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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球的脸立马藏不住地红到了脖子下面,支吾了半晌没说出个能听懂的词。
傲赴满脸得意地凑上来,故意诱惑地挑了挑眉毛,还把嗓音再往下压低了些:“你放心,就算我真有了姑娘,你也是敢叫醒我的唯一一个。”
说完他留下这个小布点在原地捂住了脸一个劲地跺脚。
屋外正是一个起风的天气,傲赴笔直地穿过了人满为患的神庙广场。
所有人注视着他那身惹眼的白袍一边避让,一边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然而他并不忌讳人群里的沸腾,只顾顺着让开的道路不紧不慢地一路向前。
直到有人不顾一切地站起了身:“大人!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环视了一圈攒动的人头。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凝固的神情里透露出对答案的关注。
“传言?”他反问了一句,没人敢回答,他只能笑了笑自己说了下去,“什么传言?”
一句话出去前后的人爆发出了震惊地呼喊,远处传来质疑和怒骂,四周的空间在快速地收缩,所有人都冲他叫嚷着想要一个合适的说法。
他倒也不退缩,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什么传言一会儿我进去问个清楚!”
说完转身拨开了脚边的人就要走。
“大人!”依然有人不肯放弃,“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接下来?你们之前在做什么,还要我教你吗?”
他是这么说的。
人群一直推搡着直到傲赴走进了执政团的包围。
好不容易摆脱了混乱挤上了前端的台阶,山鹰一直站在神庙边上看着他,然后拉开了神庙的大门,侧过半边身子把他让了进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直到在地窖的门前站定。
傲赴瞥了瞥边上的山鹰,见他也没个反映,只能自己伸手上去拉门,山鹰却突然一巴掌拍在了门板上。
傲赴赶紧顺势退了一步,做了一个先请的姿势。
山鹰凶恶地上下打量着他,缓缓地问道:“您的东西呢?否则我不敢让您进去。”
“那正好,”他马上调转了头,“你就进去跟里边的人说,我今天没带,先回去了!”
随后他果真沿着来时的路准备离开。
一个中年男人却突然推开了地窖的门,身上是与傲赴一致的白袍灰边,瞳孔也是相似的黑,只是稍微矮了半个头。
他冷冷地盯着门外的两人,山鹰恭顺地往边上退了一步,连傲赴也识趣地返回了身。
两人极近的距离抬眼对视,中年男人率先开了口:“你迟到了……”
傲赴绕过他的头顶朝地窖里望了望:“我好像不是最后一个,昭大人!”
昭大人的右手戴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扳指,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微笑的羊羔。
他用食指在扳指面上来回地摩挲:“一个失踪,一个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你迟到了!”
33。 早餐会【上】()
傲赴跟着昭大人进了地窖,其余六个人正围坐在正中央那张宽大的餐桌上。
其中五个是与他一致的灰领白袍,为首的映大人则是红领的黑袍。
傲赴在落坐前规矩地向映大人弯了腰身行礼,映大人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你来啦,我们还没开始……”
“既然是一起吃早餐,我起了床马上就过来了。”
他右手边是那个叫穆津的老妇人,她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昭大人的公子好大的排场,来晚就不说了,别人都是避着来的,他还正正地穿过了整个广场。”
“广场难道不是最近的路,穆大人还嫌等得不够?”
傲赴抓起最近的汤碗喝了一口,头也不抬地反驳了一句。
这几个人原本十分正经地围坐在桌边,一桌的食物都没动上一口,傲赴这一口汤下去,所有人的脸更加难看了。昭大人的上嘴唇抖了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放肆”。
“昭大人,”他用胳膊支起自己的上半身,从这几个人的脸上挨个地看了过去,“既然是长老会,我与在座各位可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谁对长幼之分有质疑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支声,那头的映大人率先抬了手,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热茶,其余几人这才相继吃了起来。
长老会从建制起一直都是如此,负责选送的长老将优秀之人推举进来,长幼皆有,更不限制出身,草民与富贵共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商定与管理民间世俗。
每当圣女取得神谕,通过负责宗教事宜的穆津传达至长老会手中。
而每一项决议则需要有六位以上共同赞成才可执行,当然召集会议的权力,仅属于会长一个人。
映大人用藤杖隔着窗台指了指身后的地图:“我得到消息,大批暗会的余党,在荒原外聚集,陆西各处潜伏的异教份子也已经趁机而动。”
他停下来留意着这几个人的反应,又说道:“有人已经混进了剩都……”
长老会如今还剩下八个人,傲赴的手边坐着唯一的女性穆津,另一边则是望舒和秃了半个脑袋的肖衡,尽头的两个人则倚靠在自己的椅背上,各自怀揣着心事。
穆津对这件事各外在意:“难道圣女失踪的事情?”
映大人摆了摆手:“泄露出去是早晚的问题,我们得防范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怎么防范?”叫作肖衡的人出生平民,一脸的严峻,“中立之墙外边已经聚集了大批难民,每一刻钟都有更多的人涌进剩都来,我已经在各处都设立了放粮点,根本撑不了几日,再这么下去……”
“我认为当下更紧急的事情……”坐他对面的昭大人拨拉着手边的杯子,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立即打断了肖衡的话,“陆东人入侵,很快就会垮过目兹峡湾,一旦雪下过来,长驱直入,我们只有坐以待毙。”
几个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肖衡再次说道:“调动护教军的事情,我想再提一次。”
映大人马上转头看着穆津,只见她点了点头:“护教军团是专程为了教会而设立,但抗击外敌这一点,教义并没有相关记载。”
叫做望舒的那个只比傲赴年长了些许,他坐在肖衡的左手,此刻则是满脸的疑虑。
的确,护教军团人数不多,就算算上望舒管理的执政团,只怕上了战场,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从其它几个人的脸上也读出了同样的东西,于是缓缓地直立起自己的腰背,把话题转向了别处:“四下里流传着北火熄灭的传言,如果再不想办法给盖过去,这堵墙外边的人,只怕早晚会掀了神庙的屋顶……“
穆津立马表示认同:“高塔上面的人虽然都已经撤下来了,但上深堂里,很多人对此都有了议论……”
“映大人,”她碰了碰他的胳膊:“午姥那里,好像已经起了疑心。”
映大人心里早就有了数,他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东西:“圣女已经找到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穆津。
一桌子的人都抬起了头,映大人却不再对此多言。
肖衡不明就里地眨巴了眼睛:“找到了,然后呢?我们是顺着这个意思跟外边解释?”
