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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阑清梦,转眼已是华灯初上,是少年人的欢颜解了这早春的冰霜,啊真好,虽还未功成名遂,却也不必忧那路远回车。
这个生日,何佳念恐怕永远也忘不了了。过得如此混乱,热烈,又有无尽的感动。她无法想象自己今后几十年的生日,如果再不能过成这样,该有多少遗憾。她只希望能在这几个人身边,在这个人身边多留一段时间,再一段时间,最好是永远。
第37章 炎光独缺雅(一)()
新学期伴着春天的毛毛虫和树芽又来到了,可音乐课却换老师了。秦老师不但不再出现在高二年级,高一和高三的人也再没见过他。好像一瞬间,人间蒸发了一般。
新老师年轻而且端正,音乐素养也是很高的,但他太过一本正经仿佛要培养的是一群穿黑色西装和长裙的最正统的古典音乐生一般,习惯了秦老师跳脱自由的同学们都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被拘住了似的。
所以开始有好事者多方打听,终于,以胥启明和文科班的张贺为最有效率。她俩通过在教育局当职的姨妈和姑父,打探出一件大事。
秦老师是被开除的!!
这可是个惊天大新闻。在三中,说实在的老师无论自身水准还是关系背景,那都得是过硬的。被开除这种事儿,可能十年里都未曾发生过。
所以要不怎么说三中这群学生也是真厉害呢,他们竟然继续不懈努力,挖出了背后更深的原因。这原因不挖还好,一挖,叫人惊得下巴都要找不到了。
秦老师是因为和贾老师发生了不伦恋情才被开除的!!
这个消息让九班都炸了锅,大家怎么也不能相信。洒脱无拘的秦老师,是这群孩子眼中最无拘无束最能代表远方的一个形象了。他们日日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学校里,日日压力山大而不得安闲,但只要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就拒绝了所有老师的占课要求,风和日丽地就拉你在一叶艺术的方舟跳了一支小步舞。有他在,孩子们好像就有暂时寄存自由灵魂的一处庇护所。他没了,孩子们的灵魂就彻底被压在名曰教育的这部巨大的机器之下,再也不得翻身。
他们更加想不通是,这样一个代表了可能是孩子们眼中可以看到的整个宇宙中最自在最透亮的一枚心魄,是如何肯做这样荒唐的选择?而且选择的还是,那个微胖刻板,日日颐指气使的贾老师,一个甚至已婚有小孩的贾老师?
“秦老师其实没结过婚你们知道吗?”
“他好像大学的时候就暗恋贾老师。”
“秦老师的腿是怎么回事?”
“据说也是大学里一次事故为了救贾老师伤的,这么多年一直就默默守在她身边,啧啧。”
“所以讲我与地坛那次?”
“啊可不是”
“那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突然就被开除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贾老师她老公好像其实家暴,然后她就去找秦老师,时间长了就被发现了。”
“那为什么只开除秦老师?”
“贾老师的公公是教育局不知哪个部门的主任,据说是强烈要求学校给个说法。”
“那秦老师以后呢?”
