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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薇低下头,眼神平静而镇定的,慢慢说道:“如果需要我替他死的话,我一秒钟也不会犹豫。”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傅小韶愣住了,祁妙目瞪口呆,手里的勺子都掉了。
这星期周四、周五要期末考试,从周六开始放寒假,大部分人都心浮气躁、焦虑不堪的时候,却是祁妙每次临阵磨枪的好时候,其实鱼薇还挺佩服她一点的,就是她越临近考试越专注,一用功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果然吃完午饭回来,她一下午都埋头做题,一直做到晚自习,还拉着自己坐到前排给她恶补物理,鱼薇有点为难,毕竟她答应了要帮步徽的。
谁知他倒挺无所谓,听她说要去第一排坐,就淡淡地点点头,鱼薇去了前排回头看他时,他正好也看向自己,神色凉凉地看了她两秒,眼睛就转移开视线,低头写作业去了。
祁妙用起功来根本没有时间概念,夜自习结束又拜托她讲了道大题,最后保安上来催着关灯,她嘴里还嘟囔着各种公式。
鱼薇跟祁妙出教室的时候,身后灯光熄灭,整排走廊都漆黑一片,朝前走了几步,鱼薇看见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从角落里晃出来,背着单肩斜背包,穿着黑色羽绒服,头发有些凌乱,一看就是步徽,随即飘来浓浓的烟味。
他身后跟着李鹤人和强电,看见她和祁妙走过来,看了她俩一眼,就转身下楼了。
“他们居然窝在这里抽烟。”祁妙思绪被烟味吸引,终于从数学题上扯了回来:“不学好。”
鱼薇一直知道步徽抽烟的,偶尔在校外看见他跟几个男生围在墙角吞云吐雾,他的桌洞里也曾掉下来一盒红双喜被她看见。
下楼走到停放自行车的棚子前,鱼薇停下来等祁妙去取车,刚站定一会儿,步徽推着车走了过来,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她想了想,叫住了他。
“步徽。”听见她叫自己名字,步徽猛地停了动作,站住脚朝她看去。
鱼薇觉得今晚没看着他自习,有点担心,还是打算提一句:“听说你要去英国留学了?”
黑暗里,步徽神色微微一顿,随即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嗯,干嘛?”
他想着难不成这个女的“假正经”装不下去了,想开口留自己,结果听见鱼薇说道:“那这次期末考是你在学校最后一次考试了,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
步徽听到这话瞬间瞪大双眸,看了鱼薇一眼,想着她不仅假正经,简直就是假正经的最高级别!
听得他心气不顺,步徽打算蹬上车就骑走,结果身后祁妙推着车出来,朝他脆甜甜地说了句:“强电说他拉粑粑去了,让你等他。”
步徽叹了口气,只能因为好哥们临时起意的一泡屎停在原地,看着鱼薇跟祁妙走出校门。
天色愈发黑沉,等了一会儿,步徽才看见强电跟李鹤人一起推着车走来,骂道:“你拉屎把肠子拉出来了?”
强电笑眯眯的,窄框黑色眼镜下的小眼睛闪烁不停:“徽哥心情不好?”
步徽懒得搭理他,这时刚要把车骑出去,忽然听见叫喊声,在浓浓夜色里,校门外冲进一个小小身影,正是祁妙,她看见他们三个就大喊起来:“步徽!快来救救尾巴,她被流氓堵了!”
那一瞬间,步徽听见祁妙破音的尖叫声,一阵心惊肉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时,他瞬间脸都白了,飞快地骑上山地车朝外冲。
鱼薇正被三个满身酒气的小混混团团围住,她和祁妙刚才先是被言语调戏,看见形势不对的时候,她狠狠推了一把祁妙,让她骑车去找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此时她已经被围着,步步后退到学校外墙边上了,她想着要是他们动手动脚,她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但还好,下一秒,她就看见步徽他们三个男生骑车从校门里冲了出来,步徽冲到她身边时,一把把车子丢在地上,大步走过来,揪住其中一人的后衣领扯开,厉声骂道:“你丫调戏谁呢?”
