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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狼狈痛苦的被打倒在地,雪姨和她的那些儿女在旁围观,她便下了狠心,以后再也不来,她就不信有手有脚会饿死!
“汪汪汪!汪汪汪!”如萍养的小狗乐乐突然狂叫起来,它跳起来去咬陆振华的衣摆,见没用,竟直接冲过去要拦在依萍身上。
陆振华一鞭子没收住,打在乐乐身上,但也顺势因震惊停住了手。
“乐乐!”如萍赶紧上前将乐乐抱起来,又心疼乐乐,又担忧依萍,马上抓紧机会劝道:“爸爸,别打了,依萍不是存心的,她的脾气就是这样,爸爸还不了解吗?”
依萍身上虽痛,可比不过心里的痛,却没料到乐乐会护着她。就好像她才来这栋房子,乐乐便叫着往她身上扑,乐乐的欢迎比之如萍的和善更令她觉得自在。
“乐乐怎么样?”陆振华的力气可不小,乐乐又是只狗,此时身上已经有了一条血印子,在雪白的毛上特别醒目。
“不要紧,我带它去看医生。哥,你去开车。”如萍先是看了陆振华,见他没阻拦,这才又说:“依萍,跟我们一起去吧,想必你也担心乐乐。再说你身上的伤……佩姨见了会伤心的。”
这番话的确戳中了依萍软肋,依萍便沉默着没做声。
偏偏这时梦萍冷笑道:“如萍你管她做什么,她挨几鞭子又死不了。每次来这边都弄的鸡飞狗跳,弄得大家都跟着烦心,现在还把乐乐给搭上了。”
陆依萍刚刚压制下去的脾气又反弹了回来,她冷冷说道:“你们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
看着她离去,乐乐急的蹬爪子,呜呜直叫唤。
如萍将它抱的紧紧的,一边安抚一边说道:“别急别急,依萍是回家去了,没事的没事的。”说着又对着尓豪使眼色,外头正下大雨,依萍伞都没带,尓豪送一送也好啊。
尓豪不乐意,他实在受不了依萍那个脾气。
王雪琴看见了,当即喊道:“你们别管她,她脾气大着呢,你们追上去肯定得挨顿骂,何苦热脸去贴冷屁股!”
“对!都不准去!”陆振华做惯了司令,喜好发号施令,家里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偏偏冒出个依萍跟他对着干,哪里能容忍。这会儿他还在气头上,又有王雪琴看似劝慰实则火上浇油的话,他只觉得刚才打轻了。
冒雨跑出去的依萍,仿佛天意般,遇到了何书桓。
趴在如萍怀里的乐乐失去了精神头儿,怏怏的,低声呜呜。如萍也没在意,只以为它是伤口疼。
在客厅一角,站着个穿着红色骑马装的女孩子。她的年纪只有十五岁,容貌娇艳鲜嫩,像朵初初绽放的玫瑰花儿。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带着悲伤,望向陆家大门的方向,许久才收回视线,当她看向王雪琴,眼中带着点恨意,看向陆振华却是神情复杂,有濡慕、有愤怒、有伤心,但更多的还是怨恨。
若有人细看,会发现她与如萍梦萍有几分相似,但是陆家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陆心萍也早已习惯了,她已经死了,死了七年了。
自从她死后,好似一直被关在什么地方,日日看不见光亮,但能听到声音,她听得最多的就是陆振华的声音。当五年前她终于再次重见天日,才知道她被困在一根马鞭里面,那是属于她爸爸的马鞭,跟随了他不知多少年,不知沾了多少血。她爸爸自到了上海,时常独自一人呆在书房,也常常会一个人说话,她知晓了很多秘密——
她知道为何每位姨太太都是穿着骑马装入门,知晓她爸爸为何集邮一般娶了那么多女人,更知道她为何能在诸多姐妹中脱颖而出得到爸爸宠爱。
这份宠爱太沉重了,她何尝不是似于这份宠爱。
当年妈妈和妹妹被王雪琴设计,爸爸抡起鞭子抽的毫不留情,她多想拦下鞭子,多想告知爸爸实情,可她做不到。看到妈妈和妹妹被赶出家门,王雪琴的得意,爸爸的漠然,她多想跟着妈妈一起走,她也做不到。
她被那根马鞭困住了,总是无法脱离这栋洋房的范围。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爸爸会举起马鞭,鞭子会落在依萍身上。爸爸怎么忍心?那不是他手下的兵,那是他的女儿啊!
