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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陆瑛显然早就醒来,一见采薇进来,双眸闪烁了下,脸色很是怪异地看着她,“你,你怎么才来?”
口气竟然带了点儿委屈,像是个要糖吃没要到的孩子。
采薇也没心情理会他,把手一歪,那碗汤就泼到了灶下的灰里。
她抽了根烧火棍子拨了拨,蹲着身子使劲儿地嗅着。
前世里,小时候外婆就说她的嗅觉灵敏,所以才打小儿就教她辨识草药。
也幸好有了这一技之长,让她不至于遭了穆寡妇的毒手。
她闻了半日,方才辨别这碗汤的渣滓里有:白人参,黄芪,白术,当归,茯苓,红枣,山药,淫羊藿,菟丝子,沙苑子,上官桂,紫何车,炙首乌,附片,甘草。
这是一副滋补的药,虽不是很名贵,但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也是万万难以承受的。
这药的确没有毒性,但如果长期吃下去,容易致胖。
她有些不明白,穆寡妇给她一个大胖子吃滋补的药做什么,难道还嫌她不够胖吗?
虽说穆寡妇给她下药让她用泥沙水洗脸,让采薇心里很是愤懑,但说到底,穆寡妇这一行径也并不会对她性命有什么妨害,若说她存了害她的心思,还算不上。
穆采薇真是弄不懂穆寡妇的心思了,虽说没有谋财害命,但却让她变丑变胖,这样能算得上罪行吗?
她呆呆地蹲在灶前,心里乱糟糟的。
可身后那个人已经等不及了。
陆瑛打从采薇进屋就满脸期待,谁知这女人进来不言不语,端着一碗汤就往灶膛里的灰烬上泼,完了还拿着个木棍在那儿挑来挑去的,神神叨叨地也不知道干什么。
这个女人眼睛里压根儿就看不到他!
不过此刻他可没心情关注她,他只想让她帮他解决内急啊!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此时已经憋红了脸,努着嘴儿几番欲言又止,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先前穆寡妇进来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一直憋着。
直到采薇进来,他以为看到了救星,无奈人家压根儿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不说还真是不行了。
憋了一阵子,陆瑛实在是受不住了。
他忍不住扯了扯采薇那肥大的袖口,才引起采薇的注意。她这才想起来,偏屋里还躺着一个人。
“干嘛?”她尚且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不能自拔,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耐烦。
陆瑛见这女人面色不好,口气不善,眼下有求于人家,也不敢高门大嗓子的,只得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道,“那个,我想方便。”
人有三急,这个采薇相当理解。
前世乃是特战队军医的她,对于这种事一点儿尴尬都不觉得。闻听就出去找了个瓦罐,往陆瑛面前一放,“用这个。”
陆瑛相了相那个瓦罐,冠玉般的面孔上难得一片潮红,期期艾艾地指了指那瓷罐,“就,就在这里?”
怎么着,也得把他弄起来才行啊?
“不然你想怎么地?”穆采薇没有好气,把那瓦罐子往他面前踢了踢,冷哼一声,“你有本事出去啊?”
他的确没有本事出去,他要是有本事出去的话,还会在这儿看她脸色受这些腌臜闲气!
陆瑛愤愤地瞪她一眼,悉悉索索地就去解裤带,身上除了铁牛的一件旧短褐,他那条裤子早就被采薇包扎伤口给撕得稀巴烂,也就剩了条亵裤了。
倒也便宜。
只是裤带解了一半,发现穆采薇还杵在那儿,陆瑛淡定不了了,“喂,你怎么还不出去?”
他涨红着脸,一手紧紧地护着腰带,好似采薇随时就会冲上来给他扯开一样。
采薇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矫情!”转身蹬蹬地出了偏屋。
陆瑛气得要死,他矫情?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什么时候矫情过?
这个女人看他要方便不出去不说,还敢说他矫情!
天,这女人还羞不羞臊不臊!
气归气,方便的事情还是得解决。
没人帮忙,陆瑛只得吃力地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拿过瓦罐,淅淅沥沥地解决了。
身子松快了,他长出了一口气,靠在那破旧看不出颜色来的靠枕上,半天回不过神来: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想他位高权重出门随从一片,竟然也沦落到这种地步!
