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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材很高,穿着金黄色的衣衫,长度只到膝盖,双手袖口紧束,露出他的一双手——这双手手指细而长,骨里凸出,十分有力,在林舒雅的审美中无疑也很漂亮。他的右腰插着一柄剑,剑柄朝左,显示出他是个左撇子,可却不要以为他的右手是闲置的,实际上他的右手使剑更为厉害。他的剑法诡秘怪异,剑走偏锋,与兵器谱排行第四的崇阳铁剑郭崇阳在伯仲之间。
荆无命!
林舒雅在这人身边待了三年,再熟悉不过。
她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重逢,或许,只有她猝不及防,上官金虹能来这里,荆无命岂会不知道。当荆无命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望过来,平平静静,冷冷淡淡,可许是心理作用,她以为对方有些高兴。
那怎么可能呢?
李寻欢作为李园的主人,自然要招待来客。
上官金虹虽然对李寻欢很有兴趣,但他今日来却不是拜访李寻欢,而是冲着幽灵宫而来。上官金虹直接望向江晓语,言语间看似十分和气:“想必这位便是江宫主,久闻大名,本座今日是特地来代替义子向宫主提亲的。”
“提亲?”江晓语疑惑,特别是对方提了“义子”二字,使她不由自主朝其身后的人看。那金黄色衣衫之人,面上有三道刀疤,又是左手使剑,通体好几处特征,十分好认,必是荆无命无疑。
难道……
果然,上官金虹微一侧身,指着身后人说道:“他便是本座义子,亦是帮中一等一的高手,荆无命。本座有心与幽灵宫结成姻亲,本座义子爱慕宫主的二弟子,希望二人能结秦晋之好。”
林舒雅心头猛地一跳:提亲?向她提亲?荆无命要娶她?
不可否认,林舒雅心里抑制不住的甜蜜和激动,毕竟她喜欢荆无命很久了,能和对方重逢已是大喜,又能成亲做夫妻……林舒雅心头一顿,看到荆无命那双似乎永不会变化的眼睛,甜蜜消散,心头微涩。荆无命对上官金虹的忠心她太清楚了,此番上官金虹来提亲,定是为了金钱帮,乃是势力结盟,不过是幽灵宫主只有两个徒弟,大师姐又已嫁人,唯有她身份合适罢了。
江晓语对上官金虹的提议同样吃惊,若按照她的性子,自然是拒绝的,但是看到林舒雅的反应,倒让她迟疑。
如果林舒雅真喜欢荆无命,利用势力结盟达成二人婚事乃是最好的法子,否则上官金虹岂会愿意自己的心腹娶幽灵宫主的嫡传弟子为妻?可以说,只要做成亲事,两方势力自然就结成一定同盟,若不应,虽不至于彼此翻脸,但那关系如何,可想而知。
江晓语快速的思忖了一番,觉得便是结盟也无所谓,剧情已经变的面目全非,哪怕将来上官金虹真掺合到谋反之事里,她也有法子摘出来。如今的关键在林舒雅身上。
“舒雅,这是你的事,你拿个主意。不必考虑其他,只看你心意即可。”江晓语并未顾忌上官金虹,话说的十分清楚明白,反正此处都是自己人,这些话也能令上官金虹明白林舒雅在幽灵宫的地位,将来亲事若真成了,林舒雅在金钱帮也不会受委屈。
林舒雅一愣,随之满心感激,咬咬牙,张口说道:“我想和荆无命单独说几句话。”
上官金虹似乎并不在意,扬笑说道:“也好,年轻人么,是该聊一聊。”
话虽如此,上官金虹却是一摆手,立刻有一对人鱼贯而入,抬来各色珍贵之物,乃是为此回提亲特意准备的定礼。上官金虹此番手笔的确不小,可见他的诚意与魄力,甚至是必成之心。
林舒雅与荆无命去了外面,沿着路径一直走,直到堂中那些人不可能在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舒雅原本觉得会有许多话和他说,比如,问问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再受伤?上官飞是不是又刁难他了?或者、有没有想过她?但是这些话在喉间滚了滚,到底咽了回去。
“上官帮主来提亲,你也同意?”
