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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九郎没答话。
看过母亲,黄九郎返回家中,又自草庐经过。
这次何子萧不在门口候望,却是那小僮见了他犹如见了救星,奔上来扯住九郎衣袖就往草庐里拉,嘴里哀求道:“黄公子,您发发善心,快看看我家公子吧。”
黄九郎本就有心见何子萧,以求药,于是在小僮的拖拽下顺势进来,可当看到床上面容憔悴满是病容的何子萧,大吃一惊:“何兄这是怎么了?”
“九郎,我还以为九郎再不会来了。九郎能来,何某便是心也甘愿。”何子萧见到黄九郎眼睛一亮,忙趁势表白心迹。
黄九郎轻叹:“我知道何兄一片心意诚挚,只是此等欢愉于你我无益,对何兄且有害处,因此才踌躇。若何兄这般不在乎,那我也没什么顾虑了。”
何子萧只听到九郎答应相好,顿时高兴不已。
没几日,何子萧的病就好了。
九郎又来,两人便欢好了一回。
事罢,黄九郎略带正色的提醒他:“这种事到底不好,不能当作常态,何兄切不可贪恋,否则会害了你。”
黄九郎到底是只狐狸精,虽然没修炼什么采补功法,但妖精天生的本能尚在,总会在相互的欢好缠绵中不自觉的吸收对方精气。且何子萧本就迷恋他的美色,之中的狐狸精自然散发出的狐媚之气越发勾得对方欲罢不能,一次两次没有妨碍,次数多了,何子萧一介凡人哪里承受得起?
黄九郎有自己的行事观念,在他看来何子萧虽贪色,但自己亦有所求,算是各取所需,可何子萧还有一片诚挚之心,却是他无法偿还的,又哪里能要对方连命都搭上呢。
狐狸精也不是都害人,他们虽偶尔和人交往,但还是自己修炼为主,少造杀戮为好。
何子萧却不能理解他的心意,巴不得日日在一处。
黄九郎想起要事,忙道:“何兄,正有一事请你帮忙。”
“你说。”何子萧心愿得偿,正是畅快,别说一事,便是十件百件,他也不会推辞。
“我母亲有心疼病,唯有太医齐野王的先天丹可治,听闻你与他颇有交情,还请帮忙求一副药来。”
“你放心,我必然办成。”听闻是这样的一件小事,何子萧一口答应。
黄九郎怕他忘记,嘱咐再三才走。
何子萧见他这般郑重,当天就进城,顺利取了药回来。
第二日九郎来取药,十分感激何子萧的恩情。
何子萧趁机又要求欢。
黄九郎皱眉:“何兄,不可再如此。”黄九郎想着,何子萧不过是喜欢他的容貌,忽而心中一动,提议道:“我有一个表妹,十分美丽,又聪慧,若是何兄愿意,我愿做媒。”
何子萧闻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
黄九郎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便走了,打算寻个好时机促成此事。
三天后九郎又来拿药,何子萧却嫌他来的太晚,言语中带出刺来,显得很不高兴。九郎正是怕相会太频繁,万一推拒不掉对方求欢,次数多了,反害了他性命,可何子萧哪里知道这些。何子萧不肯听劝,九郎又需要何子萧去求药,无奈顺从了。
倒是何子萧每三天便去城中拿药。
太医奇怪,且又看他脸色很不好,脉象更不好,明显是纵欲过度肾气亏损,便委婉的提点两句,嘱咐他说:“你的气色很不好,可要注意多为保养,别不当回事,否则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何子萧笑笑,并没放在心上,回到家里,还将此话讲给九郎听。
黄九郎却惊叹对方乃是神医,犹豫半晌,告知他道:“实不相瞒,我并非是人,而是狐,因此你与我相交着实是没有好处的。”
偏生何子萧疑心九郎骗他,毕竟一开始便是他强求,好不容易磨得对方态度松软,哪里肯罢手。又因此,虽然他一次性拿了三天的药,却并未都给九郎,怕九郎一去不回。
怎知不久何子萧就病倒了,太医无能为力。
九郎连连叹息,很是内疚,每天总来看他:“何兄,你这是何苦,当初不肯听我的劝告,如此却是神仙都难医治你了。你如此丢了性命,岂不是我的过错?”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何子萧见九郎这么伤心,却还欣慰:“九郎你肯为我掉眼泪,那证明不是我一厢情愿,如此,便是就此死了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黄九郎顿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又过了两天,何子萧终于无药可治,死了。
何子萧尚未娶亲,家中有老父母,又有族人兄弟,身后事自然有何家人在城中妥善办理。按惯例,人死后要在家中停灵七日,何家父母悲痛难当,幸而还有其他子女依靠照料,但对于长子之死,到底是难以承受,只因长子尚未娶亲,连个血脉都未留下,想起来便觉凄凉。
何家父母从太医口中知晓儿子死因,恼怒至极,询问了服侍的小僮,得知了黄九郎此人,但并不知晓九郎是狐狸。
“这黄九郎是哪里来的妖精,竟迷惑的我儿至此!”何母敲着拐杖大骂,他的儿子就是被个男妖精给榨干了精气而死的啊!