穆采薇估摸着时辰,也没事先吭一声,就进来了。慌得陆瑛赶紧拿着瓦罐想藏起来。
采薇不屑地唆了他一眼,朝他伸过手去,“拿来。”
陆瑛面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古潭般的眸子也闪烁不停,手死死地攥着瓦罐藏在背后,“你这女人,进来先打个招呼会死啊?男人这东西你也要?”
采薇眉头挑了挑,嗤嗤笑起来,“德性!有什么好羞的?你全身上下哪处我没看过?”
这男人躺在谷底的时候,她为了给他包扎,早就把他身上那套黑色劲装给撕烂了。除了一块遮羞的布,跟光着也差不了多少。
身为军医,穆采薇早就没有这方面的忌讳。
可是陆瑛受不了啊。
一个女孩子,虽说长得丑了些,凶巴巴的也不讨喜,但该懂的规矩也得懂啊,怎么说话这么粗鲁,行为这么不矜持?
他气得吭哧吭哧的,却又无可奈何。
采薇瞧他这摸样就忍不住逗他,“吓什么啊?又不让你负责!”
说罢,上前愣是从他背后抢过那个瓦罐,端过来细细地查看起来。
陆瑛哪里会想到这个女人还会端着他的尿液看个半日,一张英俊的面孔红了白白了红,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穆采薇一边看着还一边跟个老学究似的点着头,“嗯,小便清澈透明,身体没什么大碍。”
陆瑛的脸火辣辣的,一双好看的眸子,不敢去看那女人一双白面馒头一样的手捧着的那个瓦罐子,只是受不了地叫道,“你还是个女人吗?”
穆采薇跨出去的脚又迈回来,扭头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是女人?不就是看个尿吗?要不是为了你的伤,你以为我闲的啊?”
吼完,她就施施然地走出去。
陆瑛彻底疯了。刚倒完尿罐子,就听铁牛站在篱笆门前喊着,“薇薇,今儿还跟着我上山吗?”
采薇赶紧洗了把手,笑答,“铁牛哥哥好早,我正想去呢。”
昨儿到山上也没来得及找,她今儿想去看看有什么药草没有。
家里一贫如洗,她要去找找发家致富的机会。何况,她被穆寡妇“荼毒”这么多年,又丑又胖,也得寻些草药调理下。
穆采薇此时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她不是一无所长,不然在这古代没有身家背景可怎么活下去?
穆寡妇在屋子里听见她和铁牛说话,忙出来说,“吃了饭再去也不迟。”
采薇哪里还敢吃穆寡妇做的饭,她只是冷冷地摇头,“不用了,铁牛哥哥不会饿着我。”
铁牛憨厚地倚着篱笆门笑道,“薇薇说的是。我娘给我带了好几个粗面饼子和两个咸鸭蛋。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分给薇薇一些。”
穆寡妇甚是羡慕地接道,“还是铁牛能干,家里不缺吃的。”
采薇没有吭声,擦了擦手就打算出去。谁料还没走到篱笆门处,就听一个声音从对面传来,“穆采薇你个贱人,还我家的羊来。”
这个声音采薇认得,正是李家村里正的闺女白莲花的。
李家村三四十户人家,大部分都姓李,但里正却姓白,原因无他,白莲花她爹是个倒插门的。
莲花她姥爷在李家村颇有些威望,只得莲花她娘一个独生女,自然不舍得闺女远嫁受苦,所以招了上门女婿。后来又扶持着莲花她爹白兴做了里正,在李家村站稳了脚跟。
是以,莲花一家子在李家村有绝对的权威。
莲花她姥爷死了之后,白兴就把闺女的姓改回姓白,就成了白莲花了。
莲花这一来,又不得消停了。
铁牛一听莲花嚷嚷着叫赔羊,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那羊确实是他们给弄死又扔了的,虽说救人,但这种偷盗的事情也是不对的。
他不由扭头看了下采薇,面色有些惊慌。
穆采薇看着铁牛有些发慌的样子,淡定地拉开篱笆门,上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有我呢。”
反正那羊已经死无对证,她怕个啥?
莲花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李家村的妇人,看样子来壮势的。
来到采薇家门口,莲花就双手叉腰怒瞪着采薇,“穆采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我家的羊!”