“同意。”
“你同意是因为对上官帮主的忠心,还是、还是你对我……”林舒雅头一回觉得自己脸皮这样薄,但是这话很重要,她必须要确认,所以忍着脸上热意,她鼓足勇气问了出来:“你对我可有些许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
荆无命的眼睛里终于起了波澜,他那只细长有力的手在剑柄上紧了又紧,似乎也在酝酿着情绪,终于是说:“我自然是喜欢你的,舒雅。”
“……真的?”林舒雅眼睛一亮,心头颤抖,不敢置信。
“真的。帮主希望和幽灵宫结盟,恰好得知你是幽冥宫主之徒,所以在帮主提出联姻之事时,我便应了。若非知晓你曾在我身边三年,帮主也不会有此等想法。”
荆无命是个剑客,却不是个无情剑客,哪怕他的眼睛始终不见情绪,但仅从他那般忠于上官金虹便可看出,他心底不仅有感情,还是那种一旦放入感情便会浓郁至极之人。他从未想过娶妻,谁知当年不过是顺势接受上官飞赠送的一名婢女,却让他习惯了有个人为他牵挂,为他等待,为他包扎伤口,甚至为他的受伤而担忧落泪。
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毕竟找了几年毫无线索,谁知能有今日。
林舒雅终于看到他的眼睛里映出了自己,又哭又笑,傻的很,可她却停不下来,也不在乎。喜欢一个人,也能得到这个人的喜欢,两情相悦,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欢喜的事了。
桃朔白与王怜花看了眼两人,也不去和堂中的几人面辞,直接带上彦锦彦绣,离开了李园。
“师父,我们去哪里啊?”锦绣性子最活泼,胆子比彦锦更大,嘴里总有许多的问题。
“去海外仙岛。”王怜花虽是玩笑,但也差不多是实话。
海外多岛屿,沈浪买了一座小岛,熊猫儿同住那岛上,王怜花却是在相距不远的地方另买了一岛。王怜花十分有钱,花起钱来也毫不手软,整座岛上种满了桃花,又费心建造屋宇房舍,布阵、布毒,严密防护,主要是防止有人随意打搅,小岛乃是他和桃朔白的家,是他心中的桃源。
“阿飞溜了?”王怜花想起这事,却似随口一问般。
“嗯,孙姑娘跟着的,想必要不了多久阿飞会带孙姑娘回家去。”桃朔白虽不如王怜花敏锐,但那两人之间的暧昧众人都看出来了,所以天机老人才明知孙女儿跟着阿飞跑了假装不知道。
“那是沈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王怜花突然问道:“你如今事情办完了?”
“暂时完了。”桃朔白看了眼彦锦彦绣,唇边浅笑,若不执意出来这一趟,王怜花哪能收到徒弟?他那本《怜花宝鉴》还没影子呢,弄不好临终时书有了,却没有传人。
其实依着他的能力,哪里需要拽着王怜花出来才能办事呢,但他还是觉得这一趟出行不可避免。
王怜花心有所感,分明神色微变,却令人觉得他在笑,笑的十分愉悦开心。
第97章 《少年天子顺治篇》()
顺治八年,年仅十三岁的皇帝要大婚了。
皇帝大婚非同小可,孝庄太后对儿子大婚更是重视非常,特别是这门亲事乃孝庄很满意,既是亲上做亲,也是势力的结盟,对于尚且年幼的皇帝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孝庄为朝堂、为儿子,可谓煞费苦心,偏生皇帝福临不喜欢这门亲事。皇后人选乃是蒙古格格,科尔沁草原的公主,也是福临的表妹,包括孝庄自身也出自科尔沁草原,这其中的利益衡量权势交织,哪怕是尚显稚嫩的福临也清楚,但他年纪还小,阅历也少,颇有些任性孩子气,就是不喜欢那没见过的皇后。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大臣们包括孝庄都清楚,乃是源自多尔衮。
福临自幼虽为皇帝,却一直在多尔衮的控制下做个影子皇帝,本就十分憋屈恐惧,又因多尔衮和母亲孝庄之间似乎有段私情,这令福临尤其不能忍受。多尔衮在世时他不得不忍,等到多尔衮一死,福临疯狂般的报复,罗织了一系列罪名,对多尔衮削爵掘坟,并严令诸人不准提“多尔衮”三个字。
如今这门亲事,正是当年多尔衮为福临定下的,所以福临满心里不愿意。
随着婚事临近,福临十分烦躁,听到身边的首领太监吴良辅说起大婚事宜就发火,即便如此,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婚,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皇上,和硕贝勒来了。”吴良辅口中的和硕贝勒指的是清世祖的皇十一子,福临的十一弟,博穆博果尔。
“快传进来!”福临与这个弟弟关系还算不错,能有人陪着说说话自然高兴。
只见外面进来个英姿勃勃的少年,身体修长结实,一眼看过去便是直爽利落之人。少年穿着蓝色贝勒服,进来后便笑着行礼:“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给皇上请安。”
福临连连摆手,笑道:“咱们兄弟,又不是在外人跟前,那么客气做什么。你快起来,你来的正好,我正闷呢。”
博果尔笑说道:“我正要出宫,特地来问皇上想要什么。”
福临先是皱眉,接着略有关切:“怎么,太妃的病还未好?”
