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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
底下众人惊呼,齐齐操起家伙站起身来。眼看越虎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楼去,楼上却传来王鹰淡淡的却又暗含无形威压的声音:“不许上来。”
越虎紧了紧手,身子紧绷,却是不敢再上前一步。其他人面面相觑片刻,皆放下武器,重新坐回位置上。
二楼屋内。
王鹰躺在地上,遮挡容颜的宽大黑帽倒在一边,墨发铺了一地,妖异的容颜,红艳的瞳孔,一袭贵紫衣衫衬得其犹如开在忘川河边的曼陀罗,高贵、冷漠、却又充满了森森诱惑。
她看着站在窗前,黑衣冷面的少年,舒展了一下筋骨,侧过身,支着头,似笑非笑道:“真没想到啊,你果然没死。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人,老天爷哪敢收。”
“你说的很对。”林风阙也笑,只那笑却冷的没有任何温度,“我的命,他收不起。而你的命,他却不得不收。”
“是么?”王鹰掸了掸袖摆,从地上起身,慢慢走近他,靠在他身上,记忆中的味道已经不在了,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绯红的薄唇贴上他的,轻轻描绘,温柔摩挲,呢喃道:“你舍得?”
林风阙站着没动,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变,任由她吻着自己,在她的手想要探入衣内的时候,他缓缓收手扣住,垂眸,一字一顿却带着吵哑的缱绻:“不舍得,所以,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说完,浑身杀气笼罩。
王鹰瞪大眼睛:“你……”
“跟我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背叛过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嗯?”林风阙冷漠地看着她昏迷倒地,眉头厌恶地蹙起,取过一旁湿手巾狠狠擦着手指和嘴唇,似要擦掉那恶心的气味。
擦完之后,他把毛巾扔出窗外,看都没再多看一眼地上的人,对暗处的嚯里吩咐道:“行动!”
024,行动()
嚯里从暗处现身,捞起地上的人迅速从暗道里消失。
林风阙站着没动,静静听了听楼下的动静,随后走到床边,从床上拿起一套衣服换上,又从地上捡起那张宽大的黑帽,帽子上沾有王鹰的气息,他很排斥地蹙了蹙眉,但最终还是戴在了头上。
越虎站了一会儿,没听到楼上有什么动静,便也回到位置上坐下。他一坐下,便有人问道:“少使,我们也去楼上找个房间休息休息吧?”
越虎闻言抬眼看他:“我总觉得这个客栈有古怪,但少爷又吩咐了,不许踏出客栈一步,你们如果想休息,还是趴在这里眯一会儿。楼上有少爷,他不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被人打扰。”
那人撇了撇嘴,倒不再说什么。
其余的二十多人虽然也有点像南汉人,但细细分辨,还是能从那些挺阔的眉眼里瞧出几分不同来,像南汉人,但更像北狄人。
这一夜,相安无事,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每人心中都跟绷了根弦似的,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也都没睡好,为何?心里不踏实啊,哪能真敢睡!
越虎最先醒。
天还没亮,草原上一片晦色,他朦胧地抬头,就看到了王鹰。黑帽黑衣,一身沉冷地立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微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打量什么。
越虎心里微微疑惑,因着他不同颜色的衣服。自家少爷向来爱穿紫衣,虽然有时候也会拿套黑袍瞅个不停,可就是不穿,如今,怎么又穿上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疑惑归疑惑,他还没大胆到上前质问的地步,便揉了揉眼睛,上前问道:“少爷醒了?要不要吃东西?带的干粮还有一些。”
“嗯。”
冷淡的一声回应,林风阙伸手压了压帽沿,随即抬腿向楼下走去。余光里,是越虎向后面小厨房走去的身影。
不大一会儿,小厨房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声很短促的惊呼声,不过分秒间又鸦雀无声!
众人大惊,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全部向小厨房涌去。
林风阙是最后一个到的,厨房已被二十多个人堵满了,厨房不大不小却能让人抬眼间就能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一点异常!
锅瓦瓢盆该摆的还是在摆着,水缸里的水依旧是昨天被舀过后剩下的一半,灰扑扑的墙壁,毪角不一的摆件,大剌剌的草原独有的红阳斜倚在窗口,一切都昭示着两个字——诡异!
