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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
大概是觉得李慕儿更像是在自问,风入松也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其实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什么意思?
李慕儿刚要问出口,忽然听到耳边一阵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速度极快。
在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李慕儿便猛地起身,往后匆匆跑了几步,拾起了插在地上的一支箭矢。
她背对着人群,片刻后才回过身来,手中多了一张小纸条。
没有人看清她的神色,只听到她沉着声音道:“不用挖了,他不在里面。”(。)
第三三零章:回京复命()
“小姐,怎么了?”风入松看她神情突然变得深不可测,不禁忧虑。
李慕儿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她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后暗自握紧手中的指条,吁了口气道:“还好,骢哥哥没有死。”
既然没有死,必定是被人抓了。
风入松不笨,立时问道:“他们想以此要挟你?”
李慕儿闭了双眼,点点头。
“换什么?”
其实答案并不难猜,但对于风入松而言,他知道的东西太多,就越是摸不准。
“自然是荆王。”话甫出口,李慕儿已觉不妥,偷瞄了眼停手看着他们的那群锦衣卫,她没有再仔细解释,只大声道,“明日我便回宫复命。”
回宫复命这四个字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当李慕儿收到这张指条后,复什么命,怎么复命就成了问题。
比如收缴的这一堆罪证,报是不报?
虽然马骢还在别人手里,生死未卜,风入松不该抱着这样看戏的心态,可他真的很想知道,李慕儿会怎么处理此事?
她会为了救马骢而把一切证据毁掉吗?她真有这么大能耐?
李慕儿收拾妥当从房里走出来时,风入松还在腹诽之中。可下一刻李慕儿就交了答卷,她将龙凤双剑往背上一裹,下令道:“派一队人马随我入京,将荆王的犯罪证据呈给皇上。”
王臣一愣,也不上前,隔着老远挑着眉毛提醒李慕儿道:“小姐这是打算回京了?可马同知他还音讯全无呢”
李慕儿一记凌厉的眼神飞了过去,“王大人还请多费心,为朝廷寻找马同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王大人的地盘上,这可都是王大人的责任。”
几句话将话题转移不说,还给王臣摆了一道。王臣轻轻哼了声,一副看不起她的表情。但碍于朝廷的情面,只能招呼着人为她办事。
风入松暗自偷笑,而后并肩与她跨上了马背。
从南京回京,会重新经过山东。李慕儿特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灾后重建的进展。
虽遭了灾,但城镇交界的一些小客栈里客人依旧络绎不绝。李慕儿在这里听说许多刘大夏的英雄事迹,也听到不少人夸赞朱祐樘的决策。
这让她十分欣慰,却也有些失落。
离宫的日子多不胜数,最害怕的事,就是在酒肆闲谈时候听到他的消息。一面为他这盛世天下感到欣慰与骄傲,一面又要藏掖起自己那点想与他策马同游闹市中漫步的小心思。
一如此刻,她勾唇深意一笑,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身后一群人动静不小,风入松恍若未闻。因为他注意到李慕儿的细微表情后,忽然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相比起内心的好奇,这桩事情也许关系到李慕儿的生死安危,绝对不能小觑。他不禁心慌起来,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时机,轻声问李慕儿道:“小姐,太子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此事如果泄露,他只怕,皇后第一个不肯放过她。
她回宫以后,难道会不第一时间冲去找自己的孩子团聚?风入松可不相信。他甚至觉得对于李慕儿而言,这无疑是比荆王马骢之事更难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不似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李慕儿没有丝毫的意外与紧张。她只是微微扬起下颌,任那窗口吹进的秋日凉风轻拂她的脸面,最后淡然地说了两个字:“随缘。”
风入松突然想到何青岩。他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午后偶遇她的。当时她正在为一个灾祸中受伤的男子裹伤,雨伞放在一边,屋檐下她的半个身子都被打湿了。
风入松不知呆呆地看了多久,只记得一切结束后,她的一举一动便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当他得知了她那不能根治的旧病时,她就是这样跟他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随缘而转。”
果然是好姊妹,风入松墨澈双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举起一杯薄酒敬她。
水路虽然还没有通,回京的路却似乎比想象中更为顺畅。李慕儿将人证物证一并扭送到了刑部,这让风入松愈加惊讶。
这一步走出去,再无退路。李慕儿难道把马骢给忘了?