陆家外面的路边,阴影中立着个人,雨水落下来便流到一旁,沾染不到他半点。
这一次桃朔白来到一九三六年,民国二十五年的上海。
这次小世界的剧情主要就在这一年发生,《情深深雨蒙蒙》,围绕着陆家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和一个男人的感情纠葛。桃朔白对这三人不感兴趣,却发现其中那个叫做杜飞的小记者趣事一箩筐,简直像中了霉运符,尽管如此,他却是天性乐观,还总以自身苦难娱乐周围朋友。嗯……大概唯一不能感到高兴的就是那位主任吧,毕竟遇到一个总是砸坏相机的实习记者,主任能容忍杜飞一直呆在报社,着实不容易。
陆家里面那抹鬼魂他自然也发现了,与当初的红娘一样,算是地缚灵的一种。比较特别的是,地缚灵是因执念未消而形成,往往都会成为怨灵恶鬼,这个陆心萍却仍保留着做人时的心智。毕竟她若有地缚灵的怨恶,陆家人即便没被害死,也会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浸泡在怨气之内而生病早逝。
*
这天何书桓和杜飞刚从外面跑新闻回来,主任就将他们三剑客找了过去。
进了主任的办公室,见里面还有另一人。这是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颀长的身材,俊美清冷的容貌,配着一套相得益彰的白色西装,十分出彩。何书桓家世很好,父亲是外交官,见过的人实在很多,却是头一回见到出众之人。
陆尓豪和杜飞自然也打量了这人,杜飞性子急,嘴巴快,当即就问:“主任,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啊?”
主任笑道:“这位桃朔白桃先生,从汉口来的,打算在上海采风。你们平时都在外面跑新闻,上海各处都熟,往后就带着桃先生一起去。”
杜飞几个都觉得挺奇怪,不过也猜到桃朔白是有来头,否则主任不可能这么好说话。
实际上主任只是考虑到桃朔白从内地来,看起来似乎家世不凡,况且对方又不要他开薪水,只是想跟着记者跑跑大上海,让记者跑新闻时带上他又不碍什么。再一个,若是将来这位回了汉口,不论出书或是写文章,提到他们申报,也是扩大知名度的好事嘛。
总归就是不吃亏,所以就做个好事的意思。
桃朔白也是知晓世情了,这回可没空着手来。他曾来过民国,兑换过银元黄金,所以采买了几样不错的礼,才使得主任认为他家世好。由此,主任安排了三剑客作陪,毕竟何书桓是世家公子,陆尓豪也是富公子,相处起来自然容易些。
年轻人都喜欢交朋友,特别是他们跑新闻的人,本身就对故事感兴趣,这个桃朔白一出现就满身都是故事。
三人一口应承,杜飞当即提议:“桃先生初来上海,我们做个东道主,请桃先生尝尝上海菜。”
桃朔白道:“还是我请客吧,往后还要劳烦多关照。”
陆尓豪说道:“远来是客,怎么能让客人破费,这第一顿饭应该我们请,以后你再请我们吃一顿好了。”
闻言桃朔白不再推辞。
这三人虽是跑新闻的,到底年轻,没什么深沉心思。席间他们问起汉口之事,桃朔白早有准备,一一说了。杜飞又讲了许多上海新闻,相较而言,杜飞的话果然最多,陆尓豪何书桓都说了不少,桃朔白则是言简意赅,一点儿不像做新闻行业的人。
当然,他也没说他是做新闻行业的人。
挖新闻的人都有个毛病,遇到了谜题就像狗见了骨头,咬住不肯撒口。一个谜一样的桃朔白送上门来,三剑客完全被调动了积极性,相互比试着看谁最先挖到□□消息,由此一来,但凡跑新闻,他们都会叫上桃朔白。
桃朔白租了房子,就在何书桓杜飞房门的对面,同样是个套间儿,因着一个人住,倒是宽敞的很。
这晚桃朔白又随何书桓和杜飞出门,他们要去采访大上海的秦五爷。
到了大上海,竟是客似云来,十分热闹。原来大上海来了个白玫瑰,青春清纯,歌声悦耳,恰好今天是白玫瑰第一次登台,秦五爷邀请了几位大人物前来捧场。桃朔白三人来的有些晚,勉强在角落里寻了张桌子。
使者送上酒单:“请问三位先生喝点儿什么?”