“”
几个人围着胥启明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午休时布谷鸟的叫声里,在小黄花时不时飘进教室的时候,像说所有高中生听到的最寻常的八卦一样,只是说到最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沉默,因为他们年少的心里已经明白,命运的无常是如何捉弄凡人,支离破碎。他们沉默,也是因为他们哀悼,哀悼最固执的爱情,次次要输给现实,黔驴技穷。所以看似与他们毫不相关的一件事,却撼动了他们心里最执着的单纯,像老旧的冰箱,在渐渐温暖的春日里,却独独在背后偷偷流下泪来。
再不会有人带他们跳古典舞,却让他们唱流行歌了,也不会有人偷偷搬一个黑胶的老古董让他们一个个上来摸了,也不会有人因为天气晴好而突然给大家泡茶一整节课一起听京剧了,更不会有人因为某个音乐家年轻时命运的坎坷而非逼着大家一个个答应长大一定要给那个基金会捐款了。那时的秦老师,就像这群少年一样,对艺术天马行空,对人事毫无戒备。
很快的,有个周一,秦老师突然回来了。
他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里面盛满了各种音乐书籍,响铃,节拍器,竹笛,三角铁他神色落寞,再没了当初的那种儒雅和润泽的光,他发丝干枯,眼睛里只有一团不倒下却也立不住的灰霾。他行过音乐教室,行过小花园,行过主楼和操场。他快步向前,不抬眼看任何一个学生,一个师长,尽管那些眼神都是朝向他的,唏嘘的,嘲讽的。
他只是回来收拾最后一点物品的,自此,和这座他度过了十二年青春岁月的古老的校园,天涯永隔。
“秦老师好。”在秦老师要出门的时候,在校园里值周的何佳念看到了他,静默如她,却在此刻有着高中生不寻常的勇气。
“喔?何佳念啊,你好。”秦老师突然被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
“秦老师,你多保重。”何佳念在此刻,早已说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了,因为她自己的胸口此时已经闷闷地发痛。
“好,谢谢你。你也好好学习啊。”秦老师淡淡地苦笑了一下,但还是聚了眼神里的一束光,想尽量地不把自己的悲凉过给这孩子。
“嗯,秦老师再见了。”何佳念只觉得自己要流泪了,她要忍住。
“嗯再见。”秦老师点点头,微笑着挥了挥手,“别压抑自己,真心话,第一次就说,不要等最后都来不及,才固执地不肯放手。”他突然郑重其事地嘱咐何佳念,更像是对自己说,然后再不回头,一深一浅地跨出了学校里最后一道门槛。
何佳念愣愣地看着下午的阳光中的尘埃欢快地跳舞,这舞中,送别了一位天性不羁却终究重创于枷锁的星辰子民。她一下子听不懂,她只反复默背秦老师说的那几句话。静静地站了好久。她不知道,教学楼上,张沐远也看到了这一幕温和却残酷的春景,更是良久无言。
这里的春天特别短,很快夏天就要来到,所有的光怪陆离,终究要冲淡那些只属于别人生命里的回忆,可别人忘了,我们不忘,炎夏里永远最需那一阵香气,桀骜不驯,自有和煦。
第38章 炎光独缺雅(二)()
人类总是这样,在经历大起大落的人事更替之后,会有特别多的感怀。
何佳念自从秦老师走了之后,好几天都闷闷不乐。一来她本来就是多思之人,秦老师如此境遇,她不可能不觉得哀伤。二来,秦老师出校门的最后一刻只有她一个人目睹,所以这离别之苦似乎添了数倍加注到她一个人身上。那最后的几句话让何佳念很难受,尤其更让她难受的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句话让自己特别难受。
这四个人天天在一起,以张沐远对何佳念的注视,不可能发现不了她的低落。他旁敲侧击地问卜爱文,可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张沐远自然地就联想到了秦老师这件事,他觉得最近唯有这件事,会让多愁善感的何佳念备受冲击。
于是这天,中午吃完饭,他来到了何佳念座位旁。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啊?”张沐远很小心地发问。
“我也没有。”何佳念正趴在桌子上,听到他问,支起下巴,“就是秦老师这样离开,我觉得有点难过。”
“嗯,我猜也是。我也挺不好受的。那天我还看见他走的时候见着你了。”张沐远倒是直率。
“嗯,你看见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遇见他呢。来咱们学校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意气风发呢,走的时候也没人送送。”何佳念听张沐远说他看见了那萧索的一幕,却并不觉得惊奇,仿佛这萧索本该他们两个人目睹。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太难讲了。”张沐远很想拍拍何佳念的肩头,可他没有抬起手,他不能。
“你觉得秦老师错了吗?”何佳念甚少这样直视着张沐远,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掀得张沐远的心湖波光粼粼。
“我不知道。”张沐远有点恍惚,他无法在此刻得出什么精准的判断。秦老师之于他,比起师长更像是兄长,意义非常,但伦理道德的异端却也让张沐远想不明白,看不清楚。
“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他说,别压抑自己,真心话,第一次就说,不要等最后都来不及,才固执地不肯放手。”
“!!”
