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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离得近些,才看到碧幽幽的水面上点缀着一朵一朵雪白美丽的小花,她虽然看不大清,但还是一眼认出这种花乃是慈姑的花。
小时候,她在外婆家,经常跟着小伙伴下河捞鱼摸虾,对这些水生植物很熟悉。
老家那儿叫水葫芦,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水田里,叶子像箭头,开白花。地下有球茎,黄白色或青白色,可以吃。
对于她们这种快要断顿的人家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啊。
这个时候,采薇也忘了穆寡妇怎么对待她的,上前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摸到了河底,不多时,手里就捧了两手芋头样的球茎上来。
她把上头的淤泥洗干净,乐呵呵地用肚兜兜了,就打算上岸回家。
谁知还没迈步,忽听岸边大柳树后头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她忙住了脚,侧耳凝神。
听那声气儿,像是个女子。
这天都黑了,凉风吹来,柳枝拂动,阴森森的,怎么忽然冒出个哭泣的女人来?
闹鬼了?
是聂小倩来了还是辛十四娘?
本来无神论的采薇,被自己穿越这件事给闹懵了,还真拿不准这样的事情。
她提起一颗心,浑身汗毛直竖,屏气凝神细听。
那女子哭了一会子,就停了,断断续续地说起话来,声音还带着些哽咽,“风哥哥,我……我都及笄了,你,你再不提亲,我爹就要给我,找婆家了。”
奶奶的,是白莲花那个贱人!
穆采薇可是忘不了这个声音,没想到在她家那般嚣张打砸的她,如今在这儿扮可怜装柔弱呢。
害她提心吊胆吓了一阵子!
她嘴里说叫的“风哥哥”,难道就是推她倒地磕破了后脑勺的那个林风?
弄了半天,原来是贼喊捉贼!
原身是不是真的喜欢林风,她不得而知,但白莲花铁定是喜欢林风的,不然也不会黑灯瞎火的,在这河边柳后约人家哭诉。
真是个不要脸的!
第385章()
也不等陆瑛说什么,采薇已经判断出来他腿上的红疙瘩为蚊子所咬。
她麻溜地掰下一根蒲棒,到灶下引燃了,找了个瓦罐子插上了。
屋内,袅袅烟雾冉冉升起,一股子清香四散开来。
陆瑛瞪眼看着采薇忙完,至始至终没见她再问过他。
看着她转身潇洒迈大步离去,陆瑛心里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
这个女人,丑则丑矣,可行事处处透着一股子爽利,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言谈中颇有些指点江山的风采。
这样的女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胸口那处最大的伤口在被采薇抹了蒲黄之后,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疼。
陆瑛枕着手,看着豆油灯里的油慢慢地干涸,那一撮小的不能再小的火苗,慢慢黯淡下去。
这个家虽然是穷乡僻壤里头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家庭,但有这么个丑丫头,将来发家致富也是指日可待!
一夜无梦,也,一夜无话!
自打发现穆寡妇的“阴谋”之后,采薇和她基本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所以,忙活完了自己的事情,她擦洗了身子就进屋躺炕上。穆寡妇找她说话,她也是“嗯啊”糊弄过去。
她直觉这个妇人不是原身的亲娘,想着怎么揭露她的狐狸尾巴,想刺激刺激她,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可穆寡妇也是个能忍耐的,不管采薇怎么不想理她,冷落她,她面对采薇的时候,都是好言相待,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采薇一时也不好跟她撕破脸,只得找机会。
第二日醒来,天还蒙蒙亮,穆寡妇就不见了踪影。
昨晚上她已经跟采薇说了,家里盐没了,米也没了,她要到镇子上去一趟。
李家村背靠大山,丘陵沟壑,也不怎么长庄稼,李家村的村民家里有壮劳力的,多半以打猎砍柴为生,像铁牛家那样。
穆寡妇带着采薇,孤儿寡母,这么多年,靠着给镇上大户人家做些针黹,换些油盐酱醋过日子。
所以,一大早,穆寡妇就提着个小包袱,里头包着两块绣花的料子,上镇上去了。
采薇也没有怀疑。
夏日的清晨,凉风习习,花香弥漫。
院子里那几株月季吸了一夜的露水,这会子有几个黄的白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发出馥郁的芳香。
采薇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开始了一天的锻炼。
既然下了决心减肥,那她就得风雨无阻地坚持下去。
依然是先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手臂随之上举,身子后仰,然后定格……
陆瑛歇了一夜,这会子也已经醒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跟要造反一样。
他伤重的身子,昨夜只吃了几个采薇从河里采来的慈姑,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撑得住?
