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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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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女孩子不免夸赞了她几句,她小脸俊红,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马骢。马骢此时倒是表现极好,大方坐她身边,主动为她倒茶,还关心道:“冯小姐,刚才那几个人,没什么问题吧?有任何不妥,你尽管告诉在下。”

    冯月言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倒垂,隐约可见酒窝里的清甜,“无妨,大概是慕名而来的外地客人,想换些好东西。”

    “换?”众人一声齐呼。

    “哦,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日要出售的是三年来冯家所有字号中最好的货物,虽说需竞价,可最不值钱的便是金银铜币了。如果能以稀罕事物来交换,是为次佳。若是难得的孤品,那身外之物全然无用,同为竞价者必须以一技之长,打败对手,方得此物。”

    “真是有趣,”戴琼莲不禁抚掌,“如此一来这枯燥的竞价拍卖倒是有趣许多了。”

    何青岩也点头道:“难怪诸多小姐都是结伴而来,原是为了相互照应,相互扶持吧?”

    “嗯,的确如此。今儿个来的有闺阁千金,有名门贵妇,有勾阑艺妓,也有为情人求一心爱之物的公子哥儿,”冯月言环视了几人一圈,“过会儿你们便会知道,这后苑香闺中,可是不乏卧虎藏龙之辈,真真能叫人大开眼界呢!”

    说笑间外头也开始热闹起来,冯老爷一番客套的说辞铿锵有力,充斥着整个澹烟楼。而后是各大掌柜献宝,从用白色茉莉仁提炼而成的“珍珠粉”以及用玉簪合胡粉制成玉簪之状的“玉簪粉”,仿波斯人而制的上好螺子黛,到设计精巧独一无二的脂粉奁,可谓千娇百媚应有尽有。

    几个掌柜也不愧是生意人,吆喝之声隔着老远也如在耳畔,女子之间的喧闹声完全盖不过。戴琼莲已趴在窗口惊叹了半天,其他几人终于忍不住,也纷纷来到窗边观赏。

    楼下气氛已开始沸腾,正如冯月言所说,用金银财宝买卖,不过图个热闹,毫无看点。一物换一物的,多见稀奇宝贝,十分有趣。可众人最期待的,自然是将要拿出看家本领来一较高下的姑娘们。

    “这瓶‘露油’,比起姑娘们日常所用桑汁儿头油或是兰膏,更为香气馥烈,泽发生光。制作工艺繁琐,柜上三人了足足七日七夜,才酿成此一份而已”

    终于,一掌柜搬出当家宝贝。顷刻间雅间内陆续有女子走出,想要一试。只是,这其中有擅乐理的,有攻诗词的,有穿舞衣的,不同长项的人走到一起,比试什么就成了问题。

    李慕儿好奇欲问冯月言,她却未卜先知,解释道:“恩人别着急,我们家的掌柜都不一般,自会出题。”

    李慕儿摆摆手,“冯小姐莫再叫我恩人了,听来实在生分得很,叫我莹中便是。”

    “好,莹中,那你也唤我月言即可。马同知,也唤我月言吧。”

    她的脸又不自主地红起来,马骢一脸无措,牟斌看得着急,直用手肘怼他,“成成成,那你叫他骢哥,莹中就是这样叫他的。”

    “去你的,多事儿。”马骢一拳头挥在牟斌腹部,疼得他咧嘴。几人看得好笑,又听楼下掌柜掷地有声道:

    “皎皎白纻白且鲜,将作春衫称少年。裁缝长短不能定,自持刀尺向姑前。复恐兰膏污纤指,常遣傍人收堕珥。衣裳著时寒食下,还把玉鞭鞭白马。这局,比的是女红。以半炷香为限,哪家小姐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绣出最精致的图纹,便为胜者。”(。)

第一七八章:跋扈女子() 
议论声四起,片刻即有小厮取来工具递于就位的姑娘们。李慕儿不禁笑语:“儿时家中母亲做女红时,缝几针便要往发上篦几下,我便问她为何?她告诉我,因发上有头油,篦几下针就不涩了,缝起来省劲。掌柜居然让人比女红赢这头油,当真有趣。”

    冯月言闻言没有多想,立刻接道:“莹中若想为母亲赢得这‘露油’,也可以去试一试啊。”

    李慕儿摇摇头,“我不会女红,母亲也已仙去了。”

    马骢心疼地凝住了她。

    “怪月言多嘴了,”冯月言尴尬,还想道歉,李慕儿已打断她道,“月言,我还有一个疑问,一会儿谁做仲裁,评这长短高低?”

