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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连有这回事都不晓得,可见你一点都不知道要关心你的孩子,只忙碌于你的事业。晋人已经失去母亲了,你再这么对他不闻不问,是要他连父亲也一起失去吗?我自己也是个单亲妈妈,知道一个人抚养孩子的辛苦,但是不能因为辛苦就想逃避养育孩子的责任,我们都应该尽力给孩子一个健全的成长环境。”她这辈子没这么气愤过,直为她的学生抱不平。
“老师……”祖晋人觉得这个误会可大了,爸爸没去园游会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但是,仍然没有人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祖苍柏看向一旁的儿子,伸手招他到身边。“阿晋,怎么没告诉爸爸呢?”
“我想你好不容易才放假,想让你多休息。”他吶吶道。
他蹲下身,抱着儿子。“以后不可以这样,知道吗?”
阿晋点点头。
祖苍柏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但是爸爸也想分享你的荣誉,妈妈不在了,我们更要相亲相爱才对,不是吗?”
阿晋又点点头。看向他的老师道歉:“老师,真对不起,是我没跟爸爸说园游会的事。”
女老师早从他们父子的对话中猜出一二。她真没想到会有这么替对方设想的父子,看来她是大大地、严重地误会整件事情了。
想到刚刚的大放厥辞,她不禁羞红了脸,许久才想到要道歉。“祖先生——”
祖苍柏善体人意的先她开口。“妳就是阿晋时常提起的高老师吧,在学校蒙妳那么照顾阿晋,我早就想谢谢老师了,不如这样吧,我们父子一起请老师去吃个饭,好不好?”
“好啊。”祖晋人雀跃地道。“老师,好不好跟我们一块去吃饭?”
“那怎么好意思呢?况且我儿子还在等我回去做晚饭呢。”
祖苍柏道:“那我们先去接妳的孩子,再一块去餐厅,可以吗?”他纯粹只是相i答谢。
“好嘛,老师,看在我爸爸一片诚心上,妳就答应吧。”祖晋人帮腔说服。
高曼玲不忍泼冷水,只好点头答应,反正只是一餐而已嘛。
虽然只是一餐,却从此为他们两个单亲家庭结缘。这是所有人在一开始想都没想到的,所谓缘分,说穿了,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国中毕业后,祖晋人不负众望的考上第一志愿的高中,放榜那天,他看完结果,高兴的回家想要和父亲报告这个好消息。
回到家,看见已成为家中常客的高曼玲母子和父亲都在,他愉快地走进门,打算公布这个好消息。
“阿晋哥,一定是第一志愿对不对?”刚升上国中的高令晖对这个允文允武的大哥可是崇拜得很。
“都被你猜到了,我还说什么呀。”祖晋人笑玻Р'地道。
“不必猜也知道啊,凭你这么聪明的资质,不拿下第一志愿才怪呢。”高曼玲也笑道。她从不怀疑祖晋人的能耐,也一直从旁给子鼓励。
“那我们今天就一块去吃顿大餐庆祝阿晋考上。”祖苍柏高兴地道。
“好耶!”高令晖大声欢呼。
“我们吃海陆全餐,你血压高的人只能吃清淡的素食喔。”高曼玲提醒道。
“我的身体状况妳似乎比我还清楚啊。”祖苍柏笑道,眼中有一丝柔情。
祖晋人挂在脸上的笑容没卸下,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国三一整年,他忙于K书,没注意到原来爸爸和高老师已经发展到这么像一家人的地步了。他该怎么做?是祝福还是……
晚上,不忍扫大家的兴,他仍跟去餐厅吃了丰盛的一餐,不让胃有剩余的空间。
饭后,祖苍柏开车送高曼玲母子回家,回程,只剩他和祖晋人两个。
祖晋人坐在前座,望着窗外街景,霓虹灯闪烁个不停,就像他看似平静,实则狂跳不已的心。
怦怦、怦怦的,乱了规律。
他等父亲开口。
车内沉默了片刻。“阿晋……”
他没回头,只道:“你说过你一辈子只爱妈妈的,对吧?”他知道他是自私的,他喜欢爸爸、喜欢高老师,也拿阿晖当弟弟看待,但是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接受高老师不再是高老师,却变成“妈妈”的身分。他真的不晓得。
童年的记忆仍然深刻,他记得妈妈的安眠曲;记得她死后,爸爸伤恸欲绝地拥着他恸哭。还有他们父子互相拥着彼此,分享温暖,度过寒冷的冬夜。
妈走后不到三年,一堆亲戚朋友上门给爸爸说媒,劝爸爸趁着壮年时再娶,都被爸拒绝了。不是不希望爸爸幸福,他也曾想过劝爸爸再娶,但爸爸仍然摇头。
他问为什么?爸爸说,他这辈子只可能爱妈妈一个人。
他信了,而且感动了好久。
但是现在,这句话即将成为谎言了,过去的事实都将变色毁坏,他该怎么办?