自然是不行,可毕竟没有个更讨巧的途径。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听听对方的意思。
另一头,傲赴本来找准时机想插上两句,却还是被他的父亲昭大人抢了先:“民众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自然是不存在的。”
一句话让这八个人的心里都画了一个圈。
映大人缓缓地敲了敲桌面:“流言是怎么过来的?”
他转头等着傲赴的回话。
“目兹是最先开始撤逃的地方,据我的人了解,有一个叫伯玎的供奉人,煽动了所有人北上……”
他暗自藏下了嘴角的笑容,斜眼看见昭大人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
映大人接着问道:“这个人和暗会有什么关系?”
傲赴趁机转过去直面着昭大人的注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关系随时都能有,只是看昭大人那里,如何判定这个人的罪行……”
心领神会往往就这么简单,映大人再絮叨了一些尽快安抚民众返乡的话。
适逢换茶的时间,一个身穿窄袖布袄的年轻人被山鹰带了进来。
世上不乏这样的人,盘踞在各行各业之间,出没于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只随身携带的耳朵,囊括了所有背地里的秘密与流传的讯息。
这些人有可能是马夫,不出门的老弱,或是走街串巷的小贩,有人相信善良,有人则把金钱当作唯一的正义,而傲赴总能精准地找出这样的人,再给予合理的报酬或暴力,这张织满情报的网,被称作灰底联盟。
这个年轻人附在傲赴的耳边一阵低语,然后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着傲赴等着他发话,他倒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有人穿过了沼泽,在目兹上了岸。”
34。 早餐会【下】()
“是陆东的人?”
“人数不多,既然映大人强调了暗会的事,倒是谁都有可能。”
“这倒好,连依据也有了……”
早餐会到这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新换的茶在手边直接冷了下去,肖衡盯着一桌的食物,最终忍不住笑出了声:“冻青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挨饿!”
望舒隔着人头看了看映大人的眼色,山鹰在此时又退了下去。
“所以调动护教军的事情……”
肖衡依旧是不依不饶。
“我不同意!”
这次立马有人出声制止。
说这话的,是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支声的苓息。
他从黑暗里往前伸出了半个头,额前是一个难看的刺青,乍看之下像是一串古怪的字符,后脑留着长长的辫子,面容十分凶狠。
苓息正是护教军的负责人,骑士团之首。
他这么一说,肖衡也不敢再提,一口恶气却涌了上来,涨得脸通红。
穆津也顺势附和了一句:“苓大人的顾虑也没错,毕竟是由他负责骑士团的统领,若是随意调离了位置,岂不是给暗会开好了口子?”
昭大人第一个点头,傲赴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肖衡慌乱中指了旁边的望舒:“执政团总可以吧?”
望舒自然是笑个不停:“我手里才多少人,送上去添堵?”
肖衡瞪圆了眼睛来回看着这一桌子的人,一只手悬在半空不停地发抖,面部肌肉僵硬在一个迟缓而质疑的表情。
映大人快速地拿眼角瞧了瞧望舒。
他得到指示,随即正而八经地清了清嗓子:“黎明预案虽然只有过一次先例,但我认为是眼下最有效的途径。”
肖衡听到这里立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所有的杯碗被震得“嗙”地一声:“不行!中立之墙的门要是关上,有多少人会死在外面!”
望舒不冷不热地跟着嘲讽道:“不关也好,不如肖大人自己上阵抗敌?”
肖衡一脚踢倒了椅子便站了起来,一手就要去抓望舒的衣领,却被傲赴反拧了手臂,整个人一把便拽了回来。
映大人在桌边郑重地站起身,所有人回头看着他。
他用藤杖稳住自己的重心,缓缓地问道:“同意执行黎明预案的长老,请举手示意。”
望舒,苓息,穆津,昭大人,然后是傲赴,最后映大人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用藤杖“咚”地一声敲击着地面:“六人赞成,肖衡和辰逸冥两位大人持反对,长老会通过黎明预案的执行提议,请各位长老依照教义行使自己的权力。”
肖衡在一旁睁眼看着这一切发生,挣扎着挥舞了双臂叫嚷着不敢相信,映大人却淡淡地说了声:“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他大喘了气还是平复了下去,却一个劲地冷笑着,步履踉跄地去扶旁边的桌子,低头就看到了手边的托盘。
那只盘子雕刻繁复,质地轻而透亮,上面摆满了精心烹制的食物。
虽然已经凉了,但依旧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它们连被放进盘子里的方式都这么刻意,而那些背井离乡的人,如今却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肖衡伸出手去把盘子端离了桌面,克制住指尖的发抖把它牢牢地握在手心,然后转身高举过头顶奋力地砸向了地板。
一桌人在这一声巨响里冷漠地看着他涨红了双眼,就这样摔门离去。
几个供奉人随即上来爬在下边来回地收拾,又绕过来问映大人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他摇了摇头,招手让山鹰上前。
山鹰从一边端上了另一只托盘,看着映大人的吩咐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