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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倾（三）（）
张沐远在连续加了几场班，替别人的工替到飞起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工作也有可能成瘾。
他的生活因此变得单调而转变极端，沉默地上课，与何佳念热烈地聊天，然后近乎自我折磨般辛苦地工作。
他伪装的坚强骗过了父母，骗过了何佳念，却终究骗不过自己。他越是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轻描淡写，游刃有余，越是在内心深处更加深了几重对自己的否定，以及对曾经选择的固执的不后悔。
他也在这段日子里突然很依赖重金属音乐，依赖深夜里自顾自的一场灰飞烟灭的狂欢。他知道自己还可以去找何佳念，可他却怕这样终有一天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他已经决定了，就是咬碎了牙，她不知情的安宁永远要被坚守。即使这想法那么幼稚，在当下却是改变不了的固执。
终于，无法健康地生活中的天平甚至偏离得过多，也让看似无忧虑的小女孩一天天察觉了不妥。
何佳念联系不到张沐远了。她打他的手机，手机关机自动转来电提醒，打宿舍座机又不是打不通就是人不在。着急到最无望之时，何佳念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可她心急却没办法用一点力。总要过了很久，张沐远才打回来，解释说电话没电了，自己又没发现，上课下学实验兼职，这才耽误到现在。
何佳念几次在接通电话之后，崩溃大哭。因为她有无数的担心，终于被安慰。但她急火攻心，觉得自己说话时不但声音发抖而且呼吸时像肺里积了痰。她因此甚少有的言辞激烈，甚至有一点警告张沐远一定一定要注意开好手机，打开定位，因为联系不上他她真的快要急疯了，她真的没办法停止想象所有不好的可能。
张沐远大多时候非常诚恳地道歉，仅有极少几次因为压力和疲累，觉得何佳念有些大惊小怪，进而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无辜也不免要分辩几句。但他有一次给的理由竟然是，他把手机就放在胸口前的袋子里了，因为本身轮班时间就长又紧接着多上了两个钟头，所以他担心辐射直接关机了。然而他每次终究还是会哄何佳念，逗她笑，并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可是时不时地，这种情况就又出现了。
一次，两次，慢慢地何佳念终于开始习惯了。她依旧着急，但她不再疯狂地尝试所有可以联系张沐远的方法，她不再哭，她只让这种急出来的眼泪往心里倒流。她知道自己爱他，所以担心他，但她慢慢开始放弃，因为她觉得张沐远不能换位体会她此刻生不如死的担忧，她觉得他甚至没有想过要体会。她第一次觉得寒心，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可终究，她那么爱他，他们彼此的感情是如此真实。何佳念渐渐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长大必须要面对的，必须要学会接受恋人的不完美，行事的不能事事尽如人意。她不再责怪，她从此孤单地压抑自己情绪的起伏，只向内追问。
可她不知道，没有反问的包容，在漫长的时光中，终究会结成一道道隐形的伤疤，将来有一天，痛的还是自己。
张沐远不是不知道，自己近来与何佳念生活在同一时区却产生了那么多次时光交错，有时何佳念甚至哭了，他的心也次次跟着疼着。他知道自己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这样的行径真的与他的自我背道而驰。但他同样说不清的是，自己是否有些放任自己的不负责，如野草般蔓延而生，是否潜意识里想逃避，想要将这一切无法挽回的压力与苦痛退给心灵最深处的那个破坏人格。
他很自责，试着想要在保护那个秘密也让他有多少痛苦，所以他那天终于鼓起勇气，想跟何佳念解释清楚这纠缠着的前因后果。但阴差阳错，打过去的时候偏偏又是何佳念去实验室的时间。
