,手僵在门上,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回去找一个人,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出卖我?”
许是开门声惊动了隔壁,李慕儿一出门,便看见墨恩与风入松也推门而出。
李慕儿举起双手,握剑拱手,“劳烦两位帮我照看青岩姐。我有要事要办,去去就回。”
八卦护环,云纹剑镖。雕蛇白玉牌在月光下皎皎生辉,墨恩与风入松望着那剑鞘上独特的图案,脸上各自泛起异样的神色(。)
第三一八章:最大帮凶()
“吁”快马急停。李慕儿望着眼前那棵郁郁葱葱的公孙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马儿的脚步缓缓地挪动了起来,李慕儿的身姿随着轻轻摇摆,明明夏日光影婆娑,她的背影看上去却充满莫名的凄凉。
倩影最终停驻在那扇熟悉的院门前。推开这扇门,李慕儿便要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那片昏暗。可眼下她已没有时间再优柔寡断,双手颤巍巍放在门上,颤巍巍地用了力。
门果然没有锁,记得从前纸婆婆本也不爱锁院门,还笑称家徒四壁没什么好防的,李慕儿她们入住后她这习惯也不曾彻底改掉。想起纸婆婆,总会怀念起那段快乐美好,充满期待的时光。
转眼间,这都过去两年了。
院内本就清贫,便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走到某个位置时,李慕儿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那是纸婆婆与小宇死去的位置。
纸婆婆也好,小宇也好,那个她曾认为是她女儿的婴儿也好,还有银耳,她们何其无辜?
会是皇后干的吗?
“慕儿!”伴随着一个菜篮子落地的声音,李慕儿听到院门口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不用回头,李慕儿也熟悉这个人。
可是没想到这个她李家最后的家人,居然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你回来了?”嬷嬷惊喜中带着些慌乱,试探问道,“你的手好了吗?”
李慕儿突然鼻子泛酸。
如果嬷嬷再次问她“你报仇了吗?”或是“你知道错了吗?”也许李慕儿就不会那么难过,也许她就能大声质问她孩子的事。可是她没有,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手有没有好。
她到底还是关心她的。
可为什么这样关心她的人,却能将她差点丧命才产下的心爱的孩子拱手送给他人?
“怎么了?”嬷嬷见李慕儿不语,继续问道:“难道你进宫那么久,他们竟还没将你的手治好吗?”她说着就上手来查看李慕儿的右手。
谁知,刚一搭上,就被李慕儿猛地甩开。
一股不祥的预兆爬上心头,嬷嬷愣在原地,眉间紧紧蹙了起来,再次重重地叫了一声:“慕儿。”
李慕儿闭了闭眼,吸了口气,并不希望与她发生争执,“嬷嬷,我是来拿银耳的那个包裹的。你还记得吗?她出宫时带的那个包裹。”
嬷嬷从小看着李慕儿长大,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心里有事?准确的说,是对她有芥蒂。她不是不心虚的,可有些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去说破。所以她只是点点头走回房间,拿出那个银耳视为珍宝的包裹,板着脸孔将之交到了李慕儿手上。
在此过程中,李慕儿站在院里一动不动,压根儿没想过跟她进房。
那个她们三个共同睡过的房间,那个她“女儿”死去的房间,也许对她而言如同地狱,嬷嬷不怪她,但也不能接受她这样的冷漠。
冷漠如冰。好比此刻李慕儿接过东西,转身便走,似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与她多说。
难道?
嬷嬷正心虚,却听那头李慕儿走至院门口,终究忍不住回过头,举着手中的那个包裹道:“嬷嬷,你真的不知道银耳在哪里吗?”
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她的双眸闪烁着银光,应当是极力克制着才没让眼泪跌落下来。
“嬷嬷怎么会知道?”
一句反问,本是为了撇清关系,在李慕儿听来,却是极大的讽刺。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冷笑,“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她果然发现了?
“慕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嬷嬷你比谁都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不能不摊开来讲。李慕儿索性往回踱步,咄咄逼她,“我一直在想,嬷嬷明明不惜喂我堕胎药,让我打掉腹中的孩子,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甚至亲手为我接生?”
嬷嬷故作镇定,“你那位朋友说了,你的身体经受不住打胎。”
“我那位朋友?”李慕儿凄惨笑意更甚,“我真该感谢我那位朋友。他不仅让我免受那碗堕胎药的残害,更替我见证了事情的真相。他虽没有看清对方是谁,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可他清楚明白,那个被抱走的孩子,才是我李慕儿的——亲身骨肉!”
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嬷嬷你以为,支开了银耳和纸婆婆,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你一定没有想到,外头的那株公孙树上,有人目睹了这一切呵呵,可惜,可惜啊,可惜他还是太晚告诉我了直到我的孩子已经贵为太子,我才知道我的孩子,原来没有死”
她“太子”二字咬字极重,听得嬷嬷不由一震,“慕儿,李家决不能为他们延后!嬷嬷也不能面对他们的孩子!”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么执迷不悟。李慕儿摇摇头,悲痛神色转为愤怒,“嬷嬷啊嬷嬷,我的孩子如今至少安好,可那个女婴多么无辜?纸婆婆和小宇,那么善良的她们,又何至于一死?还有我的银耳,”李慕儿举起手中的包裹,“她到底在哪里?!”
