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劼崖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不再轻易接话,只微微地咧嘴笑了笑。他那一双眼睛,像是被漫天的死灰遮挡在了后边,但灰烬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埋在那里,一切只是暂时的,这个人,迟早会被点燃。
黑夜里陷入了静谧,从此刻开始有了长久的对峙,长长的冷风穿过两人的衣袖,在雨后泥泞的景色中牵扯出萧条的影子。
“我为什么会跟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劼崖率先打破了沉默,语调里却始终保持着冷静。
这话并不对,傲赴也是刚得知他的存在,没想到这人反倒自己投了进来。
倘若借用灰底的力量一层层查下去,等答案到手的时候,时间自然也是滞后了不少。
有时候打草惊蛇,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我在找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傲赴的直觉瞬间给出了明确的指示,他向着劼崖又再近了几步,“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你!”
然后他对上了劼崖疑惑的眼睛,两人就这么站在极近的距离,直到某一个人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不确定。傲赴“唰”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劼崖也在同一瞬间横过了刀刃,却被他猛地叩击了指关节,那把刀突然安静地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傲赴的右手用力地捅破了劼崖的胸口。
他整个人像是糊在窗页上的纸,只觉得那只手在他的后背探出微微转动了一圈,又缓缓地拔了起来。
然后这个人俯在他的耳边嘲弄地说道:“本事倒是不小,却连刀都不会使……”
劼崖被剧烈的疼痛瞬间吞噬,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剥开的地方,正是之前心脏被取出的位置。
傲赴弯腰捡起了那把骨刀:“这东西先归我了……既然不肯开口,那我不如用自己的方法问个明白,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向我讨回这东西,到时候我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聊,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冷笑了一下轻轻地退了两步,又说道:“哦对了,我还没介绍自己,不过应该不用了……”
然后转身走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念叨了一句“要迟了!”便留下劼崖一个人躺在了原地。
视线逐渐就有了混沌,身体也像被塞满了石块,劼崖摸到自己的血一点温度都没有,黏稠地从破洞里流出来,直接在夜里结成了冰渣。
头顶的云层正在褪去,浩瀚的星空低低地压在眼帘上,旋转,又旋转,突然就汇成了一颗蓝色的光点。
那个生还是死的问题仿佛又回来了。
到底要不要活下去。
到底怎么才能活下去。
晃神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这里。
耳畔响起激烈的雨声,双脚似乎还站在地上,身体略微倾斜,突然就扶上了一面冰冷的墙。
抬头看了看,上面全是雾,不能确定此时的时辰,但好像已经不再是晚上。
这面墙从自己的右手边一直延伸出去,有一个轻微地弧度,而左边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伸手去碰,会带起蛛丝一样的细软的白毛。
这条路无论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只有身后的那场雨,听起来,仿佛可以辨别出距离。
难道又是在梦里,但这一次就像是身临其境。
他刻意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还是传来了锥心的疼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部很明显地被空气贯穿,有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如果一直站在这里,说不定就再也出不去了。
记忆中再往前走会是个温暖的地方,于是他挣扎着拖起自己的身体,顺着手边的墙缓缓地移动。
仿佛走进了时光间的狭缝,每一步的下一步,劼崖都能明显地感知到自己的衰老。
断掉的骨骼快速地翻了个身,细致地拼回了原处,每一根肌肉的线条被重新划分,血肉一时间充盈了整个胸腔,皮肉一点点地填了回去,再连接上每一根纤维,最后缓缓地恢复平整。
就连那颗心,那块缺掉的位置,都被重新塞满了跳动。
人在衰老,可生命却鲜活地回来了。
抬头间,又看到了远处的那场大雨,大地传回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僵硬的关节在逐渐和煦的风里慢慢变得柔软。
他记得这里曾经有一个人,自己无比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就这样回到了对记忆的憧憬,劼崖脸上此刻的表情,仿佛是被欢愉浸泡得过于肿胀,这个人的这张脸,从没有出现过如此强烈的幸福感。
他满怀期待地超前迈了一步,脚底却突然蹿起一道烈焰,皮肉瞬间传回了一股被点燃的气味。
紧接着,整个人都熟了,他抬起手来看了看,油脂一点点地挥发,先是澄黄然后变得焦黑。
最后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熊熊的烈火之间,身边是成千上万具同自己一样尸体,在火焰中慢慢化成了灰烬。
48。 疫区()
听觉被放大了无数倍。
远处有人在说:“往这边挪一点……”
然后一具新的尸体被扔了下来,盖在了劼崖的眼前。
火焰快速地分解着四肢,比那种蚕食的速度还要快的,是他自己的修复能力。
皮肤一次又一次地被烤化,紧接着很快地挪动着相邻的两端又恢复如初。
这种在烈火中炙烤成焦炭的感觉,再怎么撕扯与翻滚的疼痛,再怎么无法尖叫与想了断的各种念头,都在最后变成了麻木。
没错,感觉不到是死了还是活着,也感觉不到断裂的部分又重新长了回来,整个人像是在这里睡了一觉,没过多久,他居然伸手压着旁边半颗融化的脑袋,在焚尸的坑洞里自己坐了起来。
边上一个男人正卖命地拿着铲子推动着脚边的死尸,突然抬头就看到了他。
整个后背都没了,头腔里翻滚着火花,然后一点一点地转过自己的肩胛骨,朝着这边举起了手。
“啊……鬼啊!”