却在此时,忽有一道声音在何母耳畔响起:“你的儿子还能复活。”
“谁?什么人?”何母心色。
“你的儿子将有番奇遇,你只需按我的交代做,若是差池了一点儿,你的儿子再也不能回来了。”
“好,好,我都听你的。”何母虽不知是什么人在说话,可只要儿子能活,对方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此番传音者正是桃朔白,只因他发现本该死去的何子萧已经在别处借尸还魂了,还附了一个官身。天下的好处岂能都被何子萧占尽?更何况,他借了别人的尸体还魂,那死者的魂魄无处寄托,用何子萧的身体还阳,不正合因果?
当然,何子萧的身体乃是精气耗干,生机断绝,哪怕是寻常人也能从其死时的模样看出来,整个人脸色蜡白虚瘦,实在没有当初的潇洒风度。
桃朔白将一缕阳气化作生机注入其体内,恍若枯木逢春,干瘪灰暗的身体瞬间便饱满起来,皮肤又恢复了光泽。
“进去吧。”他朝一侧的鬼魂说道。
这鬼魂年纪与何子萧相当,却是姿容皎然如月,温雅如玉,是个不逊黄九郎的美男子。黄九郎的美,偏向于女子的柔美妩媚,而此人的美,则是美如玉,身上有股书香雅致。
此人朝桃朔白鞠躬作揖,然后便投入何子萧的身体,很快,那双眼睛便睁开了。
何母听信桃朔白的传音,只说现今天寒地冻不好下葬,暂且将棺木存放在祠堂,等开春地暖后再入坟。因此,当“何子萧”复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何母相信儿子会重获,棺木虽然上了钉,但并没有钉死,等着人出来,桃朔白又将棺木恢复原样。
“钟某感激公子大恩!”分明是何子萧的样貌,但举止言行,全然是另一番气度。
钟瑞延年少时和何子萧一起读过书,两人是同窗。钟某文采出众,十七岁就考中了状元,入职翰林,做了太史。那时候陕西有个姓秦的藩台贪污暴虐,却因买通朝廷大臣,因而没人敢揭发他,偏生钟瑞延耿直,见不得此事,告发了藩台所为。怎知藩台无事,他却被以越职言事的罪名儿罢了官。
此后,钟瑞延回到本县家乡,打算忘却朝廷纷扰,然而天不凑巧,前不久那藩台竟点了本县抚台!
秦藩台记恨当初钟太史揭发他的事,天天找钟瑞延麻烦,都被躲了过去。钟瑞延年少的时候也曾轻狂,和许多人物交往过,偏生有一人后来叛乱,而他与此叛王曾有许多书信往来,如今那些书信都落到秦藩台手中。
钟瑞延深知藩台手段,唯恐落入对方手中,自觉没了活路,为免受辱干脆自杀。他的夫人陈氏也害怕,又伤心丈夫的死,跟着也自杀了。
秦藩台得知钟太史的死,气急败坏。
外人皆以为秦藩台紧盯着钟某不放是记恨当初被揭发的仇,纵然一开始是因此,但后来却不是,否则依着他的手段本事,已经一介布衣的钟某能够安然至今?要说其中原因,却不得不提藩台一项嗜好,竟是和何子萧一样,喜好男色。
原本秦藩台是想除掉钟瑞延以儆效尤,可调到本省为官,无意中见了钟某一面,顿时惊艳,总想将人弄到身边。
眼看把柄到手,人却死了,怎能不恼恨?
