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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但总觉得……”
雪辰了然一笑,道:“觉得很奇怪吧?这就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当年其他几位殿下都还年幼,只有太子爷一人踏过匈奴的地界,踩过海寇的尸体,意气风发,挥斥方遒。(。。l 后来好一阵子边境都没有战事,满腔热血的太子爷很快就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朝堂生活,于是恳请去开疆拓土。”
“这一去就到了西域,许多国家惧于朝的威名,很快就签了附属奏表上呈天都,太子爷就带着军队往其他的国家而去。旅途中,他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异族女子,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他们约好等他完成剩余的事,就带着百箱聘礼万朵鲜花来到初遇的地方迎娶她。”
雪辰啜了口茶,表情忽然变得凝重。
“没想到,这一拖就是半年,那个名为祁善的国家拒绝归顺朝。太子心高气傲,又思念佳人,一怒之下挥军祁善。一介小国,几乎所有人都拿上了武器,依旧不敌朝的百万雄师,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然而当他踏进祁善的王宫,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站在那儿震惊地看着他,血染长裙,绝望欲死——那是他即将迎娶的新娘——祁善公主聂灵风。她对他说,我恨你。”
“后来她昏厥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的样子了,不会说话不会跳舞,美得惊心,却没有灵魂。太子爷痛苦万分,跪在乾坤殿前三天三夜,辞去太子之位,退出了朝堂。”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兰宁舀起最后一颗红枣,问道:“后来呢?”
雪辰笑笑说:“没有后来了。太子爷说,他的余生都将在等待聂灵风的亲手复仇中度过。”
兰宁垂首不语,心头无比震撼。这样的爱情太过惨烈,无论谁遇上,都将是一生的痛。
而这只是刚开始,今后还会有许多个五年,等到岁月回眸,白发苍苍,是相对无言,或是潸然泪下,或是慨叹天意弄人,一生匆匆过去,他们还在爱恨中挣扎。
“故事讲完了,天也黑了,将军想先沐浴还是先进膳?”
“沐浴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兰宁盯着雪辰离去的背影,眸中乍现冷厉之色。一个小小的宫娥,却对皇家秘辛如此了解,她究竟是何人?云霁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又有何目的?
没过多久,里间的屏风后面冒起缕缕白烟,水雾蒸腾,伴着清新的山茶花香,弥漫了整个房间。兰宁闭上眼睛蜷缩在圆形浴桶之中,信手拈来一枚透润的白色花瓣,放在掌心反复摩挲。
雪辰在屏风前放好衣物,轻声道:“将军别睡着了,以免感染风寒。”
兰宁浅浅地应了句,立时安静得只剩下水声。正当雪辰要退出房间之时,兰宁却淡然开口道:“雪辰。”
“奴婢在。”
“你来我这也好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回将军,奴婢身为下人,主子在哪,哪就是奴婢的家。”
兰宁睁开眼,眸光皎然,哪有一丝睡意。
“我这儿毕竟不抵宫里……”
“将军莫要折煞奴婢了,奴婢在哪做的都是一样的事。”顿了顿,她又道:“三殿下说过,若是奴婢还合将军的眼缘,就带着回将军府;若是嫌弃,回宫之时遣了回去便是。”
回宫之时……仅仅是因为她出行未带下人,还是另有原因?
“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晚膳过后,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横竖是出不了门,兰宁让雪辰寻了本“纳兰词”来看,刚倚在榻上翻了两页,樊图远就找上门来了。
雪辰出去沏茶,他就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见兰宁眼都没抬,他扬唇道:“这禁足倒是正合你意啊。”
兰宁合上书页,淡淡问道:“霭儿那边如何了?”
“她很内疚,让我同你道歉。”
一说起云霭,樊图远就叹息连连,这位公主哪里都好,就是太任意妄为了。也难怪,皇室这一代只有两位公主,一位生母低微不招人待见,另一位就是简妃所出的云霭了,自小就备受宠爱,幸亏是生活在宫里,哪怕她闯出弥天大祸,她的父皇与兄长也可以周全地保护好她。
兰宁直起身子,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那个丫头是三殿下的暗卫,至于来历,我只查到她有个姐姐曾经在宫里当过差,其他一无所知。再者就是最近人员调动十分频繁,霜绛宫所有的侍卫都挪到了星罗宫,茵雨宫也暗中拨了一大半去日熙宫……你可有在听?”