    冯月言莞尔,颊上的酒窝愈加深了,“所谓长短高低,向来是莫衷一是的。爹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我的喜好,自然是由我来评判了。”

    “原来如此,冯老爷对你真好。”李慕儿眼睛无神望着窗外,“京城中定有许多名门望族愿与月言交好吧?”

    “月言交友,向来挑剔。”冯月言以笑语结尾。

    说笑间,楼下第二个掌柜已开始出题,比的是琴。

    冯月言还在为第一轮绣出的一片瓣和一个纹样而犹豫,李慕儿和马骢牟斌则已经纷纷望向了何青岩,惹得她嗔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指望我去为你们赢一物件吗?”

    众人齐笑,可不敢逼她!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光,听着楼下一个个美人悠然婉转的琴音,李慕儿心情不错,还嬉笑着打趣道:“月言,你怎么还在纠结前一轮,这第二轮眼看都要结束了。”

    “不会,我听着呢!”

    冯月言的话音未落,底下突然喧闹起来,一个男子声音传来:“这些比试实在无聊,若是你上场,必定将她们都比了下去,岂不下她们面子?”

    好大的口气!

    李慕儿垂眼一看,竟又是那个嚣张男子。

    一直忙着看热闹,都没有再注意他们三人。此刻才发现,他们桌上的茶点丝毫未动,也还没有什么收获,两手空空地看着台上。

    只不过男子脸上充满傲慢,妇人和姑娘却十分淡漠。

    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姑娘似乎蹙了眉,透出一丝不安。

    冯老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桌边不远处,闻言倒也不恼,只是客气地拱手道:“公子若是不服,大可上前一试。各位都是凭本事赢取个妆台小物,胜负无需太过介怀。”

    男子一声冷哼,“好啊!”转头又对姑娘耳语了几句,姑娘便点点头,起身走到前排。

    李慕儿没有落下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此刻,是又恢复了最初的灵动。

    “小女子什么都没有准备,这轮既是比琴,可有美人愿意借琴一用?”

    前面刚弹奏完的女子还未下台,到底是大家闺秀,毫不介怀道:“姑娘用我的便是。”

    “多谢美人,”姑娘一面走上去,一面不似寻常闺阁地轻薄笑道,“等小女子赢了彩头,便回敬给美人。”

    底下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好奇她的实力,有的则鄙夷她的自信。

    直到琴声响起,全场寂静。

    她弹琴浑然不似前面几位姑娘那般温婉轻缓,而是直奔主题,手指灵活翻动,急越如飞,琤琮如溅瀑下赴,仿佛要将人带到一片广阔草原上,天高地阔任君翱翔。

    连李慕儿这样不懂琴的人都知道,她这分明是在炫技!

    至于这“技”好不好,炫得成不成功,从何青岩的眼神里,李慕儿已窥出一二,“青岩姐?”

    何青岩立即领会她的意思,回话道:“嗯,弹得确实好。指法娴熟,难度颇高。”

    “我却觉得,太过激进。”冯月言此时也已回到窗口,插嘴道。

    李慕儿不语,看着楼下女子们竟被生生吓住不敢再上去弹奏,只能无奈摇头。

    不过决定权仍在冯月言这里。冯月言也不着急评判,打了个手势叫掌柜继续下一轮比试。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有记:‘贵妃每至夏月,常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其热。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说的呢,是唐朝的杨贵妃,因为涂抹了脂粉的缘故,连汗水都染成了红色。下面这盒胭脂,才是本店孤品中的孤品。”

    第三位掌柜拿出一个陈旧的脂粉奁,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那奁中膏体已然凝固,可甫一打开,竟还有股清雅的蜀葵香飘散开来,刹那间弥漫整座楼宇,当真稀奇。

    “这可是杨贵妃自个儿藏着用的东西,其珍贵之处,无须赘述。各位姑子小姐,若想收藏宝物,可别择日咯。”

    掌柜此言可不正踩着姑娘们的心思了嘛!

    “三掌柜,您就别卖关子了,还不赶紧出题!”

    “题目啊,已经在我方才说的话里了。便是这开元天宝遗事,请各位节选自己喜欢的趣事,以楷书和行书分别默在纸上,技高者得。”

    说来倒也容易,比的只是书法。可开元天宝遗事足足一百五十九条,先不论姑娘们是否知晓,即便背过,该选哪条才能既合了冲裁的心意,又展示自己笔尖的优势呢?

