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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中,”朱祐樘打断了她,一步一步靠近她,柔声道,“以前的事,我必须向你道歉。是我的懦弱逃避,害你吃了许多苦。我知道你很难忘记过去,很难原谅我的无情,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可是我很担心你,不光是我,你的好友们,都很担心你。人一旦进入一种浮躁的状态,很容易将仇恨放大,而失去了善良的天性。刚才你一离开,我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你会不会再次伤人,甚至,杀人。莹中,这不是我们应该在你身上看到的。刚才那位冯小姐,你不觉得眼熟吗?她是你血洗一个山寨时意外解救的姑娘。你应该看到的,是这些被你救出来的人,而不是过程中的戾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慕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透过他深沉的目光就可以看进他的心底。
他真是一个优秀的说客。怪不得满朝发短心长的老臣们,都对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帝王如此心悦诚服。
李慕儿如是想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并且,我正在努力弥补所犯的错误。
“好,”朱祐樘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现在,我们去找被冯家请去的马骢。还有其他人,我们约好了,无论有没有找到你,都在那里会合。”
冯家果然是京城富甲一方的大户,自进门伊始,两侧弯腰行礼的下人就没有断过。到得正厅门口,屋里阳光充足,并有诸多华贵的摆设,极尽奢华。饶是李慕儿自小锦衣玉食,又在宫里当差,也不禁感叹了一句,真他,妈有钱。
冯家老爷在商界纵横多年,自然是个圆滑的主。虽然朱祐樘和李慕儿穿着平平,他还是堆着笑迎了出来,并且一眼就认出了曾经到访过的朱祐樘。
自然也记得,当日问话的马骢是锦衣卫同知,这位公子却稳坐上座,得马同知恭谨对待。那么想必,他的职位定是在同知之上吧。
他只冯月言一个掌上明珠,一心想为她觅个如意郎君,也为冯家寻个乘龙快婿。如今马同知虽接了绣球,却态度不明,不置可否,他不禁私心盘算,眼前这温润公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另一边,马骢见李慕儿回来,心中欣喜大过了愤怒,大步走了过来。
李慕儿眼看着冯老爷一边问候一边上下打量朱祐樘,又望了望鲁莽冲上来的马骢,一下子明白过来,打趣道:“冯老爷先别着急问话,我等可否进去讨口水喝。”
“当然当然,是老夫疏忽了。”冯老爷似乎这才发现身侧还有个李慕儿,虽也是相貌堂堂,但与朱祐樘和马骢相比,“他”显然过于矮小瘦弱,甚至可以说黯然失色。言下却不敢怠慢,扬手请道,“几位大人请随老夫到后院品茗,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朱祐樘要等其他人汇合,没有拒绝。马骢眉头却皱了一皱,李慕儿看在眼里,自知刚才抢绣球的时候坑了他,现在该拉他趟出这趟浑水,便点头道:“如此甚好。承蒙冯老爷不弃,邀我们几个生人喝茶。正好我等还有几位好友会来府上寻我们,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冯老爷一会儿了。”
她几句话明就暗推,冯老爷哪里会听不出来,立刻接了一句:“哪里的话,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朱祐樘忍不住暗笑了一声,李慕儿再去看马骢的表情,显然已经黑脸。
这下好了,祸祟怕是闯大了。
穿过厅堂,入眼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踏上甬路通往后院,那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坛盆景,还有结构细巧的假山怪石,无一不让人觉得别有洞天。
这阵仗,比起宫后苑来都逊色不了几分。
李慕儿走在中间,拿手肘暗暗怼了怼马骢,忍不住地打趣道:“骢哥哥,这可是豪门”
朱祐樘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偷笑了一声,马骢发作不了,只好用唇语道:“都怪你!”
李慕儿撇撇嘴,问道:“你不是没抢吗?”