“孩子,你还小,可能不懂。我原也认为这辈子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我的爱情跟着你妈一块入土了。直到遇见你曼姨,她唤起了我曾经埋葬的爱情。你愿意祝福我们吗?”祖苍柏缓缓开着车,小心翼翼地道。他知道阿晋看似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要敏锐、敏感。爱情与亲情,他希望能兼顾。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何必再问他呢?不过是多余的罢了。
“阿晋?”
祖晋人深吸一口气,话语进出齿。“如果是妈的话,她也会祝你幸福的。”
“那么你自己呢?”他再问。
祖晋人忍住莫名盈眶的温热液体。“我吗?我当然希望你幸福。祝你幸福,爸爸。”
吓!祖晋人倏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不是缠身的过去。
他睡得满身大汗,身上的衬衫皱成一团。
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作梦,梦到以前。
他打开灯,走进浴室里冲澡,五分钟后,他在腰间围了条毛巾就走出来。反正他是自己一个人住,就算不穿衣服在屋里乱晃也没犯法。
屋里有些闷,重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他打开窗,让晚风透进来。
瞥见那盆摆在窗边的海棠,圆叶上凝了几颗夜露,晶莹如泪。
搬了张椅子到窗边,就只是静静坐着,看着花,什么也不想,直到天色大白。
棠春是哭着醒过来的。晚上梦到高令晖告诉她的事,她一夜睡不安宁。
她替阿晋心痛。
天才刚亮,她就急急更衣出门。
喵喵跟在她身后。看她穿鞋似要出门。妳干嘛那么早出去呀?昨天还吵了牠一夜耳根子不清静,一直在哭,不晓得在哭什么?
棠春最近真是愈来愈奇怪,向来怕夜晚,却频频晚归。
棠春没应话,随便套了双鞋便走出大门。
喵喵在她锁上门以前眺到她肩上,打算跟去看看她要干嘛。
“喵喵你别跟来。”她捉下牠,掉头就走。
喵喵哪里肯听话,打定了主意便紧紧跟在她身后。天才大亮,她不晓得要去哪,还是跟着看看比较好。
棠春也不再阻止。她要去找阿晋,她突然好想见他。
匆匆赶到“银写真”,这个时间大门深锁是可以预料的,阿晋八成还在睡。
她用力叩门。“阿晋开门,是我。”
屋内没响应,她继续叩门。
但无论她再怎么敲、怎么喊门,屋内就是没有响应。
三十分钟后,她没力的坐在石阶上,心想屋里头的人八成是睡死了。
跟过来一探究竟的喵喵道:里头八成没人在啦。否则只要不是耳背,棠春都快把门敲破了,怎么可能还听不到?
“怎么可能呢?他若不在,会上哪去?再说他没事先通知我要出门啊。”她忘了自己本来打算不做了,听高令晖说完故事后,若不是已入夜,她早就来找阿晋了。
他?是哪个他?喵喵问道。
“阿晋啊,你的衣食父母。”
喔,那妳一大早找他干嘛?他不是要妳十点来就好了,现在才七点多而已耶!棠春的工作情况牠略知一二,因为棠春会告诉牠。
喵喵的话提醒了棠春。
对喔,她找他干嘛?只是因为听了高令晖说的故事,替他觉得难过,想来安慰他吗?
好象不大对。她有什么立场这样做?而且,真有必要这么急着来找他吗?如果真见了他,她要怎么开口?
棠春陷入了左右为难的混乱思绪中。
不过她没机会选择,因为刚送完早报的送报生从街尾绕原路回来,看见棠春坐在石阶上,状似在等人,一时好心兼好奇的送报生问:“小姐,妳在等人啊?”