穆采薇当仁不让地站在篱笆门前,也是双手叉腰。
装泼妇她也会!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家的羊了?没有凭证,可别冤枉好人!”
当时在山上,她没看到放羊的人。像莲花这样的人家,都是雇长工的,估计那会子放羊人不知躲哪儿凉快去了。
所以,采薇敢这么理直气壮!
她因为身子肥胖,嗓门儿也不小,吼起来也是气势十足。又双手叉腰,双腿跟柱子一样牢牢地扎在地上,看上去像个要吃人的夜叉。
莲花被她吼得愣了愣,心想穆采薇以前胆小懦弱还有些痴傻,怎么自打那天被林风推倒醒来后,就变得伶牙俐齿且胆子也贼大了?
这还了得?是不是背后谁支招了?
莲花在李家村横行霸道惯了,身后又有几个妇人撑腰,自然不服气。
“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昨儿一早上山的只有你们两个,都有人看见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指了指那几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妇人,“我二婶子跟大嫂子可都亲眼看见了的。”
那几个妇人中,有一个是莲花的亲婶子,另一个则是她的大堂嫂。都是一家人,自然向着她的。
看不看得见,也说不准。
采薇当然不会上当,她笑嘻嘻地瞥了莲花的二婶子和大嫂子一眼,淡定发声,“她们不过是一面之词!再说了,就算看见我们上了山,也不能赖定是我们偷的羊吧?”
铁牛站在一边见采薇说得这么有底气,也跟着帮腔,“对,上了山也不能说我们偷了你的羊。”
被采薇拿话噎得倒不出腔的莲花,一见铁牛也跟着上了,立马把矛头对准了他,“李铁牛,你算个什么东西?穆采薇又丑又胖的,也就你能看得上!真是歪瓜裂枣,般配的一对!”
李铁牛虽然是个农家少年,但长得也是浓眉大眼,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的,压根儿就不是莲花所说的“歪瓜裂枣”。
穆采薇倒的确丑,只是她和铁牛两个也不是莲花形容的这种关系!
可是莲花却把他俩给凑成了一对,还这么贬损他们。
铁牛头一个不答应了。
十六岁的少年涨红了脸,上前一步挡在采薇面前,怒瞪着莲花,“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了!骂谁是歪瓜裂枣啊?谁又是一对?”
铁牛个子很高,人又魁梧,往莲花跟前一立,铁塔一般,吓得莲花止不住倒退两步,人也结巴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铁牛不动也不言,莲花的二婶和大嫂赶忙上前护着莲花,几个妇人七嘴八舌地说铁牛,“你好歹是个男人,怎能吓唬一个姑娘家?”
铁牛冷笑几声,却不想跟几个妇人拌嘴。
莲花有了倚仗,胆子大了起来,从她二婶和大嫂背后走出来,指着铁牛的鼻子就骂,“小杂种,别蹬鼻子上脸的。寡妇秧子,也就穆采薇这样的配你合适!”
李铁牛和穆采薇都是父亲早亡,母亲守寡。
如今被莲花当着人这般指着鼻子骂,铁牛顿时就努了,伸手揪住莲花的衣襟摇晃着怒吼,“谁是寡妇秧子?你爹不过也是个倒插门的,你比谁又高贵多少?”
眼见李铁牛那蒲扇般的大手抓着自己乱晃,莲花吓得小脸儿煞白:这个愣头青要是发起疯来,几个妇人怕是挡不住的,吃了亏可就难看了。
到时候即使她爹带着人打回来,那也不光彩!
她吓得尖叫连连,几个妇人上前推搡铁牛,无奈铁牛力大如牛,纹丝撼动不了。
莲花吓傻了,细长的眼睛眨巴了下,忽然尖叫起来,“来人啊,非礼啊。”
铁牛其实也不想真打她,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谁叫她的嘴巴这么恶毒。
不仅骂他,还捎带上采薇和他们的娘。这让他实在受不了。
可一听她喊出“非礼”来,铁牛就愣了。
低头看看自己揪住的部位正好是莲花胸前的衣襟,他大手一抖,跟火烧一样地松开了。
莲花则趁机往后跳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