虽然在何佳念宿舍里玩儿的吴漾虽接到了这个电话，但不知后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等何佳念和耿嘉嘉回来的时候，就只像小鸟一般欢快地催着她们一起去食堂，而全然把张沐远来过电话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这样，本整合了话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张沐远等待了一个晚上之后，又一次寂静地，伴随着放工之后回校那条路上的昏黄路灯，退却了。他想想，还是不说了罢，只慢慢多注意一点，再努力约束自己一点，不要像之前那样让何佳念着急就好。
这一场气流颠簸，持续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在一个沉默着不说，一个沉默着忍让的过程里，最终看似安然着陆。但他们完美无缺的爱情世界里，却因此裂进了一朵阴云，哪怕银色织线日后可以再明媚幸福，终归还是要添了一道灰色，每次提醒，每次需要先挣脱。
第134章 拾落英（一）（）
大一第二学期很快就要过去了，虽然这学期对于张沐远和何佳念来说，真的是一道分水岭，他们少年时期从未经历过的种种，竟然一时间纷至沓来，半点犹豫都不肯给。但他们还算是挺住了，也将迎来大学里第一个暑假了。
这个暑假，如果可以有一个舒缓，如果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彼此倾诉，那么，多年后的结局或许会有很多不同。
很好，正在两人还有些害羞和犹豫着要不要恢复一如既往的亲密时，陆宇辰却先约了张沐远喝酒。比起马上安排和何佳念的约会，这反而让张沐远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些在爱里所有的勇往直前，竟在最近这琐琐碎碎中突然消磨了。他变得瞻前顾后，怕下一步又是行差踏错，他太珍惜这段感情，他很怕自己又要伤了何佳念。所以他虽然有些窃喜不用马上想出让何佳念所有快乐复原的办法，但他十分诚实，把陆宇辰怎么突然来电话，怎么痛（li）哭（suo）流（dang）涕（ran）地恳求他去陪他喝酒这事儿给何佳念一个字一个字汇报了一遍。
何佳念那边本来也有点儿恢复中的踟蹰，结果听他像个小学生般事无巨细，反而觉得好笑，嘴上让他去吧去吧，自己也要趁暑假先见卜爱文去，心里却也渐渐轻省了不少。许多过去欢快的画面，好像重又归来。
两个男生在家附近的小菜馆先吃了饭，像还是那两个刚刚从三中下午放学打完篮球饿得可以吃掉一头牛的毛头小子，风卷残云般地解决掉了四大盘菜。
可不巧，今儿这儿没酒了。陆宇辰各种哀怨，趴在人家餐厅的桌子上，一副可怜样儿，旁边的食客纷纷侧目，这弄得张沐远很是无奈。为了安抚住这个夸张的朋友，他马上拍胸脯保证，一会儿请他喝酒，就怕他继续跟这儿哭唧唧。
可出了门去，陆宇辰却突然要先在旁边儿的花坛上坐一会儿。
夏的凉意还很委婉，小风一吹，所有人心里悄悄层层上过的锁，好像不经意地，都“咔”地一下全都开了开。
“我跟卜爱文吵架了。”两个男生推着车，走在若隐若现的霓虹灯下，画面并不浪漫，可陆宇辰突然说出的话，更破坏了仅有的一点幻觉。
“啊？哦。”张沐远惊奇了只一秒，但马上转向平常。这两个活宝，虽然上了大学之后联系变少，但总是孙猴子跳不出手掌心去，欢脱和不羁什么时候能变。吵架？正常吧，“但因为什么啊？”
“沈硕到我们学校找她来着，我抽了他一巴掌。”
“你没事儿抽人家干嘛？”
“那小子不知哪儿弄到她的手机号的，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她以前喜欢丫的。没跟她聊两天呢，就要约她去野营了，而且什么两天一夜？她傻啊，以为野营都是跟咱们一起的那种呢，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准备跟着去了。我只是及时赶到现场劝了一下，丫就让我滚远点儿别掺和。我一时没忍住就出手了。”
“这你劝的对。”卜爱文是何佳念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张沐远很亲近的女孩子了，如今听着陆宇辰这么讲，自然如兄长般站在他一边。而且他们不是也真的拜过把子么。
“是吧，我这是仗义援手啊。结果那傻x是走了，卜爱文也不搭理我了。怎么解释也不听，就差在手机上直接给我拉黑了。”陆宇辰看张沐远支持自己，狂点头，他认真的眼光被路灯映得晶晶亮。
“是。你也别着急，咱们几个的感情不至于这就废了，我让念念去劝劝。卜爱文也是一时没反过闷儿来，道理讲清楚就好了。”张沐远没从何佳念那儿听说这事儿，但他马上想到自己最近和何佳念也是各种错综，微微叹了口气。