钟瑞延本以为死后会去阴曹地府,怎知却仍在世间飘荡,还差看见“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变成了何子萧!
桃朔白找到他,说道:“你的身体被何子萧占用,你若想还阳,只能用他的身体,若不愿意,可直去阴间转世投胎。”
钟瑞延又惊又疑,在一番思索权衡后,他发现若用了何子萧的身体,除非他重新回到钟家,否则谁又知道他活了?更何况,何子萧虽也仪表堂堂,但绝不是藩台喜欢的模样,如此便可避祸。
只是,若何子萧用了自己的身体
钟瑞延自然不想再死一次,只是对何子萧的处境有些愧疚,便是他现在冲出去说自己才是钟瑞延,藩台也不见得搭理自己。
钟瑞延唯一愧疚的便是妻子:“不知我夫人她”
“你夫人随你而死,魂魄被我封在她尸身之内,她的棺木停放在尼姑庵。”
“多谢公子!”钟瑞延大喜过望,连忙去寻陈氏。
钟瑞延除了妻子,本支已经没人,其他族人血缘关系都远了。因此将陈氏从棺木中唤醒,夫妻两个死后重生,不禁抱头痛哭,死过一回,是再也不愿再尝试了。夫妻两个商议之后,想离开此地,到他处安居。
桃朔白听闻此话,并未阻拦。
待得二人离去,桃朔白再度传音给何母:“何子萧借尸还魂,原本可以再重回自己身体,但他已用现今身体和人阴阳交融,再不能引魂而出。”
何母从睡梦中惊醒,出了满头冷汗。
何子萧借尸还魂之事早在城中传遍了,何母自然知道,何子萧也曾回来过,但没两天就重新住到了城外苕溪边的草庐。何母本来怕他再去找那黄九郎,又重蹈覆辙,但何子萧再三保证,依旧没在家多待。
何母管不住他,加上现今儿子换了个身体,多少还是不大习惯,就由着他去了。
天亮后,何母不知为何心神不宁,突然想去看看何子萧的棺材。二儿子不解,何母却要他开棺,等着棺木一打开,众人大惊失色,里面竟是空的,何子萧的尸首不翼而飞。
何母想到昨夜梦中听到的声音,连连叹息,与众亲友说起。
旁人都宽慰她:“许是天理如此,毕竟子萧现今活着,他原本的尸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老嫂子该高兴才对,我听说你家子萧的草庐中有位娇客,怕是好事将近啦。”
原来当初何子萧死后在钟瑞延身体内活过来,他张口便说自己是何子萧,甚至为取信于人,说了许多何家的事。现今世道便是如此,常有狐妖鬼怪出没,也常有道士法师,因此出现个借尸还魂也不是不能接受,众人见他说的明白,也都信了。
何子萧离开了钟家,先回了一趟自家看何母,报了平安,心里牵挂黄九郎,就赶回了草庐。
秦藩台听闻此事,却是不信,怀疑这是钟瑞延的诡计。再者说,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于是秦藩台拿那些书信做把柄,向何子萧索要一千两银子,否则就要将书信交给朝廷。
何子萧嘴里应了,可实际上他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
原本重新的喜悦,顿时就没有了。
这时黄九郎闻讯而来:“何兄,恭喜恭喜!”
“九郎。”何子萧却是思念如狂,一见面就想亲热。
“你还有第三条命吗!”黄九郎顿时沉脸责斥。
何子萧却是苦着脸叹气:“九郎不知,我也活不了几日,倒不如痛快过后再死。”
黄九郎听闻了秦藩台之事,沉思良久,却想不出对策。最后,九郎却提起另一件事:“你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过,我有个表妹,聪明有智谋,容貌又远甚于我,你现今孤身一人,她给你做妻子岂不正好?说不定她能为你分忧。”
“这你说的这样好,我却不曾见过,你不会是哄我的吧?”何子萧支吾着,并没爽利拒绝。
黄九郎便说:“我岂是那种人。这样吧,明天我要接母亲回家,邀她一同归家做客,必要经过这里。到时候你便说是我认的义兄,口渴了进来喝茶,你借机看看她。若你觉得满意,便说‘驴子跑了’,我便明白了。”
何子萧同意了。
果然,第二天有个四十来岁的清雅妇人骑着驴子,身后还有个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