马骢沉着脸回答:“你突然消失的刹那,绣球刚好落在我身上,我光顾着寻你,哪里还管得了那玩意儿,夹在手下就追出去了。”
李慕儿看着前面隔了几步的冯老爷的背影,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再进数步,视野逐渐平坦开阔起来,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
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
在这个时节居然能看到如此繁盛的丛,就连朱祐樘都面露了异色。
冯老爷见众人沉浸在自家院落的美景之中,十分自豪地解释道:“我家月言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摆弄些草草,这满院的奇异草,皆是老夫寻遍天下所得,可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呢。不过,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小女喜欢,便是让老夫散尽家财,也是在所不惜的。”
他话中有话,马骢显然愈发为难起来。
李慕儿忙接口,“世间万物皆有价码,唯有这‘人心’二字,最为难得。冯老爷爱女之心,实在令人感动。”
冯老爷瞧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三位大人请上座,茶水一会儿就来。”
他请字刚罢,马骢主动为朱祐樘和李慕儿拉开椅子。而朱祐樘则弯下了腰,将李慕儿椅子上散落的瓣小虫掸落,才拉着她坐了下来。
他向来细心周到,李慕儿已经习惯,冯老爷却吃惊地望了她一眼。
甫一坐定,冯家小姐冯月言的身影便蹁跹而至,以及丫鬟递上的一套繁复茶具。(。)
第一六六章:冯家千金()
只见冯月言款款落座,纤纤玉手轻抬,桌上的一大堆家伙什就像活了过来,随着她指尖的跳跃,迸发出蓬勃的生机。
她的声音亦是温婉动人,“小女子不才,略懂些茶艺,今日便大胆献丑,为诸位大人烹上一壶。”
对于这样的美人儿,李慕儿向来是过目不忘的,可当日救她实属意外,心中又牵挂着银耳,自然没有太记在心上。如今经朱祐樘一提醒,她倒是有心打量起来。
淡粉桃面,媚眼含羞合,肤白如新剥鲜荔,娇小却恰到好处。碧绿的翠烟衫及水雾般的马面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却不显得华贵庸俗,反而无处不透着一股俏丽。
这样的姿色与气质,若是与马骢相配,倒确实郎才女貌,不失为一桩大好姻缘。
只可惜,落有情,流水怕是无意
耳边声音涓涓如泉水,李慕儿收起内疚,继续听她说道:“瀹饮虽较煎茶容易,却也极有讲究。一是要用上品泉水洗涤茶具,务鲜务洁。然后以热水洗涤茶叶,水不可滚,滚则一洗无余味矣”
候汤,投茶,小壶冲泡。
几人专心于欣赏她的动作,全程没有插话。
“茶壶当以小为贵,壶小则不涣散,味不耽搁。每一客,壶一把,自斟自饮,方为得趣。”
“多谢冯小姐。”三人都心有所思,想着该如何开口解释,帮马骢开脱。直至每人面前得了一壶暖茶,才想起来道谢。
朱祐樘自己不忙着喝,先替一只手不便的李慕儿斟茶入杯。
冯老爷不禁开始对李慕儿刮目相看。
眼前三位英俊绝伦的男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英武不凡,一个书生白面,看起来个个都是人间翘楚。
今天抛这绣球,看来真没选错日子。
正满意思忖着,有小厮跑到身侧,冲他耳语了几句。而他听完后,神色更加愉悦起来。
茶一入口,李慕儿便觉一股清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是说不出的舒适快慰,果然是好茶!
她刚想称赞几句,旁边马骢突然“嗯?”了一声。李慕儿和朱祐樘被引得纷纷看向他,发现他盯着冯月言,表情看起来是疑惑,是不解。
再看向冯月言,已是醉脸春融,笑涡红透。
见李慕儿和朱祐樘没反应,马骢困惑地转头低声问道:“这茶怎么这么甜?”