单子是递在桃朔白手中的,他翻开看了一眼,按照当前上海的物价来说,这单子上的东西都称得上天价了。他一边将单子递给何书桓,一边询问:“三杯红酒?”
“就三杯红酒吧。”何书桓扫了一眼,红酒价格虽贵,但在这单子上价格还算低的。
杜飞只顾得四处看热闹,这时候才随手看到红酒的价格,当即就跳了起来:“一杯就要五块钱,打劫呀!”
杜飞老家在安徽,家里是开杂货铺的,家境寻常,家里虽不用他寄钱养活,但也不能像陆尓豪和何书桓一样从家里得到经济援助。他现在只是报社的实习记者,别看和正式记者只有两字之差,月薪待遇却差的很远,再加上他时常弄坏相机,闯祸,赔偿维修的费用也很高,又有每月分摊的房租水费,以及吃饭穿衣应酬等开销,这五块钱着实是了不得,快赶上他半个月的工资了,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
杜飞的声音引来很多人侧目,何书桓赶紧拉他坐下:“我请客!今晚不论点什么,我都请客。你快别喊了,好像我们是土包子一样。”
“早说嘛!”杜飞松了口气,又对桃朔白笑道,他口袋里有钱,吃不穷的。唉,我就不行了,工资又花光了。等下个月一发薪水,我请你们吃饭!”
桃朔白的注意力却在别处。
从刚才起,他就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在这里,不是因为杜飞的叫喊,而是他们一来就被盯住了。虽然那人也打量了何书桓与杜飞,却更多的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探究疑惑之意十分明显。
桃朔白的眼睛很好用,穿过人群晃动的舞厅,在角落的暗影里站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身体斜靠在墙上,看似慵懒,却是一只蛰伏不动的豹子,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会迅疾应对。男人穿着西裤,上身只是件黑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处,指间夹着香烟,烟雾弥漫中,那张脸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二三岁,眉目英挺,五官俊朗,是个很招女人喜欢的男人。
异魂!
如此一来,对方盯住作为主角的何书桓杜飞,并对自己的存在猜疑,也就说得通了。但是,他总觉得远非如此,一时心里说不上来,他怀疑对方可能是君实。
这时台上演唱正式开始,何书桓发现白玫瑰竟是那天雨夜遇到的女孩子,一个浑身是故事的女孩子。一曲结束,何书桓就跑到后台去找白玫瑰,杜飞下意识的就要跟过去。
“你就不要去了。”桃朔白想到杜飞一打架总是挨打的份儿,就拦住他,反正何书桓身手好,即便打不过,也能舌灿莲花赢得秦五爷的欣赏,实在不必过多担心。
杜飞以为他是暗示不要打搅何书桓追求女孩子,了然一笑,兴头上来,突然问他:“朔白,你有没有女朋友?”
桃朔白摇头。
“那喜欢的女孩子呢?”杜飞又问。
“没有。”
“不会吧?”在杜飞的眼里,桃朔白比何书桓还要出众,怎么可能没女朋友?唯一的解释,他眼光太高。杜飞叹口气,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恼的说:“我看书桓被那个白玫瑰迷住了,从第一次遇到人家就念念不忘,我却是被如萍迷住了,不知道如萍会不会喜欢我。”
“好事多磨。”若是没意外,杜飞和陆如萍经历一番波折,结局还算圆满。
突然,那个暗影里的男人走了出来,并朝两人的位置而来。
杜飞也发现了,却是惊叹:“这人好高!有一米九吧?”
走来的人虽然没有一米九,却是一米八七,加上他身形劲瘦修长,走动利落带风,是个练家子,精气神与常人不同,舞厅这么多人,灯光又昏暗,但他一动,舞厅内的人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小五爷!”不少熟客都认识这人,纷纷打招呼。
杜飞听到别人喊“小五爷”,恍然大悟:“听说秦五爷有个义子,自小收养的,在秦家兄弟里最小,排行第五,叫秦风。秦风帮着秦五爷打理生意,很有手腕,也很得秦五爷信重,外面便称他‘小五爷’。原本呀,我和书桓还打算曝一曝这个小五爷的风流韵事,谁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人家竟然是复旦大学的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