“不,这些不是我做的!”嬷嬷的情绪激动起来,“慕儿,那天我给你打胎失败后,确实被你那朋友骂醒了。不能再下狠手打掉孩子,我正犯愁,皇后身边的人就找上了门。他告诉了我这个法子,叫你索性将孩子生下来,再来个偷龙转凤。这样,一来你不会起疑,能够乖乖远走高飞;二来,我们也不用再留着朱家的劣种!所以便有了换孩子那一出。可是,我若知道他们这么狠,过河拆桥后还要赶尽杀绝,我也断断不会答应他们的!”
“过河拆桥,赶尽杀绝!”时光仿佛回到那一晚,李慕儿不禁捂住胸口,“所以,那些人,怕是一直都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去药店被拦,那两个阴阳怪气的人墨恩在时,他们才会有所收敛还有什么山寨草寇,也全都是他们安排的幌子怪不得我找了这么久,也找不到罪魁祸首。可刚一回宫,那个杀我‘女儿’的凶手就被抓到,做了他们的替罪羔羊!”(。)
第三一九章:切莫害怕()
嬷嬷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她还在庆幸:“那晚你要入宫,我俩才躲过此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定是你爹在保佑我们”
她爹李慕儿想到她爹,反而怀疑起来,“嬷嬷既然如此痛恨皇上,为何不以他的孩子去对付他,还心甘情愿把孩子借他人之手还给他?”这说不通啊!
果然,嬷嬷一下就被问住了。她沉默不语,愈加说明这当中另有蹊跷。李慕儿想再问,却也清楚明白以嬷嬷的个性,不肯说的事即便杀了她也不会说。眼下她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好,嬷嬷,那我再问你,是皇后将我的孩子换了。那么,那个女婴是皇后的孩子吗?”
“我本以为是。可如果是皇后的,她真能忍心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害?”
看来嬷嬷也觉得是皇后下的黑手。
若当真是她,李慕儿无论如何都不能够遂她的愿!
可眼下,何青岩还在等着她。她若选择进宫质问,势必要与皇后周旋许久不说,一旦鱼死网破便连生死都不能确定。考虑再三,李慕儿默默走出了纸婆婆家,翻身上马,准备回去。
“慕儿!”嬷嬷见状,忙跟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问去处,只愿跟随她一起。
李慕儿却并不笑纳,头也不回道:“嬷嬷,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嬷嬷。你好好照顾自己。”话毕,随着“驾”的一声,马匹呼啸而去。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也足够决绝。
她不能原谅她了。
嬷嬷往常总是严厉的神色,此刻终于现出颓败。可随即,她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回到院中牵出了马。
李慕儿快马加鞭回了阳谷县。
刚一进门,就看到风入松端着托盘从自己房间出来,准备往何青岩房间而去。上面放着两个药碗,一碗已经空了,一碗还满满当当。
看来两位伤患还在静养,倒忙坏了风入松了。
“多谢道长。”李慕儿觉得不好意思,忙走过去接过托盘。
风入松看她的表情,总是深不可测。这会儿大概是听她说话声音嘶哑,便蹙了蹙眉道:“你自己没事吧?我来就好。”
两人的对话,无疑惊动了床上的两位。墨恩很快开门出来,用和风入松一样的奇怪神情望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李慕儿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不过,瞧他的样子,伤应该是好多了。
“莹中,你回来了?”何青岩的声音从房中淡淡传出,听上去有气无力。这让李慕儿的心尖儿立马一痛,赶紧推门进去。
就在她背身关门的同时,院门外快步走进了两人。
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神中还带有几分焦灼。尤其是跟在后面的那个,急切的神态好似即将迎娶心爱之人的少年郎,既含着欣喜,又略露胆怯。
这两人,正是马骢与钱福。
只是钱福此时尚且不知,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状况
“是你?!”
钱福为见何青岩,紧张不已。马骢却截然不同。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控制李慕儿重伤他一刀的——林志的师弟!
如果说当年上元灯会墨恩跟在荆王后头时,马骢没有注意他。那么大同的那一照面,马骢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这张脸了的。
他居然也在此处?究竟有何居心?
“青岩她人在哪里?”钱福没有留意到马骢脸色大变,兀自问道。
马骢与墨恩直直对视,眼神已经充满杀气,闻言回应道:“兄长,你可还记得当初慕儿被控制过心绪吗?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干的!”
钱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直觉对方阴冷无情,果然不是善类。可他随即看向另一个男人,站在另一间房的门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他莫名也有些不爽。
“你是荆王的人?荆王被捕,你就是逃犯!我今日就要逮捕你归案。”马骢说着,大步便朝墨恩奔去。
看来一战在所难免。
钱福先是一怔,随即也迈向另一个房间,他的直觉告诉他,何青岩很有可能就在那间房里。
“先生留步。”谁料风入松竟是一拦!“未出阁女子的香闺,岂容你说进就进?”
“在下姓钱名福,是来找何青岩何小姐的,请问她可在此?”
钱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时,李慕儿与何青岩皆是一怔。
只不过李慕儿是惊喜,而何青岩她肤色苍白,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