兰宁皱着眉头,道:“容我想想。”
所谓暗卫,顾名思义,就是寸步不离的护卫。因为这种性质,暗卫一般都由男人来担任,偶尔有女人,往往都被主子收了房。兰宁一早看出来雪辰会武,没想到是个暗卫,这个云霁,究竟在搞什么鬼?
“图远,你还记得隶城的刺客吗?”
“记得,怎么了?”
“来到洛城的第一天晚上,我与一个黑衣人交过手,他路数诡异内功极深,引我出剑,又一一化解,我根本打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隶城刺客之一,但肯定跟这一系列事情有关。假如你是他们,会选择何时来行刺?”
樊图远想了想,道:“守卫松散之时,一举拿下。”
兰宁认同地点点头,“他们祭天时没有出现,想必是在等待这个时机,而眼前最好的机会就是……”
脑中灵光一闪,樊图远直道:“冬猎!”
“嗯,他们恐怕早已想到这点,很有可能云霆是故意把云霭关起来的,以免横生枝节。”
“但为何连星罗宫也加派了侍卫?莫非目标不是皇上?”
兰宁不答反问,道:“你说,在隶城的时候为何车队两头皆遭到了攻击?”
微微沉思了一下,樊图远道:“他们想混淆焦点,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
“与其说是混淆,不如说是试探,恐怕高手还在后头。”兰宁起身走向书案,宫灯轻微一跳,窗纸上的玲珑身躯模糊了一瞬,黑影如梭,青棱已在手中。
“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查出什么……”樊图远眸中渐渐浮上一层焦虑,道:“不知敌人不知目标,连时间也只是猜测,这场仗不好打啊。”
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兰宁唇角泛起冷冽的光芒,不顾樊图远愕然的目光,把剑塞到了他的手中。
“你演戏功夫如何?”
门扉轻移,露出茶盏的一角,兰宁霍然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寒声道:“你也怪我没有及时救云霭出火海吗?”
只听得瓷器落地的一声脆响,雪辰站在门口满面仓惶地尖叫。
“将军!”
兰宁不看她,直直地盯着樊图远。他嘴角微微抽搐,冷酷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不过刚好背对着雪辰,所以她并未看到。
“下一次,没这么简单。”樊图远冷声甩掉剑,蓦然离去。
兰宁面罩寒霜,冷冷地瞥了眼雪辰,后者悚然一惊,顾不得地上的碎片,连忙上前探看她的伤势。
“将军可有受伤?我去取些玉灵膏。”
“不用了,你退下罢,我想歇息了。”
兰宁挥手遣退了雪辰,更衣躺在软榻上,无声地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别处的灯光带着暖意悄无声息地爬上窗台,明暗交错,织成的不知是谁的影子。
93。斡旋()
过了五日,云霆出发去祭祖,兰宁同文武百官一起站在城楼上,目送那明黄华盖和五彩宝车离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兰婧和谢惜乐。她转着手上的珠子,冰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随着涌动的人潮出来,回到了将军府。
没想到云霆刚走谢询就跟了来。
“谢大人,太常寺寺丞不用跟着去祭祖么?”
“兰将军,这只是挂职,我还是五殿下的幕僚。”
“那你也不用一时三刻都守在这,我会武功,能保护好自己。”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既然殿下交代了,我还是要恪尽职守。”
兰宁有些头疼。
将军府门外也不知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在闹腾,活像进了打铁铺,东西叮咣摔得满天飞,男女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又模糊,仿佛夏日的蝉鸣,不停循环。
“朝露,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丫鬟颠颠跑了出去,不消半刻又跑回来,道:“小姐,是秦公子和鸢小姐在吵架。”
兰宁的头更疼了,顾不上跟谢询扯嘴皮子,抽身往大门前走去。
秦梓阁来的时候岳梦鸢刚好提着一堆肥料进门,看见他二话不说先浇了他一身,然后才问他来干什么。或许是秦梓阁答得不讨巧,她能招呼的全都招呼上去了,地上一片狼藉,外头围了一小圈人,看得滋滋有味。
“你有完没完?知不知道烦人多少钱一斤?”