这话给何佳念的难受是钝的,没着没落的,延绵了数日的,而这话给张沐远的震撼却是瞬间的,猛烈的,立竿见影的。
他觉得自己对何佳念的感情像一条江河,他们日渐增多的那些共有的经历,只像是一颗又一颗河中暗藏的岩石,缓缓流过也能撞得他心潮澎湃。他一日比一日更难隐藏自己的感情,但他一次又一次克制自己的涌动。他从未犹疑,但他不得不顾虑。顾虑何佳念的内心,她的感受,她的处境。
可如今这几句话如同芒刺在背,刺得他哑口无言,他默默地离开何佳念的座位,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他是否太过软弱,太过拖沓,他到底是想给何佳念最周全的保护,还是终究想保护他自己?张沐远受不住内心一波又一波的诘问,头痛欲裂。
何佳念并没有注意到张沐远的离开,因为她也在同一时间饱受煎熬。她爱钻牛角尖儿,越是想不通的事儿,她越爱想。这在科学的领域里,被美誉为钻研,可到了世俗的寰宇下,就成了执拗。在何佳念这样的高中女生那里,就特定成自我折磨。只要她自己不肯放手,谁也帮不了她。为什么难受?为什么这话让她这么难受?为什么?何佳念觉得自己想得呼吸不畅,还好此时卜爱文及时回来,从教室门外的储物柜里拿来了那种最酸的软糖。
“念念,给你。”卜爱文咬着软糖含混不清。
“谢谢。”何佳念接过糖来,放进嘴里。干燥无味的口腔,猛然一酸,酸得她下颌骨“咻”地一痛,不由得皱起眉来。
“哈哈哈,太酸了吗?”卜爱文看着她表情的大开大合,觉得甚是稀奇。
“是挺酸的。”何佳念好容易缓过来,也是被自己的夸张逗笑了。
“念念,你表情丰富的时候好好玩,哈哈哈。”卜爱文说着又往何佳念的嘴里塞了两颗糖。
“诶你别喂我,我自己吃。文文!!”何佳念一个措手不及,下颚又是一阵酸涩。
这糖初入口,极酸,可慢慢的,又有甜透出来。人的感官常是这样,一个沉睡,一个就苏醒。终于此时,何佳念的心中不再迷雾重重。
她有真心话,可她不敢说,然而不敢说的后果,却也是如斯触目惊心。所以她恐惧,所以她自我指责。所以她想放弃,可是她不忍心。
终于等到了放学,例行的去车棚推车。
张沐远遇见了何佳念,他们默默推着,出那最后一道门槛时,各自垫了一下车轮。两个面临着人生到此处可能是最大一次抉择的年轻人,此时,相顾无言。
第39章 勇敢()
如果你以为高中班级里只有女生之间会有那么些小心思之间的屈曲盘旋,而男生之间则是光明磊落,爱憎分明,那你就彻底错了。从来男人的世界,较之女人的,都更加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贾老师的事,虽然不能说传得满城风雨,但究竟纸里包不住火。老师的群体里就三传五传,流到学生这边,就更是添油加醋。所以她最近,精神都很不好,没有了那种颐指气使的姿态,转而很是颓唐。
她不再点名回答问题,也不再答疑。班会也不怎么开了,分析卷子的时候也经常愣神儿。语文课因此变得气压极低。
然而高中班级里的见风使舵何时较成人世界中更少?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罢了。
所以陈灿的日子,渐渐难过了起来。
班里那些嫉妒他的,不忿他的,想取而代之的,终于试探着群起而攻之。
先是有人在班会上质疑他的班费使用,又有人反对他组织的班级小春游,接着有人说什么时候该改选了吧。只有胥启明和马靳仍对他忠诚,在气不过的时候会顶说话的人两句。但你们懂得,那种处境,还是岌岌可危。
终于在这一日,冲突爆发了。
刘琛在班会上公开指责陈灿定的“红五月”歌咏比赛的演出服质量有瑕。
“那个衬衫不知道是哪儿淘换来的,在阳光下一照都透亮。”刘琛如是说。
“你的衬衫你现在脱下来,不透那是遮光布。”陈灿觉得很无语。
“质量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