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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我休息一日便是。”
月牙这才勉强同意,仔细地替她盖好锦被并放下纱帐就出去了,刚阖上门,走廊上那个等候多时的人就迎了过来。
“小姐可有大碍?”
“暂时没什么事。”月牙低低地叹了口气,似乎完全拿夜怀央没办法,“等她睡醒了再说,若还是不舒服就要请大夫来看看了,老这么挺着哪是办法?”
辞渊隐约皱了皱眉,道:“她是太累了,一边为王爷挂心一边还要处理如此繁重的事情,哪里吃得消?这样吧,我去同八少爷说一声,他定能帮小姐分担些事情的。”
月牙点头道:“也好,那你速去速回。”
辞渊知道她是怕夜怀央醒来了不让他去,于是果断利落地走了,这个时辰夜怀信应该在外皇城,他这就去找找看。
房内的夜怀央已经睡熟,自是不知道他二人做了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放下了心头的重担,这一觉她睡得格外踏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她掀了掀纱帐,外头亦没有掌灯,一片暗沉沉的,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坐在圆几前。
她没想太多,直接轻唤道:“月牙,拿水来。”
那人像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斟了杯温水来,手伸进帐子的一瞬间,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让夜怀央微微一惊,再抬头看去,夜怀信那张俊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信儿?你怎么在这?”
夜怀信不答,一屁股在床沿坐下,然后伸出手臂扶着她起身,她怔怔地由着他摆弄,可身子还是没什么力气,大半重量都压在他的手臂上,这样的触感不禁又让他脸色沉了沉。
“要是辞渊不跟我说,你还准备死撑多久?”
虽是这样问,夜怀信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把温水送到了她唇边,她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直到干涸的喉咙得到舒缓才出声。
“你做什么学大哥讲话?”
一语道破天机,夜怀信瞬间就败下阵来,气势减退了不少,但声音仍然透着不悦:“王爷和大哥不在家当然就得我来管着你,你都累病了还要他们瞒着,存心急死我是不是?”
夜怀央抿唇轻笑:“这么说来,如今我在家里地位最低了?”
“你别插科打诨!”夜怀信双眼瞪得溜圆,用一种不可反驳的语气说道,“等会儿就让本家的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不许再拖了!”
夜怀央连忙叫停:“别!你想惊动伯父伯母不成?”
要让他们知道她病了,这事怕是没完,手里的活儿都得给她卸了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吧?”夜怀信板着脸道。
“我就是有点累,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夜怀央揉了揉腰,难得露出了软弱之态,“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忙过,就像爹刚走的时候,一切都是刚上手,我连着几晚都在通宵看账本,也没像现在这么扛不住,或许那句话说对了,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变得脆弱起来。”
夜怀信叹了口气,伸出手去给她捏肩膀,力道把握得极好,仿佛驾轻就熟。
“你怎么不想想,你也是我和大哥还有姐夫的软肋,你若是一病不起,我们又该怎么办?”
夜怀央唇边牵起一抹笑,却显得有些无力,“我也不想这样,可家里有这么多事,耽搁一天都不行,你应该明白。”
“我来之前已经向老师告假了。”夜怀信抚着她的肩膀沉声说,“这些事暂时就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几天。”
这次夜怀央没有硬撑,反而立刻就同意了。
“也好,你不知道,我每天听掌柜们汇报蜀中的情况,说那里尸横遍野,形同鬼城,剩下那些苟延残喘的灾民发起疯来不但抢劫杀人,甚至还会吃人肉……而这些事,王爷给我的信里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是想安我的心,可我没法不去想,如今有你帮我分担,我也能缓一缓了。”
夜怀信微微展颜,却难掩心疼,“我让月牙端点吃的过来,你用过之后再睡一会儿,什么也别想,先把精神养足了,至于本家那边我都会处理好的,你无须挂心。”
夜怀央淡笑着点了点头。
难得见她这么听话,夜怀信十分欣慰,当即便起身去叫月牙了,谁知来到门口却撞上了神色匆忙的辞渊,像是有事情要禀报,他眼角略沉,还没出声就听见夜怀央叫辞渊进去,也不好再拦,便跟着折了回来。
“什么事?”
