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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下绊到枯木,差点跌倒,扶稳了身子继续没命地狂奔。“本来我先相中一只小野兔,一路追著追著就追到熊老大面前,它想跟我抢,我不肯给它,它乾脆追著我跑啦!”“它想玩野兔,你就应该让给他!到底肚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他破口大骂,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敢放缓。“你以为平白被黑熊追著跑很有趣吗?”“我被它追著跑是因为我功夫不好,打不过它,你跟著我一起溜做什么?‘大侠’。”对喔!封致虚猛地停下脚步。“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守静临时煞不什冲势,没头没脑地撞上他后背。
痛!
她的鼻端冲向他后心,她的额头压向他脊梁骨,她的下颚顶向他背肌。倘若两人的速度再加快一点,她的脸从他背后抬起来的模样,八成可以移居到山东做为大饼店的活招牌。“干什么?你想乘机碰我身子、吃我豆腐也不是这等吃法!”吃她豆腐?她那身排骨充其量只能算发育不良的青豆苗!不过他宁愿节省下和她斗嘴的时间,先解决横亘在眼前的难题。“站在旁边擦亮招子,今晚有熊掌可吃了。”区区一头黑熊当然难不倒他。都是她不好,莫名其妙埋头狂奔起来,害他直觉地跟著她乱跑,现在才想到施展他的英雄气慨。“真的?”她的瞳眸刹那间熠熠发亮。两人停步谈话之间,威势汹汹的母黑熊已经随后追赶到他们身后,两只熊宝宝跟在母亲身后,圆碌碌的眼珠子像煞了黑石头,似乎仍搞不清楚自己追赶他们的目的。“吼──”黑熊人立起来,一步、两步地接近他们,最后停在封致虚身前三步远之处。“吼──”两相对照之下,还是它看起来比较狠。南宫大姑娘满腔的信心自动缩水七成。
她吞了一口唾沫,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呃,疯子虚,不是我怀疑你的能力,可是你真的打得倒它吗?”封致虚回眸瞥了她一记冷冷的眼光,不屑回答这种有辱身分的问题。“让开!”说著,他单手顶住她的蛮腰往后一送,让她安全地藏在树干后头。然后他低身斜斜挑起半尺来长的枯枝,剥掉枯松的外皮,形成如利锋的尖头,俨然一柄现成的称手兵器。“唔哗──”黑熊充满威胁地欺向他。“畜生,看剑!”木枝上、下、左、右分别点向黑熊的要害。
黑熊的眼前闪过白晃如光的亮点,刺眼地眨了几下,封致虚趁它闭眼、眨眼的空隙刺向它的下胁。黑熊挨了这一刺,疼痛得狂叫一声,四肢重重踏回地面,退后几步,摇头摆尾地怒瞪他。封致虚适才的剑击使出七成力,纵使是武功强悍的人,受在身上也非一剑刺穿不可,然而大黑熊的皮厚骨粗,居然将他的剑力硬生生地抵挡下来。“好!”他不禁有些佩服它的韧性。“再吃我一剑。”一套天山七式挥舞开来,黑熊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转眼间挨了他的三击重手,黑黝黝的皮毛终于渗出鲜红色的血液。原本受了伤的猛兽性子会越来越凶猛,但是这只黑熊甚是聪灵,立刻明白自己遇上了难得的对手,再恋战下去只怕连命也会葬送在此地。吼吼的狂叫声渐渐转为惊慌失措的哀鸣,封致虚眼见它气馁了,突然攻向它的下盘,使出十成劲力撂倒它。轰隆!宛如山崩般的巨响,黑熊跌倒在地上。好机会!
“趁早让你投胎当人。”他举起木剑,猛然朝它的心口戳下去。
“慢著!”守静忽然喝止他。
直直刺向黑熊心脏的木剑受到她惨叫声的惊扰,微微一斜,以寸许之差削过它的皮毛,钉进柔软的(奇*书*网。整*理*提*供)泥土地。“唔……唔……”黑熊惨鸣起来。“搞什么?”他气呼呼地回头大骂。
“你……你不要杀它好不好?”她怯怯地替大黑熊请命。
啥?不杀它?