许是猜到了风入松的疑惑,李慕儿出门后对他拱手道:“道长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招。”
她说这话时,语气不咸不淡。可风入松知道,她定在为即将到来的种种纷扰而惆怅。
回宫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不过,对风入松而言,这只意味着,他不能再跟着她。
“小姐,凡事小心。”也不知还能说什么,风入松只好这样交待道。
“嗯,道长也务必珍重。”
想想还是不妥,风入松指了指城中一个方向道:“我就在京城暂居。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李慕儿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难道就因为她是李孜省的女儿?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小姐记住西河派的接头暗号了吗?”
“什么?”李慕儿疑惑,要说记住,也得她知道才行啊。
风入松眉脚轻轻一扬后,倏地抽出李慕儿背后的一柄剑,比划了一下道:“西山禅隐比来闻。”
“河边古木鸣萧森。”李慕儿嗤了一声,原来自己骨子里,早就已经被注入了西河派的鲜血。只是无论她自己,还是那些要找她的人,都没有留意到她这个女学士罢了
女学士
李慕儿独自走了不少路,途中天空还飘起了绵绵秋雨。好不容易,才来到紫禁城门外的大道。拨过层层雾雨,那巍峨皇城逐渐变得清晰,琉璃瓦所覆的檐下挂着数列宫灯,砖石间甃的高墙上镌镂有龙凤飞云,这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在那扇轩昂的宫门之后,曾经只有她深爱的心上人让她魂牵梦萦,而如今,却多了一个汲汲难忘的小人儿,她还没有想好,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第三三一章:决然不同()
李慕儿的宫装,往常都是由银耳收拾的。自从银耳失踪后,浣衣局的都人把衣服送回来,李慕儿总是记不得怎么搭配才好。可是今日,她费了好一会儿光景,将自己拾掇了个仔细。
可来到乾清宫时,却被何文鼎告知,朱祐樘与皇后去为新建的视牲所做大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又错过了。
一个人冲动的时间,大概是半柱香,错过了这个时机,情绪会缓缓平复下来。正如朱祐樘身体力行的“鸟穿浮云云不惊”,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若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便能少发生许多让自己后悔之事。
李慕儿却错过了这冲动的半柱香时间。
“莹中,莹中你怎么了?”被何文鼎的叫喊声拉回思绪时,李慕儿正恍然如同做了场梦。梦中朱祐樘并非帝王,她的孩儿也不是什么太子,那些勾心斗角之争离她千千万万里,只有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恬淡。
“文鼎,你有没有时常觉得,人生如梦,想醒却总是醒不过来的感觉?”
这样的口气,是在不像是从李慕儿嘴里说出来的。何文鼎不明所以,只好摇摇头道:“莹中,如果是梦,我一定会做个美梦,而不是将自己圈在一个小小宫墙中,飞也飞不出去。”
“是啊,如果是梦,为什么不能美好一些呢?”李慕儿平静地笑笑,徐徐侧首环顾室内——案上除了折奏的多少,什么都没有改变。何文鼎还穿着初见时所着的那套青蓝内监服饰;瓶里所供的依旧不过是宫内最普通的柳枝;就连朱砂墨所在的地方,都仍是李慕儿顺手的那个位置。
唯一改变的,也只有李慕儿的认知罢了
“莹中,你怎么这样奇怪?是不是此行不太顺利?马同知呢?他怎么没和你一道来复命?”