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窗户紧闭,可人却凭白无故地消失了!
越虎是他们眼睁睁看着走进来的,可这么一个大男人,或者说这么一个常年跟在王鹰身边让人忌惮的少使眨眼之间消失,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压根不能理解。
为什么呢?怎么会呢?众人惊愕的同时心中陡然就升出几分骇意,脊背发寒,突然就想到了昨天越虎说的话——这个客栈很古怪!
众人想到这里,目光“唰”的一下齐齐地看向立在门口黑衣冷漠的少年,林风阙抿了抿唇,没有动。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风霜染满脸颊,鬓际的发在窗户反射的阳光下闪着银色光芒,他一出来,剩下的人便都非常有默契地退守一步,似乎都对这个人非常尊敬。
林风阙斜斜地虚抬了下下巴,在看清那人容貌时,藏在帽檐下的黑眸便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人是谁呢?
要说三年前由于柳丞的陷害让他身陷北狄困境,无法归国,那么这个有着真正玄鸟标记的孤勒氏后人,就是他必要手刃的仇人。
一个在两国交战之际,螳螂捕蝉的氏族,成功地功陷了他的守防,也成功地瓦解了北狄大军,可以说,在那场战役里,孤勒氏是最终的胜利者。素来成王败寇,无话可说。但是这一次,没有了柳丞的里应外和,没有王鹰的背叛,单一个孤勒氏,呵……
林风阙乌黑的眉漆黑冷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看着眼前的人,冷冷睇视,帽檐下的脸若隐若现,气势一如高山般沉稳,可浑身却洋溢着一股尖刀般冰冷的杀气,浓烈的杀气令刚刚往前走了两步的孤勒氏·遗哲心底猛地一颤,脚步便停在了他五步之遥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林风阙身上的杀气是因为越虎无缘无故的消失,但只有遗哲心里有着隐隐的猜忌。这个王鹰虽说身份特殊,可一向随心所欲,也根本不拿孤勒氏当回事,他这身上的杀气不会是……
想到那种可能,遗哲心口如架了一把寒刃,随时有落下的危险,他沉了沉声,用既不逾越又不低卑的语气问:“王少昨天说不能出客栈,可依我所见,这客栈确实诡异,越虎无缘无故失踪,王少打算如何?”
“先出客栈,找个有水源的地方落脚。”林风阙淡淡开口,说完眉头轻蹙了下,继而又道:“你们先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我去找越虎。”
“王少打算怎么找?”这本是遗哲问的话,可也是现下众人心中想问的,所以,遗哲的问话一出,原本打算往外走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向林风阙。
林风阙又重新扫了一眼小厨房,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这房间既然封闭着,外面的人进不来,那就是里面有问题。”
遗哲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突地问:“你是说这里有密道?”
“不。”
林风阙回答的很干脆,看到众人明显不信的模样,缓缓笑了,只那笑有如地狱恶鬼般噙着狰狞的意味:“我是想说,这里,有内奸。”
内奸二字一出,震的众人顿时心里就炸开了花,纷纷侧头看向自己的左右,想从左右的人脸上看出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人一向以王鹰为首,对他的话自然深信不疑,但遗哲是身经百战的老人,又不太服王鹰,是以,他一听这话就皱眉问道:“王少如何会这般说?就因为越虎无缘无故消失?”
“也是,也不是。”林风阙答,然后缓缓挑起眉峰,轻吟道:“你们没发现队伍里多了个人?”
025,啸唳()
多个人?多个谁?
众人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张陌生的脸孔,可是扫一圈又扫一圈,没有一个人的脸是陌生的,都是曾经熟悉的,不禁纳闷了。
遗哲也目光如炬地扫了一遍,没发现可疑人物,便把目光投向了林风阙,黑砺的眼神阴暗一沉:“我等没看出来哪里多了个人,王少请明示!”
林风阙轻嗤一声,手臂抬起指向了人群中的某一人,淡淡道:“他是昨天牵马的人,明明去的是两人,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人,而且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有,这不很奇怪吗?”