朱祐樘心里咯噔一下。
李慕儿则本能地拿过马骢的茶杯抿了一口,确实很甜,像加了。
她便又拿朱祐樘的茶水来尝。
尝完后,她眉眼一展,恍然大悟地看向马骢。
冯老爷大声笑了起来,边笑边看着马骢欣慰点头。
众人皆注视着马骢,他却仍在犯懵。一直不曾言语的朱祐樘只好解释道:“听闻冯老爷并非京城本地人士,而据我所知,抛绣球该是壮族等地的习俗。”
“大人好眼光,”冯老爷笑容不变,“老夫虽迁来京师已久,却不忘家乡之风情,是以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朱祐樘复又看向马骢,“壮族还有一风俗,男子第一次到女方家相亲时,姑娘必须敬他一杯茶。如果茶中有”他顿了一顿,李慕儿接话道:“表示姑娘同意这门亲事”
冯月言微笑着垂下了眸。
马骢却惊诧的不行,猛地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冯老爷和冯小姐高看,今日之事是场误会,小生无心抢这绣球,也无意相这亲事。”
冯月言瞬间脸色一变,虽然方才已看出他成心躲避绣球,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他这一番拒言,怎能不叫她眼眶犯红。冯老爷蹙眉,不悦道:“马大人堂堂男子汉,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当时绣球在你手上,全京城的人都瞧见了,更何况,小女本就心仪于你怎么,做我冯家的女婿,难道还能委屈了马同知不成?”
“我”马骢无言以对,无奈地看了李慕儿一眼,只想扯个慌赶紧混过去,“冯老爷,实不相瞒,小生家中已有婚约,不敢再高攀冯小姐。”
“哼,”冯老爷冷笑了一声,“马同知真当我是市井小民好打发?老夫已派人调查过了,马同知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兵部尚书马文升,你是家中独子,尚未婚娶。你们这里讲究门当户对,婚姻之事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马尚书听说这桩喜事,十分满意,说不定正在往我府上赶来。马同知推三阻四,当真是看不起我冯家了?”
没想到冯老爷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李慕儿知道这件事情怕是闹大了,心中更加歉疚。打心眼儿里来说,她很希望撮合这一对璧人。只是一来她不知冯小姐性情是否纯良,是否适合马骢;二来,马骢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就算一条道走到黑他也不会放弃。如果他不喜欢,你就是塞给他金山银山,他也是断断不会要的。
要他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还得慢慢引导。
忙跟着站起道:“冯老爷请息怒。壮族民风既这般淳朴开明,冯老爷便该理解,两情相悦本属不易。今日马同知与冯小姐才刚认识,如此草率谈婚论嫁,确实不妥。我等今日公务在身,不小心才拾了绣球,这事儿小生也有责任,是我在追逐犯人的过程中,将绣球递给了马同知。冯老爷莫要怪罪,小生向你赔礼就是。冯小姐国色天香,京城大把王公贵族都想一亲芳泽,哪里用得着抛绣球招亲,被我们这些个榆木脑袋的粗人耽误了光阴?”
她一番话说得俏皮又不失礼数,朱祐樘和马骢直盯着她,脸上各自洋溢着喜悦的神采。
有多久不曾听到她说这么多话?有多久没有见她挺身而出的模样。仿佛那个熟悉的李慕儿突然间又回来了,做着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却总是能够将事情摆平。
“这么说绣球你也接着了?”冯老爷脸色稍霁,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道,“刚才的甜茶,你也喝了”(。)
第一六七章:自拆身份()
难道,冯老爷的意思,还看上了李慕儿,准备退而求其次不成?!
李慕儿正在反应,可谁也没有料到,冯老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红着脸看起来十分腼腆羞涩的冯月言遽然站了起来,“爹,你不要再说这些让女儿难堪。这位大人,月言并非今日才与马同知认识。早在那晚他到访府上,向我询问山匪之案时,我便已对他一见倾心。今日我本不愿抛这绣球,可老天有眼,居然恰好是你接了。你说,这是不是我俩之间的缘分?”
她一会儿对着她爹,一会儿对着李慕儿,最后坚定地凝视着马骢,道出了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话语。在场的看客无不目瞪口呆,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冯月言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这下,轮到马骢面红耳赤。
他左顾右盼,刻意回避着冯月言的眼神。冯月言却不闪不躲,目不转睛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能如此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感情,李慕儿突然有些佩服起她来。
或者说,是羡慕。
又或者说,是怀念。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同她一样,以为自己心里所想所念所爱,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