“岳姑娘你别这样,我就说两句话还不行吗?”
“两句话?”岳梦鸢怪叫,又扔出一把铲子,“半个字也不行!”
秦梓阁正狼狈地躲闪着,突然见到门后多了个影子,喜道:“宁儿!”
兰宁漠然地看着眼前这景象,冷声吩咐道:“让他进来,朝露,把门关上。”
岳梦鸢不服气,两步跳到她面前说:“阿宁,理他干嘛啊?”
兰宁拍了拍她身上的土,把她往回推,声音软了几分:“你先回屋去换件衣裳,我同他说两句。”
“那好吧。”岳梦鸢嘟着嘴走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也少了些灼人的目光,骄阳晒得身上发烫,可秦梓阁只要一看她的眼,就又跌回了数九寒冬,嘴巴似乎都冻僵,不知该发出什么音节。'》》》
1。惊澜(一)()
天刚蒙蒙亮,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了客栈,踏上通往楚国王都的官道。
眼下才入秋不久,天高云低,清爽宜人,马车上却罩着厚重的布幔,还是极深的青灰色,连丝影子都无从窥见。驾车之人名为唐擎风,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里缠着缰绳,腰间别着长剑,长相虽然憨厚却一直绷着脸,莫名生出一股肃杀之气,教人不敢靠近。
马儿一路匀速驰骋,王都巍峨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视野内,大概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唐擎风回头禀报了一声,车内的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
突然,两旁的枫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唐擎风察觉不对立刻勒马停下,凝目扫视了片刻,阴影中倏地射出十几道黑影,寒光一闪欺上前来。
“又来了,这都到皇城根儿下了,他们居然还没放弃。”唐擎风半是愠怒半是不屑,人却分毫未动,似在等车内的人下令,不久,低沉而冷静的嗓音透过帷幔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次抓个活的。”
“是,王爷。”
唐擎风转身跳下了马车,拇指微微划开剑鞘,露出一截雪白利刃,映着初升的朝阳发出点点金光,既耀眼又令人生畏。黑衣人首领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横在马车前,心想不足为惧,于是放轻脚步将马车围了起来,唐擎风冷眼望着他们,心中杀意渐起,却迟迟未动,呼吸之间,空气紧绷得随时都会炸裂。
“上!”
黑衣人首领猛地低喝,所有人立刻扑了上来,杀机立现,唐擎风徒手劈开离马车最近的那一个,旋即鬼魅般蹿到黑衣人首领面前,长剑陡然出鞘,携着厉芒刺向他的胸膛,他举剑去挡,哪知唐擎风步法一变又飘到了他身后,如此快的速度简直让人招架不及,他斜着身子堪堪避过,退离数步站定,正要唤人前来帮忙,抬首望去,霎时大惊失色。
空旷的官道上居然凭空出现了十几名影卫!
先前的优势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黑衣人不但无法靠近马车,还被武功精湛的影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逐渐落于下风,黑衣人首领微微咬牙,正要下令撤退,谁知刚转过身一只手就扣在了肩膀上,似钢爪一般几乎捏碎他的筋骨。
“想走?”
话音刚落,他腰间一麻,之后再也动弹不得,唐擎风从他身后走出来,顺手解决了两个杀回来的黑衣人,然后就一直站在那,直到黑衣人被影卫斩尽杀绝。
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对,立刻咬碎了藏在牙缝中的毒。药,唐擎风脸色微变,蓦地伸手钳住他的下颚,可还是晚了一步,鲜血狂肆涌出,染红了他的手掌,黑衣人砰然倒地,溅起无数飞尘。
他拧着眉将血擦干净,然后走到帷幔前低声道:“王爷,属下失手,人全死光了。”
“罢了,拾掇一下继续上路。”
“是。”
唐擎风抬目四望,周围全是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甚是碍眼,他冲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