    众人握着笔头,似乎都有些犯难。

    唯独那位姑娘,提笔立书,俄顷立就。

    她写得好不好李慕儿还不知道,可光凭那份气魄与架势,便觉得她已胜出三分。

    只是那男子以她之才为己之荣的傲慢态度,实在令人不爽!

    很快大作便被送到了冯月言面前。

    几人发现,那姑娘默的只是掌柜说的那篇“红汗”,字写得再好,岂不毫无新意?

    正在诧异,男子声音再次传来:“喂,楼上的是何人?所谓冲裁连个面都不露,如何服众?”

    马骢和牟斌已彻底被激怒。

    “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绝非善类,如此嚣张跋扈,谁给他的能耐?!”

    “就是就是,冯小姐,你要是看他不爽,告诉你骢哥,他去帮你赶!”(。)

第一七九章:三人为伍() 
冯月言不语,垂眸思索了一瞬,忽然将窗口开大,冲下面说道:“月言确没什么本事担这‘仲裁’二字,只是家父怜爱,许我挑选心爱之物,观闻大雅之人罢了。公子进了这澹烟楼,便该知道得失皆靠本事的道理。能让月言喜爱,也自有那人的本事!”

    她虽极力保持优雅,口气里却也能听出不悦。甚至,大概因为被质疑,还带着几分紧张。

    李慕儿见状,抬手帮衬冯月言扶住了窗沿,讽刺道:“有没有本事,冯小姐若说不得,公子就更说不得了。”

    “哼,”男子抬头注视着她们,眼中尽是不屑,“说得轻巧,能赢了我家丫鬟再说。”

    那个被称为丫鬟的姑娘身形一震,眼中的颓然稍纵即逝。

    李慕儿轻叹了口气,回身与何青岩与戴琼莲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立刻会意,点了点头,一前一后步出雅间。

    李慕儿感动于彼此间的默契,看着缓缓下楼的两人,悠然道:“公子既然不服冯小姐做评判,我们便叫在场所有姑娘裁断。姑娘方才已经展现过琴艺与书法,恰好冯小姐这房中也有好友会一些。姑娘若还觉得不尽兴,不如与在下把下一轮也一道比了,岂不痛快?”

    马骢惊了惊,站在窗边阴影里提醒道:“下一轮比试什么犹未可知,你的手还没好透”

    冯月言这才注意到李慕儿藏在袖中包着纱布的五指,以及马骢一脸紧张地神情。

    “好啊,”小姑娘倒是爽快,“那可有趣多了!”

    李慕儿侧头对马骢眨了眨左边眼睛。

    马骢对这个动作并不陌生,此时看见甚至心中有莫名的感动。小时候,她对某物势在必得,或是某个奸计得逞时,便会对马骢使个这样的眼色,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便会信她,陪着她。

    “咳咳”冯月言一阵轻咳,将马骢思绪拉回,低头一看,何青岩已经坐在琴案前,戴琼莲也已手握毛颖。

    众人的眼神却在最后一样宝物,等着最后一轮试题。

    那是一对无比精致的梳篦。

    掌柜徐徐道来:“众所周知,梳篦多产于常州。在下有幸常到木梳街、篦箕巷采购,那运河两岸的整街满巷当真全是篦梳作坊,玲琅满目。可诸位姐儿有所不知,站在文亨桥上,头顶皓月,那桥下便有个角落隐隐闪着光亮。当地人皆以为是水面反射,直到我遣人深入水下”

    李慕儿忍不住轻笑,“月言,怪不得你们冯家能够富甲京城,不仅冯老爷厉害,这几个当家的掌柜,也个个都是商界的奇才啊!”

    冯月言有些心不在焉,只随口嗯了声。

    “谁知道哪里是什么焰石,分明就是块上等的圆形美玉!姐儿们看这玉篦子,合二为一如圆月,分开则成了两枚梳篦。柄中透雕双凤纹,双凤对立回首,颈部相连,啧啧啧,简直妙哉!”

    掌柜一手一枚梳篦,一副痛心疾首状,“叫本掌柜拿出这么好的宝贝来,真是要了我的命!咱家这位千金说了,”说着幽怨地望了楼上冯月言一眼,“不,咱家这位是万金,玉梳当赠美人,月圆方能人圆。这一对儿,一并赠与接下来的大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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