辞渊隔着幔帐答道:“小姐,岚烟阁那边有点不对劲。”
岚烟阁正是孟忱住的地方,与浮玉轩分处王府的东西两角,平时基本碰不上面,更何况自从上次求亲被楚惊澜拒绝之后她一直很老实,夜怀央也就没管她,眼下辞渊突然提起,她不免有些奇怪。
“哪里不对劲?”
“她的丫鬟锦儿这两天下午都在同一个时辰出门,护卫跟上去却很快就被她甩掉了,属下觉得可疑,所以过来请示下您。”
自从上次锦儿伤了月牙之后他就让护卫盯紧了这个丫鬟,以免再出什么幺蛾子,锦儿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安分了好几天,谁知今天出了这种事,他也十分意外——天栖楼的护卫都是经过训练的,若没有人从旁帮忙,一个小丫鬟怎能轻易就甩掉他?
夜怀央凝着脸,毫不迟疑地吩咐道:“让他们把岚烟阁看紧了,不许放任何人出府,你带人去锦儿下午去过的地方查一查,看有什么线索。”
“是,属下这就去办。”
辞渊像来时一般匆匆离去,玄色衣摆擦着拐角掠过,刹那间就不见了,只在窗纱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夜怀信也忘了要去传膳,坐回床边沉声道:“姐,你跟我回本家住吧,姐夫不在家,我怕孟忱对你使坏。”
夜怀央缓慢地摇了摇头,容色沉滞,似在考虑着什么。
若不是辞渊发觉不对她都快忘了孟忱这个人了,前阵子去行宫玩了一圈,虽说楚惊澜是为了弥补对孟忱的亏欠,可还是无法避免地让她成了掩护自己的工具,她本该生气,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有这次楚惊澜去蜀中,她也没像从前那样闹着要跟去,反而异常安静,这到底是为什么?
夜怀央想了半天,心里只有一个答案——她在计划报复。
虽然相处不多但夜怀央很清楚,孟忱是个极其沉得住气的人,就像上次她跟着楚惊澜北上靖州平叛,三个多月才回来,孟忱在迎接他们的时候仍然能摆出笑脸,后来硬是忍到了过年才发难,心机可见一斑,只怕这回大抵也是如此,不可不防。
夜怀央这般想着,却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脑海里那抹亮光犹如昙花一现,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想要抓住,脑袋却又开始发沉,她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却无丝毫好转。
“又不舒服了?”
夜怀信见状皱起了眉头,不由分说地扶着她躺下了,就这么一个小小挪动她都觉得头晕不已,当即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另一头,岚烟阁的主仆二人正在密谋着什么。
“小姐,他们一定是察觉了,您看,院子外头多了好多天栖楼的护卫,这可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锦儿急得团团转,旁边的孟忱却淡定地喝着茶,完全不以为意。
如此明显的举动夜怀央没有怀疑才奇怪,但这样更好,她就是要在夜怀央眼皮子底下离开澜王府,也让她尝一尝挫败的滋味。
孟忱阴测测地笑了,却将手中茶盏一抛,径自往窗边走去,锦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跟在后头怯怯地问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去?外头都是护卫,我们走不掉的。”
“谁说走不掉?我来的时候就在这府里装了许多机关,其中有一个便是通往坊外的暗道,本来是怕表哥事败才做的准备,没想到最后是帮了我自己一个大忙。”
孟忱望向浮玉轩,目光中仿佛掺了千万根毒针,恨不得把里面的人都扎成筛子。
夜怀央,明日你就等着整个夜家给你陪葬吧,表哥再爱你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王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思及此,孟忱笑容渐深,五官却越发扭曲,犹如一株带毒的曼珠沙华,四处散播着死亡的气息。
当夜,岚烟阁悄无声息地空了。
88。告密()
夏季多雨,这几日更是滂沱不停,滴滴答答地浇透了整座皇城,空气变得格外潮湿,温度却没怎么降,随便动一动就是汗流浃背,黏糊糊的甚是难受。'。。l'