“你不是想吃熊掌吗?”他可是好心想填饱两人的肚子。
“我……我觉得它好可怜……”她的嗓音开始发抖。“其实它也没做错什么嘛!只恰好生为一只熊,这种命运又不是它自己能够决定的,我们居然因为肚子饿就起了杀机随便便夺走它宝贵的生命……”说著说著,同情心迸发得越发汹涌。“你玩我?如果不想吃,为什么一开始不事先说清楚?”居然等到他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制伏猛兽后,她才轻轻松松地撂下一句“拒吃”。她以为和野熊打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大颗大颗的泪珠宛如下雨天的洪流泛滥出她的眼眶。“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看,它好可怜!它的宝宝也好可怜,如果你杀死它,熊宝宝就变成孤儿了,然后这世界上就多了两只没有娘的野熊,而他们失去母亲的原因,只是因为两个人类肚子饿了,这不是很不公平吗?”她越说越难过,嗓音蓦地抽抽噎噎起来。“想想看,以后他们遇见其它熊,大家聊起失去爹娘的经过,其它熊只可以正义凛然地陈诉,自己的爹娘如何英勇地保卫家园,为了儿女而战死在敌人手上,只有这两只小熊的娘是为了‘有人肚子饿’而死于非命……呜……好可怜……你不要杀它嘛……野生的果子也很好吃呀,我可以摘桃子给你吃,你高兴吃多少我就摘多少,你不要杀死它嘛,哇……”功力太惊人了!南宫守静从酝酿泪意到倾盆大雨只需一眨眼的时间。是不是所有姑娘家都和她一样情绪化?瞧她哭的悲天惨地的,活像他是个狼心狗肺、狠心杀熊的恶贼似的。“喔──呜──”两只熊宝宝彷佛接收到某种感应,也跟著她一起引吭悲嚎。“哇──可怜的熊宝宝!”她居然冲过去和它们一起抱头痛哭。这算什么跟什么呀?活脱脱的旷世人伦大悲剧。
“别哭了!”他终于明白这丫头为什么会饿肚子饿到如此悲惨的境界──她压根儿不知道该如何狩猎。不,更正,应该说,她可能明白狩猎过程必须准备的一切步骤,然而捕获猎物时,她往往吓得比受捕动物更厉害──就像刚才她打算杀他一样──所以打死她她也不敢动刀子,只好乖乖放它们走路,再随手摘几个野果子充饥,然后把自己饿得半死。如果她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打算陪著她委屈自己,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咱们不要吃它们好不好?”泪盈盈的眼眸含著两汪清泉。“唔?”三只熊也一起凝向他的脸庞。
这一瞬间,他忽然产生荒谬得想爆笑出声的冲动。这四双眼睛居然出奇的神似!尽管历史悠久的污垢遮掩了她的真实面目,然而,两扇睫毛下透出的莹黑色瞳目,隐隐跳跃著哀恳、求告、希望、不可置信等诸多信息,如同两颗上好的黑珍珠,直直望进他的心底。他如何能忍心毁灭三双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眸?竟然对敌人的女儿心软?看来他真的倒大楣了。
“好吧,反正熊肉也不好吃。”完全是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心态。
“真的?”粲然如星的眼波漾出满怀希望的光辉。
“还要我指天发誓不成?”郁卒的脸孔拉得老长。他为何如此轻易地被她的眼眸牵动?“那我们可不可以送它们回洞穴里去?”简直得到一寸鲸吞一尺!“再吵我就吃涮熊肉!”他凶巴巴地吼她。
怪怪!守静二话不说地收住奔腾的泪水,一个箭步跳离熊宝宝,满脸谄媚的表情宛如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差没伸出舌头来舔他两口。咦?小丫头破涕为笑的模样还挺可爱的。不行不行,他必须自我克制,不能再对她心软,毕竟他打算剿灭她的老巢呢!再这样下去,难保封致虚大侠不会“沦陷”,真的变成“疯子虚”。
※※※
镇市的千奇百怪对南宫守静而言是陌生又新鲜的。