李慕儿垂眸低下头,并不回答何文鼎的这一问题。只是片刻的沉默后,她又似重新活了过来,折身往殿外走去,并对何文鼎交待道:“我去一趟西内。若是皇上回来了,请他务必在这里等我,我有要紧事要奏。”
何文鼎点头刚要应“好”,却见李慕儿的脚步倏地停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还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背脊一僵,“噌噌”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何文鼎便看见她的身前探出一个小脑袋,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的方向咯咯笑。
再然后,门外出现了德延、刘瑾、张永等几个侍奉在东宫的小太监,忙不迭对着殿门跪下磕头道:“主儿,快随奴婢们回宫去吧”
何文鼎也不敢怠慢地匆匆跑上前去请安。
唯李慕儿一人,盯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儿,久久不曾作何反应。
“莹中”何文鼎以为她离宫时日久了,忘记了宫中的小主儿,忙轻声提醒她道,“快给太子请安呐”
是啊,太子,千岁爷,她高高在上的小主子,她理应向他下跪请安。
可李慕儿的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何文鼎的眼神烧得她炙热,殿外三个都人也开始生起疑窦,李慕儿自己也意识到了此刻自己有多失态,有多大不敬,可她的手却克制不住地伸了出去,向着那个万人之上的太子爷
“女学士休得无礼!”
伴随着一声不知从谁口中传出的呵斥,李慕儿冰凉的手心突然被温热的触感填满。来不及理会训斥她的那人,李慕儿已经被一只小手牵着,转身往殿中走去。
他那样小,步履都才刚刚迈稳的模样,可他的手又那样暖和,全然不似他父亲那般缺乏温度。
他一定是个和朱祐樘决然不同的孩子吧!
“厚照”李慕儿口中浅浅呢喃,没有人听见她大逆不道地直呼太子名讳,也没有人会发现她眼中差点溢出的薄薄泪雾。
他们只看到调皮的太子兀自拽着女学士的手,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一步步迈向了皇上的龙案。
再往前走,饶是他再年幼无知,也当论不敬之罪!
殿外的刘瑾实在忍不住,压着喉咙小声讨好道:“主儿,奴婢们陪您回去斗蛐蛐儿吧!可不能再往前造次了”
像是故意与他唱反调似的,小太子回头“哼”地挑衅了一声,随后抬首笑嘻嘻地望着李慕儿,吩咐道:“抱,抱我坐上去!”
众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李慕儿却是一副浅笑依然的神色,背对着殿门,凝住他道:“厚照,我可以抱你坐上去,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似懂非懂,小太子却突然收起了嬉笑神色,顺从地点了点头。
李慕儿弯腰,一把抱起了他。
庆幸自己的右手已经能够活动自如,让母子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拥抱,显得不那么尴尬。算一算,他才两周岁不到,不过个子挺高,重量也不轻,李慕儿不由心生安慰。
面对小太子探究的神情,李慕儿尽力扯了个微笑,边抱着他反方向往殿外而去,边开口问道:“太子可知,世上除了紫禁城,还有更大的天地。在这片宫墙之外,有好山好水,有田园人家,即使粗布麻衣,却能自由自在玩耍。你是真龙天子,生下来就背负了他人无需承受的责任,如果现在给你机会选择,你是要飞向外头,”李慕儿又转过身指指龙案,“还是坐在上头?”
她的话语讲得极轻,可她知道,小太子一言一语都听得分明。正如她抱起他的那一刻就未将他当两岁的小孩子对待,小太子给她的回应也确实不像他进殿时的那股无知。
他甚至不断转头,看看殿外,又看看那镶着飞龙的宝座。
最终,他还是恢复了咯咯的笑意,使劲儿蹬着腿,脑袋却往另一个方向冲去。
口中叫道:“快放我下来,我要去坐父皇的位子!”
经不住他的动弹,李慕儿半蹲下身子,缓缓放开了双手。
眼看着小太子冲到案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他什么也没有乱动,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