本来看着穆寡妇推门出来,他还一腔高兴劲儿,等着那妇人给他弄些吃的。谁知那妇人连偏屋都没进,只提了一个小包袱出去了。
他大失所望,又把希望寄托在采薇身上。
但采薇起来之后,又开始练昨晚她“自创”的那套功夫,理都没理他。
陆瑛实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喊出声,“喂……”
采薇眼不睁头不抬,浑然没听见的样子。
陆瑛忍了几忍,肚内实在是饿得叽里咕噜的,只好又拔高了声喊道,“喂……”
这一声大得很,他不信采薇听不见。
可那个女人还是跟一座铁塔一样一动不动,好似老僧入定一般。
陆瑛急了,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饿死了。
眼见着采薇慢慢地直起腰来,又往左侧伸展,陆瑛张了张嘴,刚要再喊,就听采薇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气,一双眼瞥着他,慢条斯理道,“我不叫‘喂’。”
这话噎得陆瑛那张如玉的面孔紫涨起来,说实在的,别看他位高权重,整日里威风凛凛的,可还从未跟一个姑娘家接触过。
穆采薇是他头一个见过并且这般亲密接触的姑娘家,偏这个姑娘不像京中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见了他掩袖遮面欲语还羞,未说话就先红了脸,哪里跟这个丑丫头这样,不仅泼辣不说,还阴晴不定。
他问三句,她能答一句就不错了。
想他身处高位,平日里都是别人逢迎他的时候多,哪用得着他这么费尽心思地找她说话?
再说,他只听见这丑丫头的娘和隔壁那憨小子叫她“薇薇”,想来是她的闺名,他一个外男,怎好意思也跟着喊?
不叫她“喂”,叫她啥?
她还矫情地不让叫!
陆瑛委屈得要死,瞪了采薇几眼,依然喊不出那声“薇薇”,只得梗着脖子喊道,“我饿了,你倒是弄些吃的给我吃啊!”
这话喊得理直气壮的,喊出来之后,他憋了一早上的气也就消了。
可看采薇时,依然不紧不慢地左歪歪右歪歪,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他。
陆瑛实在是没辙了。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不能动弹呢。
他咽了口唾沫,沮丧地闭上了眼。
落架凤凰不如鸡啊!
想他,竟然沦落到为了一口吃的,喊得声嘶力竭的地步,想想就丢人!
忍着吧。
掉下悬崖都没能摔死他,少吃两口又能怎么地!
本以为那个丑丫头一早上都不会理他,谁料那丑丫头扭了几下腰,竟然走进偏屋,看也不看他,揭开锅盖拿木勺捞了两个白乎乎的球茎递给他,“先将就着吃点,家里没米下锅,我娘到镇上买米去了。”
陆瑛见是昨晚上才吃过的东西,虽然没味儿,总好过饿着肚子。听见采薇说家里没米下锅,他顿时脱口而出,“我这里还有……”
可才吐出这几个字,他就打住了。
他想说什么?他现在还有什么?
他连那把象征身份的佩刀都丢了,他还能说什么?
以前在京城,走到哪儿都用不着他掏银子。这次出来办差,虽然也带了不少的银票,可他都拿出来交给下属了。
如今,他连一身蔽体的衣裳都没有,还能给人家什么承诺?
见这男人正说着话,忽然顿住憋得满脸通红,采薇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笑了笑,接过陆瑛的话茬,“想来你也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是不是说你那儿还有银子?”