“她已经一个月都没和我一起坐车回城了。”
“哦。”张沐远耐心地听着。
“她也不回我短信了。”陆宇辰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完全不是为了说给张沐远听，而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一点哀悼。
“嗯。”
“在学校里碰见也不理我。”
“”
经历过爱情最嫩绿的萌芽的所有时刻的张沐远，好像突然看见一道很微小的彩虹，在陆宇辰的心里，虽然那么微弱，好像稍纵即逝。可毕竟是应该最真诚的朋友，所以他还是问了出来。
“陆宇辰，你喜欢卜爱文吗？”
“不不喜欢咱们都是六七年哥们儿了吧，这我觉得不太可能了都。”陆宇辰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他很快稳住了声调。
“我倒觉得你俩挺合适的，一样的人。在一起估计不愁没话说。”因为男女天然的距离，张沐远从来不知道卜爱文的心事，也不从何佳念那儿打听，所以他没有急着撮合，而只是客观地陈述。
“算了吧，在一起不愁没架打才是真的。而且要是找她做女朋友，肯定要被欺负死。你没听说，两个人要互补，互补才行。嗨，而且她想要的世界有点儿大，我觉得只有你能给，可你不都有何佳念了吗。”
“别瞎说。那你觉得我和何佳念是互补的吗？”一晚上了，张沐远其实在来之前就想把自己和何佳念最近发生的事儿跟陆宇辰说说，虽然这厮从未谈过恋爱，但毕竟是自己最铁的哥们儿，哪怕说说也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要我说实话吗，你俩其实也是一样人。有事儿都爱往心里自己装，不像我和卜爱文，我们是有点儿事儿你全看在脸上了。”
“哈哈，那就是你说的不行了呗。”张沐远苦笑两声，陆宇辰说得真准，最近这些事儿，哪件不是因为自己的固执不说呢。
“那倒不是，像卜爱文这样的需要互补，好管着她。你们不是，你们什么事儿都看得通透，但你们是天上下刀子都得争着往自己身上割的这种人。我跟你说你们这样不行，看似是为对方好，实际上你们俩各自都得受两倍的伤。”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觉得你才看得最透呢。”张沐远看着眼前的陆宇辰，应该已经不是那个打球之后发带和指套都酸酸的，整个人都跟浸了水的小鸡一样的毛头毛脚的少年了。夜色里，他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多了几许深沉。
“我看得透个屁啊，还不是旁观者清。说好了啊，今天晚上你请喝酒，不许赖啊。”心里才夸了他一句吧，这厮马上就现原形了。
“好好好。”
张沐远觉得陆宇辰说得对，两个人在一起真的需要互补。何佳念太内向，好多事儿她一想到就爱钻牛角尖儿，水面上看起来是一块石头那么大小，其实水下她心里已经有了一整座冰山。
她需要一个像陆宇辰那么纯然，彻头彻尾都是阳光的人。这样，无论何佳念担心什么，陆宇辰都会直接说开，再大的冰山都能瞬间融化。
可他张沐远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确是个明朗的人，但他同样很含蓄，有些话他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透，更莫说如今他乘着保护的名儿，却也是几件事再没法说透。他很怕，时间长了，就成了两人的心结。他想改观。
第135章 拾落英（二）（）
与陆宇辰见过面的张沐远，不知是因为来自旧日好友的力量充实，还是因为听了好友同样也新增的烦恼。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信心多了，也有底气多了，他一定能重新梳理好自己和何佳念的相处模式，他爱她，自然要尽心。
相似的时间里，何佳念也乐呵呵地见了卜爱文，她是有座女生都有的冰山，但张沐远不知道的还有，只需要他划一根火柴，何佳念的冰山就能瞬间融化。
就像之前，他老老实实地跟她说自己要去跟陆宇辰见面的事，如今就已经让何佳念的冰山少了几十米。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也是这么难以捉摸。
所以何佳念去见卜爱文的路上，小花又开了一朵两朵。
“文文，你这学期过得怎么样？”何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