毕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然还是学生,但步徽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三个小混混的注意,接着李鹤人和强电也丢开车子冲了过来,扯领子推搡着刚骂上几句,双方就开打了。
一时间情况混乱,鱼薇还是第一次离斗殴现场这么近,冷静下来赶紧摸手机报警,可是电话还没通,忽然一个眼尖的小混混看见她报警,朝她扑过来,还没碰到她,被步徽猛踹了一脚,身子趔趄栽倒,但因为顾着鱼薇,步徽瞬间被身后一个人挥拳砸中。
鱼薇怕增添麻烦,很听话地跑开去打电话报警,不多时,祁妙带着两个学校的保安跑了过来,掏出了电棍,局面瞬间就被控制住了,变成双方言语对峙。
于是当晚,鱼薇有了第一次去派出所的经历,但还好,并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吓人,警察一看他们的学生样子,还有几个未成年,再看另外三个浑身酒气的小混混,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没有人受重伤,做完笔录就让他们各自打电话叫家长来接。
鱼薇自然没人可叫,就干坐着,听见步徽拿起手机,通了之后喊了声“四叔”,她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步霄马上就要来了……
时间忽然变得漫长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鱼薇一直很不自在地坐着,期待又忐忑。祁妙先被爸妈接走了,她跟她告别后,派出所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停车声,鱼薇呼吸一滞。
门外的情况在屋里看的一清二楚,浓浓夜色里,黑色奥迪停稳,接着熄了火,车门打开,一道高而挺拔的身影倏忽闪现时,借着屋里倾洒而出的光,鱼薇在看清步霄棱角分明的脸时,当场愣住。
他的样子变了,而且变化很大。
鱼薇不敢置信,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步霄,看着他一点点走来,他的每个变化都被她看在眼里。
步霄瘦了些,还剃短了头发,脸型和五官全部露出来了,眉间的野性和锋芒更加耀眼,五官更分明,目光更有气势,越发显得眼底那丝痞坏无处可藏,眉梢眼角全散落着淡淡的坏笑。
他抬起头时,恰好迈进门里,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她其实想过很多种再次跟他见到的场景,无一不尴尬,要么他会对她冷淡,要么他会回避视线,可现在他真的忽然出现了,仅仅一个眼神,鱼薇就懂了,他对自己一丝一毫没有改变。
步霄抬眸的时候盯住了鱼薇,把烟从唇畔拿开,接着他慢慢勾起唇角,一点点露出笑意,直到唇边浮现两个酒窝。
29。第二十九章()
鱼薇的心情此时复杂到了极点,压抑了整整两个星期的痛苦已经被她吸收得好好的,消化在一呼一吸之间,偶尔想起来痛个一两下,她只要一想起步霄不会管自己了,她从今往后孑然一人,无处可依,甚至无法再见他,她只能自己缓解那份沉甸甸的绝望。
趋于平静的内心,每日这样煎熬,早就在痛苦的深潭里浸泡太久,此时却又被撩起一阵波澜。
步霄现在忽然又出现了,明明什么都未曾改变,他的笑容,他的眼神,跟以往别无二致,甚至连一丝尴尬都没有。
鱼薇只能先跟着步霄走到步徽身边,只见他看了两眼侄子的伤,跟医生问了下情况,步徽正好“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步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大男人还嘶什么……”
步徽听了,顿时咬着后槽牙,把声音全咽下去,这时,正好几个医生把门外那个满脸是血的人架了进来,步徽一看,蹙蹙眉冷声道:“就是这个王八蛋砸的我。”
医生扶住他让他别动弹、别说话,步霄背后轻轻靠在旁边一张病床的床沿,低头悠然道:“行了,四叔帮你报过仇了……”
他话音刚落,全急诊室的大夫都朝那人围了过去,就剩一个男医生给步徽缝针,片刻后,医生清理那人伤口里的碎玻璃,他叫得相当凄惨,鱼薇站在这儿听得一清二楚,说从伤口里摸出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玻璃渣,有个女医生看了之后相当镇定地说:“都能看见头骨,怎么也得缝个十几针……”
步霄半坐在床沿,听见这话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过脸看着鱼薇,只见她朝着那个哇哇乱叫的人看去,轻轻蹙着眉,好像听着惨叫也跟着觉得很疼似的,步霄不禁笑了。
“你是怎么把他弄成这样的?”鱼薇小声问他。
步霄轻描淡写道:“去了派出所,警察让他们赔钱,他们说不赔,我说行啊,就跟我稀罕几个臭钱似的,出了局子,我也没干什么,就顺手抄起个啤酒瓶子砸了他一下,谁知道,呦嗬,我从来没砸过还挺天赋异禀,他就成这样了……”
鱼薇听见他吊儿郎当的解释,表情有些若有所思地出神,步霄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很久,蹙蹙眉,怎么觉得她心情不好似的?