博果尔摇头,神色忧虑:“皇上也知道,自从去年七月姐姐去世,我额娘她就大病过一场,上个月是姐姐忌日……”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忙又止住:“臣弟放肆了,皇上大婚在即,臣弟不该说这些事。”
福临本就不在意自己大婚,况且只是说一说,他也不介意这个。见博果尔忧心甚重,便说:“也难为你。太医们也是没用,关键时候拿不出本事来。你快去吧,兴许真能在外面寻访到一位名医,上天总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孝心。”
“多谢皇上,臣弟告退。”
博果尔出了宫门,继续在外头打听。
八月的天气还是很炎热的,走了半个时辰身上就出了一身汗,便走到一家茶楼歇脚。之前他已出来过两回,京城里大小有名气的医馆都去过,一听去宫里给太妃治病,唬的没人肯应承,便是有几个应了,也没见效。如今他也是抱着侥幸在找,同时也找人去外省寻访,总归还等得起。
太妃的病倒不是急症,乃是历年来攒的病根儿,又碰上痛失爱女,一齐迸发出来,伤了根基身体。这一年来,太妃饮食不佳,少眠多梦,精神越来越差,纵然没什么大病,可这般下去哪里受得了呢。
不经意一个低头,博果尔突然看到大街上有个道士。
那道士穿着一身素白道袍,头戴着桃木莲冠,手中化了柄拂尘。走在大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实在是他的长相气质过于出尘,人们就似见到了真正的世外仙长,无形中便露出敬意来。当然,也有好些姑娘家看的目不转睛,纷纷感慨这位道长好相貌。
北京城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自然是繁华非常,桃朔白历经好几个小世界,却是头一回愕然。此方小世界的朝代服饰习俗十分怪异,旁的倒罢了,堂堂男儿竟是将好好儿的头发剃成半月,前头光光,后面缀着条大辫子。桃朔白自认见多识广,依旧很不适应。
为此他特意查了查资料,谁知他眼下看到的已是好了,在正史中的这个时期,男子的头发更少。
桃朔白无法接受剃头,便做道士打扮。
博果尔也不知怎么心头一动,朝下喊道:“这位道长,我请你喝杯茶解解渴如何?”
桃朔白抬头一看,看到了龙气,哪里还不知对方身份。
他并未拒绝,走入了茶楼。
来到博果尔桌前,他倒也坦然:“贫道有礼了。”
“道长不必客气,请坐。”博果尔又认真打量了一番,哪怕同为男子也不得不赞叹此人气韵,那是一种他形容不出的感觉。
两人初次见面,博果尔少不得问一问桃朔白的来历。桃朔白早有准备,身份度牒一应物什俱全,只说如今是出门修行。博果尔对外面世界也很向往好奇,便听他讲,彼此越聊越投机。
桃朔白见博果尔眉间有股郁色,便问他烦恼什么。
博果尔道出原由,乃是为太妃的病。
桃朔白听他叙述了太妃病情,便说:“我倒是懂些歧黄之术,若你信得过我,我愿为令堂诊治。”
博果尔先是愣了愣,接着想,反正也寻不到别人,试一试又何妨?当即就带他出了茶楼,坐车回宫,半途中才想起一件要紧事,略有迟疑道:“忘了和道长说,我乃是当朝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先帝十一皇子,我额娘便是太妃。”
“嗯。”桃朔白神色平静,却是说:“我可以为太妃医治,但是皇宫内院,我却不愿意去。那里面都是贵人,我去,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