那人猛地丢掉了手里的东西,腿一软就自己栽了下去。
这一声惨叫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四周忙碌的人立马赶了过来。
摔下去的人早就没了影子,而劼崖已经趁人不备翻身爬了上去。
离这里不远能看到疫区,看来是被当成了死尸抬到了这个焚化场。
他躲在坑洞的边缘,身上的衣服早就烧成了灰,转头发现旁边的尸堆只有几步的距离,于是他稍微歇息了一小会儿,等到两只手都长了回来,这才上前扒了身合适的穿上,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疫区。
被刺伤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又浮现出来,此时劼崖心里起伏的怒火,仿佛就像刚才滚烫的火花一样,燃烧着所有的理智。
疫区的大门挂着一面白旗,上面画着怪异的标志。
一群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手拿着长枪站在那里,其中有一个人刚好回头就看到了他:“喂……别过来!这边已经被隔离了。”
劼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心里正反复思索着那个叫望舒的男人提到过要把人带来这里。
“……******!聋了吗?”
“闪开!”
劼崖看着对方举起的武器想要伸手去挡,谁知那人明显是被吓得往后一缩,想都没想就拿手里的长枪刺了过来。
劼崖在这时猛地退了一步,长枪却依旧“突”地一声刺入了他的左肩。
很奇怪,自从骨刀被人抢走,整个人的反应就像是变慢了一样。
不过他略微思索了一阵,眼下虽然动弹不得,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转头看了看那人,紧接着,突然就消失了。
这几个执政团的人显然没能反应过来,提着长枪的人还保持着不久前的姿势,枪头上的血“啪”的一声滴落在地上,这人插在腰间的短刀转瞬就割开了他自己的喉咙。
他赶紧捂住了伤口,双膝一跪,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劼崖在后边把短刀随意一扔,转身就退入了疫区的门。
远处,方若欺正缓缓地向着这边走来,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刀,正巧不偏不倚地看到了这一幕。
“果然……”他对着自己身旁的空白处说道,“的确很厉害!”
“闹这么大的动静,还得替他善后!”
话虽这么说,几分钟之后,这扇门前的人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
方若欺转身在角落的火盆里拔出一根烙铁,挨个展开了这几具尸体的手掌,在拇指附近烫下了疫区圆形的标记。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担忧地叹了口气,自己先进了疫区的门。
然而他并没有寻找劼崖的去向,只是一路避开巡视的守卫,凭借之前熟悉好的路线,找到了肖衡所在的地方。
“这东西,难不成要带进去?”
他朝着旁边凭空伸出了手里的刀。
术清的轮廓在那里缓缓地凸显出来,她放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顺手推开了衡在身前的刀刃,直接跨进了肖衡的房门。
“我们又见面了……”
术清说道。
肖衡正埋在自己的桌案前,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朝着他的背后躲了过去。
肖衡眯了眼睛在术清的脸上寻找着熟悉的迹象,不过,他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这张脸的。
不久前,在剩都的走马街,正是这个女人给了自己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季大人的药库钥匙。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说会在有需要的时候来找我。”
肖衡嘴上虽然是副轻松的样子,却还是警觉地挡住了少女的身影。
“那是您的女儿?真是好年纪……”
肖衡的眼神突然一收,语气也十分严厉:“你什么意思?”
房中放着一盆炭火,此时正燃烧得热烈,术清走到温暖的范围内坐下,解开了身上的斗篷:“这次来不是有求于您,是想再帮您一把。”
肖衡一脸的茫然,防备却丝毫不减。
“您看看您女儿的手臂……”
他一脸的错愕,却还是依言转身拉过了少女的手腕。
衣袖只能遮挡一半,能看到的地方布满了长短不一的抓痕,有些地方已经抓破了,渗出零星的脓血。
他一时合不上嘴,情急间捧起少女的脸不断地查看,还忍不住厉声责骂道:“这么会这样……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不要命了!”
术清在那边轻轻地咳了一声,肖衡停下来看着她,她并不着急地烘烤着自己的手心:“恕我直说了,肖大人您目前的药方早就被人调了包,所以并不能起作用,我今天来,是想给您送一样东西,顺便能救您女儿一命。”
肖衡只是半信半疑,自己在心里思虑了一小会儿,又问道:“药方是我亲自看管着做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被调了包?”
术清的视线婉转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事实就在这里……外边焚尸的黑烟也是一刻也没有停,不过既然您不肯相信,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随后就站了起来,退开了身子准备离去。
肖衡在这时突然跟着上前了几步,慌乱地挡住了术清的去路。
“我问你,”他心烦意乱地冲着术清摊开了手,“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在如今的情况下……是谁做出了这种事?到底是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肖大人可有得罪了什么人,又在做药方的时候遇见过什么人?”
他脸上的惊讶缓缓地凝固住了,然后慢慢地,术清看着这个人的表情,一点一点地从怀疑变成了确信,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她在心底轻轻地笑出了声:“看来您有答案了。”
“你说你会再帮我一次?”
肖衡立马又问。
“没错……不过我需要报酬,两次的一起结清。”
49。 三人【上】()
方若欺带着那只包裹一直立在门外,突然听见术清在里边轻声唤了他。
此时天空正有了第一丝光亮,一夜的星辰黯淡下去,新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他用手掸落了肩身上的露水,缓缓走进了肖衡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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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之前,冻青城的小南街,一家废弃已久的磨坊院子里,傲赴正在数着地板上的石砖。
旁边的石磨盘上晾晒着发霉的破棉被,不远处的鸡棚里,一架动物的骨骸摆在那里。
房角有风铃轻轻地敲击出声响,冷风吹过破碎的屋顶,像是有人在低缓地沉吟。
此时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大雨过后突然能看到星空,偶尔有赶去南方的鸟群急急地飞过,岩石港的雪快过来了,所以一刻也不能停。
傲赴找到了那块凸起的石板,刚好在与鸡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