虽然她老头名列“道上大哥排行榜”的前几号人物,然而南宫劳将她保护的非常周到。毕竟同行相忌嘛!为了不让那些“忌”他的家伙绑架了宝贝女儿,藉此来威胁他,守静自幼身边就围满师兄,师弟,而且足迹从来没有踏出天机帮据点方圆五里以外的范围,所以基本上她只能排进“井底蝌蚪”的程度──距离“井底之蛙”的高级阶段仍然有待努力。这几天适逢各地正在举行中秋佳会。她的眼睛眩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花样如此繁多的节庆把戏,诸如踩高跷、吞火剑、指挥牲畜表演特技等等,都带引出她无数的疑问。“那个矮子真的以为他踩在两根木竿上,人家就会相信他的身量天生就长这么高吗?”她的语气充满了困惑。“闭嘴!”“为什么剑刃上要点火?改成淋硝酸水会不会比较刺激?”她还提出建议。“求求你闭嘴!”“咦?那边有人挥鞭子赶狗狗跳火圈耶!”她顿了顿,发出有些不屑的评语。“狗跳火圈有什么稀奇的?人跳火圈、狗挥鞭子那才好看。”“拜托求求你闭嘴。”“嘿,你的每一句话都会把前一句的用字加进去耶!那下一句你打算如何变化?”好奇宝宝终于转移目标了。封致虚懒得理她,不过守静姑娘天生懂得自得其乐。“下一句应该说:‘我拜托求求你闭嘴。’再下一句是:‘可怜的我拜托求求你闭嘴。’再下一句则是:‘悲惨可怜的我拜托求求你闭嘴。’再下一句是:‘生活悲惨可怜的我拜托求求你闭嘴。’然后再下一句……”光是这个话题她自己就研究了一个时辰。小鬼头一个!没时间理她。
现在他开始为两人的落脚处伤脑筋。饿虎岗地处偏僻,金泉镇又是附近一百里内唯一繁华的人群聚集处,各处一定充塞著汹涌的人潮,临时想找个睡觉打尖的客栈可能有点困难。“走!咱们到小镇外缘的旅店试试看,说不定可以找到空的上房。”两人直驱市镇边缘的小客栈,然而,等他们真正找到有空房的客店时,已经过了掌灯时分。一到清泉客栈的店门口,连守静这种小生手也可以感受到气氛不太寻常,下意识她偎向他的体侧。怎么气氛阴森森的?疯大侠该不会饥不择食、累不择厝,带著她上鬼屋将就一个晚上吧?“客倌,请进请进,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吧?”店小二发现有两位客倌上门,眼底蓦地闪过一道诡谲的光彩,随即被鞠躬哈腰的谦卑模样取代。眼神不正必有鬼,这是封致虚走闯江湖的观察哲学。而且,他发觉客店内的生意冷清得离谱──倘若他料得没错,栈内八成只有他们两个光顾的客人。为何小镇的其他地方热闹得几乎地皮都要翻过来,小镇边缘却连一只孤魂野鬼也没有?黑店!封致虚几乎敢拿自己的“死人头”保证。他的嘴角噙挂著一丝冷笑。光天化日……呃,阴天暗日之下竟然敢乱开黑店,这会儿碰上封大爷,算他们运气不好,乾脆顺手把它收拾了,就当是他送给名捕大哥一个塞牙缝的点心。“客倌,两位想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从内堂踅出来。嗄!怎么平地人一个比一个面目狰狞?和掌柜的、店小二相比较,她才发觉原来疯子虚称得上慈眉善目,起码眉宇之间多了一股英挺的正气。守静悄悄打了个寒颤,整张脸埋在他的背后。这种角色不来天机帮担任堂主实在太委屈了。“住店。给我们一间上房。”一间?为什么?她平常住宿不习惯有室友,莫非疯子虚对于睡在走廊上很感兴趣?“为什么不多要一间?我宁可……”他的眼光足以比拟世界上最高明的暗器,随便投过来一记,她剩余的话语便乖乖顺著一口唾沫吞进肚子里。这是她从清晨到夜晚唯一入肚的东西。“要不要顺道切盘羊羔,再打瓶白乾?”掌柜的接收到她的胃紧呜战鼓的声音。吃?她的上眼皮撑开下眼皮,刹那间放射出无数光芒。羊羔,好耶!最好再来一盘烤乳猪、两碟卤菜、四色乾果、一坛陈年绍兴酒。“好好好,弄点儿──”“清水来喝喝就好。”他自动帮她接下去。
守静的肚皮顿时凹进去。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绑到一个如此缺乏人道精神的肉票!如果疯子虚企图饿死她,她如何能在捧著空胃的可怜状况下,完成一个有责任感的绑匪应尽的义务呢?“我要吃羊羔!”她努力争取。“吃食羔羊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他轻轻松松地驳回。
“那我要喝白乾!”
“喝酒伤身,还是不喝为妙。”
一记扬著倒八字眉的青光眼杀过来。“疯子虚,我现在发觉其实带著一颗死人头四处跑也没什么不好。”“是‘封致虚’,还有,银两在我身上,有种你自个儿叫菜、自个儿付钱好了。”肉票恐吓绑匪。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她终于了解天机帮的兄弟们为何视他如蛇蝎了,原来他真的没心没肝没肺。好歹她做了他一下午的牢头,没功劳也该有苦劳吧?以往老爹绑架小孩儿上山,对方的亲人起码得抬著两扁担的金银珠宝来赎儿子回去,而她也不过向他要求一顿简单的膳食而已,他竟然大大方方地拒绝了。这家伙根本没把“肉票守则”背熟!“我想和你谈谈。”守静一把揪住他衣领,示意掌柜的带领他们来到住宿的房间。一跨进门槛,砰!门扉当著掌柜的面甩上。“你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