如此天气,却有人坐着一顶密不透风的软轿从南华门进宫了,深青色的布缦,桦木做的轱辘,上面没有徽记,帘子也压得不留一丝缝隙,即便是透过光线去看都看不出什么来,更别说知道里头坐的是什么人了。
但这轿子载着的恩宠却是有目共睹的,一路停都没停就直接抬到了东凰宫,到了大门口里面那位才从轿子里出来,身姿窈窕,柔软如柳,应是个姑娘无疑,只是戴着一顶大大的纱帽,看不清面容和发饰,无法判断是哪家的人。
侍卫们也见怪不怪了,总有世家贵女削尖了脑袋往皇后这里挤,只盼能混个脸熟,靠上王家这棵大树,以后自己的父兄在朝廷的日子就好过了。只不过有此殊荣可不多,她们多半都是从宫门口迈着腿走过来的,不少贵女身子柔弱,走到半道就面白唇青的了,哪像这位,下巴抬得高高的,走路都生风。
锦绣亲自将她请进了殿内,又命人端来上好的茗茶和点心招待她,她淡笑谢过,却是未动分毫。
之后她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皇后才从内殿缓缓步出,托着圆润的肚腹落座于上首,凤冠上的金翅摇出璀璨的光芒,衬得她富态而贵气。只见她懒懒地抬起眼帘,扫过长案上原封不动的食物,不禁蔑笑出声。
“孟姑娘这是怕本宫给你下毒?”
孟忱福了福身,又坐回位子上才道:“臣女毕竟初来乍到,还是谨慎点好。”
皇后冷笑道:“那你就不怕本宫直接把你扣在宫里,让你有去无回?”
“娘娘若是想这样做,臣女也没有办法。”孟忱嘴角微微一勾,风轻云淡地说,“只不过若是臣女死了,不但会让孟家与王爷的关系更加紧密,还会让您错失许多重要的秘密,对您是百害而无一利,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放肆!你竟敢对娘娘不敬!”
锦绣横眉怒斥,尽显凌厉,孟忱就像没听到似的,脸上毫无惧意,皇后凝目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有什么秘密要跟本宫说?”
“那可多了去了,只看您能拿什么来换。”
皇后轻哼道:“你可别忘了,前两次你信中所写之事都让本宫大费周章却又空手而归,这次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孟忱面色微暗,一想到楚惊澜和夜怀央合起来演戏那么默契的样子,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燎原。(。。l
“怀孕之事是臣女误判,可鬼节那天他们确确实实下山游玩了,您没有抓个现行完全是因为您手下的人太没用,张迟来的时候他们明明还没回来,硬是让陆珩拖延了那么久,臣女眼睁睁看着他们翻过后院回到房中,换完衣服就出来唱大戏了,也怪那张迟是个草包,被王爷三言两语就吓得灰溜溜地跑了,连臣女给他使眼色都没看到。”
“你倒是生了张利嘴。”皇后既没生气也没罚她,只拂了拂茶盏,轻描淡写地问道,“既如此,你还来找本宫做什么?自己不就能对付夜怀央了?”
一语中的。
孟忱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一般,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俨然已经恼羞成怒。
她的目的皇后全都明白,还跟她兜了这么久的圈子,完全是为了先辱而后控!果然是位于后宫顶端的女人,掌控人心的手段玩得如此熟练,简直可恨!
一旁的锦绣嘴边那抹讽刺的笑容更明显了,孟忱受了刺激,不由得咬牙道:“您虽然猜出了臣女想对付夜怀央的原因,却并不知道他们夜家和王爷的关系已经深到什么地步了吧?更何况还有许多其他同党,您若是能帮臣女解决夜怀央,臣女会将他们的名字通通奉上,保证能让您在皇上面前立个大功。”
“口说无凭,本宫要的是证据,你凭什么能证明夜怀央与楚惊澜合谋?要知道她嫁给他之后可是每个月都进宫向本宫汇报情况,有一次还是皇上亲自见的她,你没有确切的证据,本宫在皇上那儿也很难站得住脚,毕竟夜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动便是撼动朝野的大事。”
听到这话,孟忱冷幽幽地笑了。
“不知娘娘是否听说过,先帝曾经留有一份遗诏,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传位于王爷,而不是当今圣上。”
皇后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