陆瑛被她问得面红耳赤,眼神不敢和她的对视。
采薇继续笑道,“你在谷底的时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两银子,想是早就丢了。”
陆瑛幽幽地抬起眼眸,一脸无辜地望了她一眼。
这人的眸光太过深邃,眼睛长得太过漂亮,就这么望过来,竟让采薇无端生出一丝怜惜,也就误会了他的意思。
她忙摆着手往后退了一步,急急地解释,“哎,你可别乱想,你当时昏迷过去,我撕了你的衣裳给你包扎,一点儿贵重东西都没见着。你可别以为是我给你昧下……”
还没等采薇说完,陆瑛忽地笑起来。
许是刚吃了一个慈姑的缘由,他心情很不错,笑声明朗清越,如同山涧溪流叮咚。
这几日的相处,他差点儿被这丑丫头那张麻辣毒舌给气死,还从未看过这么着急忙慌的她。
乍一见了,他实在是忍不住,就笑了。
可这笑容像是蛊毒一样,魅惑地采薇差点儿把持不住。
这个男人怎么能长这么好看,笑得这么魅惑众生的?
天,这还有天理吗?
身为一个女人,她丑成这样。人家一个男人,都能笑得如此勾魂摄魄,她还有活路吗?
踉跄一步,她几乎没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倒!
仓皇中,她赶紧扶住那破烂的门框,急急地窜出去。
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恨,采薇站在院子里郁闷了一阵子,决心还是先减肥再说。
说不定,等她瘦下来,比他笑得更美更迷人呢。
她继续做瑜伽,深呼吸深吐气,下腰后仰侧屈……
虽然每一个动作都让她那肥硕的身子吃不消,但她咬牙坚持着,心里秉承着一股将来的不久就能看到一个全新自我的信念,坚持着。
将将练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停歇,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她到院门口那个辘轳井那儿打来一桶凉水,提到锅里烧温了,才端着木盆舀水到屋子里洗漱。
沐浴过后,人格外清爽。
她换了一身破旧的偏襟褂子和大裆裤子,前后左右打量了自己一通,禁不住撇撇嘴。
这个家太穷,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她又太胖,身上的衣裳都是布料拼接起来,破破烂烂的像个叫花子,也亏得穆寡妇手艺好,拼得没有一丝线头露出来。
但采薇知道,她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她要找机会发家致富。
进了偏屋,见陆瑛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也没吭声,径直拿来两个慈姑放嘴里咬着。
其实,对她这个肥胖已久的大胃王来说,昨晚上就已经饿得不撑了。
这个时候,她很想来上几大碗白米饭就着一大盘子红烧肉吃个够。
胃里火烧火燎的,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渴盼着肥漉漉的红烧肉啊。
咽了口口水,采薇勉强咽下那两颗没有啥味道的慈姑,聊以果腹。
就当清肠了。
她暗地里安慰着自个儿,抬眼见陆瑛还在盯着她看,不由得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丑女怎么地?”
说实在的,面对这样一个魅惑众生的大美男,她很没有底气。
这不是个看脸的时代,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一张稍微好看的脸,还是不行的。
至少采薇是这么想的。
陆瑛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好了,怎么就不得这个女人的欢喜?
他气得胸口起伏了下,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自打被这个女人救上来,他时不时地就被她气着。
这几天生的气,比他前二十年生的气还多。
见他不吭声,采薇心里有一股子畅快的感觉。
扭头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就见这男人一张如玉的面孔上沾了些灰尘,露出来的大长腿上还有一些暗褐色的血迹。
她不由生出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这么一个如花大美男,不洗白白,真是可惜了。
想到就做,这是采薇一向的至理名言。
她起身端来木盆,从锅里舀出热水兑匀了,拿了一块湿布巾就蹲在了陆瑛面前。
拧干了湿布巾,她二话没说就去扯陆瑛身上披着的那件短褐,这还是铁牛当时脱下来给他蔽体的。
一见这丑丫头动手动脚的,陆瑛不可避免的慌张起来,他左右躲闪着,只是身子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