“这,我……”被林风阙指住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是正宗的孤勒氏血脉,瘦削的脸,尖细的下巴,眼神白而敛,乍一看去真像内奸的样子。他一听到林风阙指着质问,顿时就慌了。
为什么慌?没有人为他证明啊。
昨天他跟耶达被指派着去牵马,他们把马牵到就近的河边饮水,看马喝水喝的那么欢,他当时就咽了咽干的几乎要冒火的喉咙,趴在河边就要去喝水,却被耶达扯住袖子低喝:“你忘记王少嘱咐的话了?到了这里后,没他的吩咐不能碰这里的一草一物!”
“可是,我现在好渴。”扬祁望着那清澈透亮的河水,眼睛里是深深的渴望,他见耶达不理会自己,兀自拽着自己的手臂不放,便好言道:“你看马都喝了没事,就让我喝几口吧。这里又没人,你不说,我不说,王少哪知道我们碰过这里的水?再说了,难道你就不想喝?”
扬祁看着耶达干裂的唇角,手臂使力挣脱了他的钳制,头猛一低便扎进了溪水里,咕噜咕噜地连喝了好几大口,直到他心满意足,这才眉开眼笑道:“耶达,你也来尝尝,这水真甜。”
耶达皱眉,一把拉起他,冷道:“喝饱了就走吧,等会儿看王少怎么收拾你!”
“嘿嘿。”扬祁暗自笑,正想说话,却两眼一闭,咚地一声倒地,不省人事了。再醒来,他已经在客栈门口,而耶达不知去向,连那几匹膘肥体壮的马也不翼而飞了!
入夜后的草原陷入森狱一般的暗寂之中,扬祁是第一次来这片黑暗草原,也是第一次随着王鹰出征,心里并不是很强大,被森狱一般黑夜草原上的呜咽的风给弄的心神俱惊,想也没想的立马爬起来,冲进客栈,客栈里的同伙都睡了,他随便找了个位置躺下,却依然心有余悸,一动也不敢动。
而他不知,他的一切都在某人的监视之下。
看着众人猜忌的目光,扬祈知道如此此刻自己不解释清楚,那么他很可能被误会,便急道:“我不是内奸!事情是这样的……”
等他解释完,众人猜忌的目光才稍稍收敛。扬祈是遗哲看着长大的,他并不觉得扬祈会是内奸,所以听了他的解释后,笑道:“你放心,阿叔相信你。”
“呵。”
林风阙冷笑,上前两步,低低缓缓道:“你们忘记了本少的信条,宁可错杀,决不放过!”
宁可错杀,决不放过——
这八个字犹如惊雷落在众人心底,更让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扬祈猛地心脏紧缩!作为孤勒氏一员,他自然知道王鹰的这八个字所代表的涵义。
林风阙设的这一出计,本就是为了让孤勒氏从内部瓦解,从而自相残杀,哪能放过!话一落,他便抬手,轻轻的掌风落在遗哲的肩膀上,嗓音醇磁又慵懒:“是你动手还是让本少爷自己动手?”
话说的慵懒随意,可听在众人耳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素有大漠飞鹰之称的孤勒氏部族原先寂寂无闻,自从王鹰归来,便如野火般燃起燎原之势,故而他虽然只拥有一半孤勒氏血脉,却在孤勒氏部族中拥有至高地位,就连遗哲,虽然不服他,却不敢违逆他的话。
肩膀上的手很轻,却力如千均,让遗哲心下微寒,抬头看着满脸祈求的扬祈,他叹了一口气,挥开林风阙的手,低沉道:“这种小事就不劳烦王少了。”
“那就动手吧。”林风阙挑眉,懒懒地倚在了门上。
遗哲转身,看到小伙子跪着求饶,眉峰一沉,大喝道:“我孤勒氏后人,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
说完,手起掌落,爆喝一声,鲜血溅了满身,小伙子倒了下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成为内奸了。
而遗哲,染血的手在空中发颤。
他杀过很多人,刀里来血里去,从没有杀过族人!而今天,他亲手处死了自己的部下……
扬祈死了。
一屋子里的人面色僵硬地站着不动,传说中的王鹰六亲不认,嗜血狠戾,如今看来,传闻还算是委婉温和的了,其本人远比传闻要不近人情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