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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山河-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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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若是换一个人,不必引起这个夜晚的注意,就这么光滑纤细的铁链,一脚踏空就会摔进河里。

    没多久,两人先后攀上了第二层,目标就在不远处,那个人影在阴暗里仿佛猎豹一样警惕地转动着自己的脑袋,甚至不肯放过栈道下边翻滚而过的河水。

    傲赴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手里握着一枚炮仗,于是赶紧在风里停了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严肃地压低了自己的嗓音:“我从灰底得到消息,那个人就藏在那里,门口日夜有人把手,凡是有人靠近他就会拉响手里的东西,得想个法子从他身前混进去,千万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天亮之前,直接把人带走。”

    劼崖抬眼一看,傲赴半个身子挡在前面,栈道原本也就一人宽,被他遮挡得十分严实,而目标距离这里大概也就百步的距离。

    那人背靠着一扇门一脚踏在栏杆上,两侧无论哪有动静,必定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傲赴回过头来问他:“如何,你有什么主意?”

    劼崖完全没有回答,只凝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屏住自己的呼吸。

    空气中瞬间炸开了一个点,像是感知撞在了一堵墙上面,又折返回来直捣入耳廓,将所有的动静都封固在了头脑里。

    在这个音域范围之类,劼崖看着眼前的傲赴,一脸被静止在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被寒风撕碎的雪花凌空停在了他的耳边,劼崖挥手拂去了一半,视线瞬间清晰了不少。

    然后他沉默地站起身,腾空一跃便跨过了傲赴的头顶,登上了身侧的栏杆。

    低头一看差不多有十丈的距离,脚下层层叠叠的流水,被前后阻断了流淌,高低错落的样子就像是凝固的刀尖。

    这个高度要是摔下去,只怕会直接摔断脖子。

    不过他并没有有所顾忌,只放心地超前飞快地移动,每一步都极其的精准,倒像是依附着栏杆的顶端轻快地滑了过去。

    脚下的积雪被奔跑的速度一碰,向两侧飞溅开去又止在了半空,只等时间归位然后重新跌落。

    等来到目标点以后,眼前的这个人影终于被看得一清二楚。

    灰暗的肤色,下颔的两侧比普通陆西人要宽上许多,眼角有些发黑,颧骨也凹陷得极深,浑身裹在一件发霉的袍子里,右手藏在胸前的衣领下面,专注力透过眼神凝聚在鼻尖上的样子,活生生的就是一只秃鹫。

    这个人少说也有二百斤重,却被劼崖翻身下来,一手捉住了前襟,朝着栏杆外用力一扯,直接就落了下去。

    劼崖站直了腰身探头一看,这人摔在下一层的边缘来回折成了两半,又像是断了线的破布一样落入了水流的缝隙之中。

    等彻底看不见了,他这才轻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空气中响起“突”的一声。

    静止的时间从半里之外的边缘,倏地被收回到了他的手中。

80。 栈道以北【下】() 
傲赴在原地整个一愣,又惊讶地回转过身来发现劼崖已经出现在了这一头。om

    他缓缓直起腰身走了过来,不敢相信地抬起一只手,在劼崖的肩头来回戳了戳,嘴里莫名其妙地说道:“你突然消失了?”

    劼崖不想搭理他,谁知他像是着迷一般的陷入了此刻的沉思:“之前你跟踪我的时候也是,每次我反应过来,你就已经不见了,难道你像术清一样,可以消失?”

    “下一步怎么办,直接闯进去?时间可不早了。”

    劼崖扭头去看身前的门,脸上全是刻意回避的意思,里面零星传来几声走动,傲赴跟着立马收了声。

    只见这扇门上边挂着稀稀拉拉的几道珠帘,门扣被提在了半空,看起来并没有上锁。

    劼崖在身边已经探手想要抓住门扣,谁知傲赴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动作:“喂!我不是说了,要避开所有人的注意。”

    谁知劼崖只管抬手挑动了门前的珠帘,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门后突然就安静了,紧接着他大脚一开,直接就闯了进去。

    “为什么要避,你打不过吗?”

    傲赴整个人还立在原地,脸上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远处一阵刀光已经落了下来,劼崖抬手就挡了回去。

    只见他前进一步进入了黑暗,然后哀嚎声不断乍起。

    傲赴干脆摇了摇头又退回到了门边,摸出火石不慌不忙地打燃了光亮。

    往前一照,前方只剩劼崖一个人,手里还提着那把跳动的骨刀。

    “然后呢?”

    劼崖转过头来问。

    傲赴沉默地从他身边跨了过去,从地上提起一具死尸一把扯下他的外衣。

    劼崖定睛一看,然后惊讶和探究的眼神一起落在了傲赴的脸上。om

    只见那具死尸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烫金长袍,衣襟用金丝勾烫的花烙写着一个“青”字。

    接连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服饰,唯独不见轻逻那件斜开襟的长衫。

    “我刚才怎么说的?不要打草惊蛇这下倒好!”傲赴故意奚落了一两句,一边又开始四处转悠,“你看!”