“最近过的怎么样?房子还喜欢吗?”步霄憋了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他眼神真挚地看着她。
“挺好的,好得我都觉得配不上了。”鱼薇有点感慨地说道。
步霄挑挑眉梢,笑了:“哪有人配不上房子的?长得好看就得配好看的房子……”
话说完他就觉得不太对了,舔舔唇,闭上了嘴,怎么挺正经的话被他说出一种“金屋藏娇”的味道,他低下头,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步叔叔……”他忽然听见她开口喊自己,朝她看去,她脸色有点白:“既然你来照顾步徽了,我就先回去了。”
埋下头,鱼薇道了别就狠心想朝外走,还没走出去两步,还是老样带子被步霄拽住了,她只能停脚。
“站着。”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完,鱼薇已经被他拉停住了,步霄一时间有点着急,忍耐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等会儿我开车送你。”
鱼薇听着心里一颤,支吾了句:“不用了……”
她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似的,步霄听了深深蹙眉,沉声道:“跟我闹别扭了?”
“不是闹别扭。”鱼薇停顿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再管我了。”
听到她的话,步霄一时间微狭双眸,剑眉深深地蹙起,继而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又淡淡敛去,变成很严肃的样子,似乎斟酌了很久,才一字一句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鱼薇回头朝他看去,步霄坐在白色的病床床沿,黑色大衣搭在肩膀上,棱角分明的脸被黑色高领毛衣衬得很英朗,他正伸出一只手带子,眼神很认真。
那一刻,她几乎有种跟他心意相通的感觉,就在她怀疑这种感觉是错觉还是直觉时,门外响起高跟鞋声,接着姚素娟大呼小叫地进来了。
“小徽!”姚素娟跟往常一样,风风火火的,这会急得更是满头是汗,跑进门里四处张望,步徽看见她大呼小叫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嫂都进来了,步霄还是紧紧带子不松手,鱼薇扑腾了几下,他坏笑着凝望着她,终于把手松开。
姚素娟踩着高跟鞋跑过来,看上去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的应酬上脱身赶过来,她先是仔仔细细地看了步徽好一阵子,又问医生好几遍要不要住院,医生说皮肉伤已经没问题,再做个头部ct就好,她才放下心。
她一抬头看见鱼薇,一颗心又提上来了,神情慌张拉着鱼薇问:“丫头,你没事儿吧?”
鱼薇赶紧摇头:“我没事,步徽救了我。”
姚素娟终于松了口气,精疲力竭地说道:“真是吓死我了,人都没事就好,我就说了,你们那学校就不应该上什么夜自习,男孩儿就算了,女孩儿多不安全啊!你看看,这都这么晚了,等会儿让老四开车送你回去。”
步霄听见大嫂这么说,挑挑眉笑道:“咱家老头儿不是说有伤风化吗?男女有别,怕我玷污她清白什么的,嫂子你这么相信我?”
“老四!”姚素娟骂道:“你听听你,就是你这张没边儿的嘴才被人说的,还不知道改!也难怪咱爸训你,这要是不认识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个流氓呢!但说真的,咱家谁会误会你?你一个当叔叔的,还这么疼小鱼薇,能有什么呀,你也就嘴上不正经,怎么可能做出来玩儿学生那种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姚素娟继续絮絮叨叨地讲起来,步霄听了这话,轻轻低下头,唇边有笑,但眼睛神色有些淡下去。
当晚,姚素娟带步徽回家了,说第二天上午要请假,带他再去做个ct检查检查,鱼薇又上了步霄的车。
仿佛一切都没改变,又仿佛有些东西的本质彻底面目全非了,鱼薇觉得自己跟步霄现在的相处感觉有点不一样。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开车,她坐车,他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