棠春和喵喵一块抬起头看向那人,她道:“对呀,我在等这间摄影工作室的主人。”
送报生听她这么讲,更确定今天的日行一善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他咧嘴道:“哦,那妳可以不用等了啦,刚才我过来送报时,祖先生才刚要出门咧,看他背了好大一个包包,可能是要去旅行喔。”
“他去旅行?”好突然。棠春惊讶的从矮石阶上站起。“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去几天?什么时候会回来?”
送报生搔搔头。“没有啦,我只是猜猜而已,我怎么会知道?”他也只不过是送报纸的而已。“妳是他女朋友喔,不然怎么问那么多?”也不对,如果是女朋友,她怎会不晓得自己男朋友到哪里去了。
“我是他的助手啦。”她一句话断了送报生继续胡思乱想的可能。
“喔。”送报生见已没自己的事,摩托车一催动,一下子就离开了小巷。僻静的巷道内云淡风轻,只除了一些一车子所排出的臭油味尚依稀可闻。
现在他人不在,是不是要回去了?喵喵问。
棠春点点头。“走吧。”不晓得他去哪边了?怎么都没跟她说一声,她可是他的助手耶。
隔天,棠春拿了块硬纸牌,用吸盘挂在门上。
上书:“老板失踪期间,暂停营业”。
天堂酒吧。
“阿晋没过来我这里呀。”棠春独自前来,让仙蒂有些讶异。
棠春闻言,有点失望。“他没来呀,我以为他会过来这里呢。”原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他像断了线的风筝,好几天没他的消息了。
仙蒂没有遗漏掉棠春脸上任何一个表情。“怎么了,你们闹别扭了吗?”有进展,好现象喔。
“不是啦,是他失踪了,我在找他。”
“失踪?不会吧,都多大的人了。”仙蒂倒不怎么担心。阿晋独立得很,把他丢到一个无人岛去,也不过就是现代版的“鲁宾逊漂流记”——到哪都难不了他的。
棠春见仙蒂一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们怎么都不担心他,他现在下落不明耶。”昨天她跟高令晖说阿晋失踪的事,他也像仙蒂这样,不仅一点都不担心,还说她紧张过头,把阿晋当成三岁小孩子了。
“担心什么?阿晋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有点任性,脚长在他身上,他哪天心血来潮,说走就走,搞不好妳前一天才和他一起喝酒聊天,隔一天就接到他的越洋电话——不过那也要他高兴打电话才行。”
“他就是这样才教人担心。”棠春蹙起眉。
仙蒂拍拍她的肩。“哎呀,妳不要烦恼啦,他可能只是出去走走,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希望如此……那我回去了。”她喝光杯里的水,起身走人。
仙蒂没留住她,知道棠春现在没有坐下来“喝咖啡、谈是非”的心情。棠春不够了解阿晋,否则她会知道现在的担心是多余的。
离开“天堂酒吧”时,华灯初上,独自走在夜幕渐垂的人行道上,想着高令晖和仙蒂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他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吗?
“妳很关心阿晋……”高令晖那时这样说。
是吧,她是关心他的,并不因为什么,但她却为他心疼……
第七章
坐在“银写真”门前的石阶上发呆已成了一种习惯。
祖晋人“失踪”迈入第八天,棠春提着一袋早点,坐在石阶上,边吃边看报纸,打算继续消磨一个早上。
祖晋人拎着背包回到工作室,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感觉到打量的目光,棠春从早餐中抬起脸来,咬在嘴里的吸管掉回杯里,溅起一小滴米浆。
“阿晋!”她低呼,下一秒已冲到他面前。
“干嘛?”看她一脸兴奋的好象猫捉到老鼠。
“阿晋……”怕是作白日梦,棠春不确定的再喊了声。“你总算回来了……”她伸出手臂抱住他。
手上的行李落了地,发出一声闷响,像他的心跳。“棠春,妳在干嘛?”
她仰起脸,握住他的双手,说出一直搁在心里的话。“不要压抑自己,好吗?”
她的话来得无厘头,他的心却起了深深的震撼,不能自己。
棠春知道了什么?她怎能一口说中他从不轻示他人的脆弱?就像她第一眼看到他所拍摄的“生命”时,便一语道中他的灵魂。
“阿晋?”怎么不说话?她担心地看着他,发现他好象晒黑了点,他这几天究竟上哪去了?
“妳在胡说些什么?”他不承认自己心湖的波动。
推开她,拾起地上的行李,径自走向工作室门口。他掏出钥匙开门,看到门上那张纸板,他回头。
“棠春,妳在帮我邀请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