    他指着墙角的一副灯盏,明显是刚才故意被人推倒了,里面的灯油顺着墙面的低槽不断地下落。

    傲赴用手中的火石轻轻地碰了碰,火花顺着槽口闪亮了一阵瞬间开始往下蔓延。

    “果然没错,这就是通信的方法,一旦这里有什么意外,他们会立刻打碎这盏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尽头一定有火源快找!赶在灯油落到底之前,就一定来得及!”

    眼看着火光沉入地板,两人再也没有多想,劼崖赶紧将刀身顺着通道的边缘插了进去,然后用力一转,地面的缝隙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往下一看,火光快速的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右侧的尽头。

    他赶紧顺着那个方向抬高了视线,只见远处是一排废弃的牢笼,几具似人非人的骸骨被整齐地码在了墙边。

    两人前后钻了进去,牢底有一个窨井般的入口,上边隔开架着一把铁索。

    在井口上低头,被烧着的灯油“噌”的一下就过去了。

    “钥匙应该就在这”

    傲赴说着顺手捡起一根带有油脂的骸骨在手中点燃,又转过身去沿着墙角仔细地查看。

    其中有一具死尸右侧长着长短均一的两只手,牙洞里能看到几颗尖锐的獠牙。傲赴将火光逼近的时候,牙床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于是他抬手捏住怪物的下颔用力一收,一枚指节大小的钥匙瞬间从敲碎的地方掉落下来。

    从井口下去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疯狂地堆放着各种常见或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看来当初这里撤离的时候,仓库里收揽的物品和上边牢笼里待售的怪物一样,都被人给遗弃了。

    而如今脚下正中的位置,明显被人清开了一条来回的道路。

    两人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顺着这个方向极快地追了上去。

    只见火光消失在了一副兽皮制成的挂毯下边,又轻微地沿着四周的空隙越走越快,眼看就要烧到了尽头的油盅。

    傲赴几步上前猛地掐灭了光源,只见盅口放置着灵巧的机关,若是任凭灯油流淌到这里,积少成多,一样可以重新引燃。

    劼崖已经发现不远处有个男人立在一口缸子里,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来到水缸前,只见青牙军云台前军的年轻将领越跋,被整个泡在了里面。

    只露出了脑袋,鼻腔里插着喂食的导管。

    缸子里的水散发着刺鼻的药味,让人不禁两眼发黑,晃眼一看,几只老鼠漂浮在四周,腐烂得几乎看不出样子。

    劼崖赶紧问道:“这是你的杰作?”

    “你开什么玩笑?”傲赴伸手拨拉着越跋脸上的管子,米白色的汤水瞬间从鼻腔里倒灌出来,“直到最近都有人给他喂食,而且你看他这副样子,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两人瞬间陷入了疑虑,来的时候四处留意过了,包括刚才也是,并没有发现其它人。

    劼崖略微一想,立马提了出来:“那个叫轻逻的只有他不见了!之前我在疫区还碰到过一次。”

    短暂的沉默过后。

    “原来如此”傲赴回过头来急切地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我是在发现你的时候同时注意到了他,被你砍伤以后,他先是躲在一家驿站里,难怪我始终觉得不对劲,青牙军过了目兹以后就音信全无,除了这个叫轻逻的偶尔露了几次脸尤其是他转移到这里来的时候,简直是在当着我的面!故意想要引我上钩看来,越跋这副样子也是他做的!”

    “借刀杀人?这人可是越跋的心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傲赴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沉重感:“只怕越亲的人,越应该设防他把人养在药水里,既没有知觉,又不会丧命,而且你看这一路的布置,上边的人全都蒙在鼓里!”

    “也难怪,轻逻一直跟在越跋的屁股后边,当然没有人怀疑,”劼崖突然一阵好笑,顺着这番话继续嘲讽道:“你的算盘打得好,而且还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原本想让我陪你劫回去做人质,结果,根本就是个弃子。”

    傲赴却也不生气,反而动手准备将越跋捞上来:“弃子有弃子的好,为什么要留他一命?说明一定有用,要我看又是一出夺权的好戏,越跋在陆东肯定有一些分量,人落到了敌军手里,再加上个没用的罪名,人心自然就保不住了,所以一个将领,活着比死了更管用眼下先带回去得了。”

    劼崖没有接话,抬头看着傲赴从缸里把人提了起来,又听见他发出了几声笑,然后回转过身来,视线疯狂地和劼崖撞在了一起。

    只见他还是头一次露出了这么兴奋的表情:“没错!躲在轻逻身后的那个人,一定是越跋的至亲,他极度自负,才会用这种方式,绞杀对方的羽翼,然后让人沦为阶下囚,并且,他一定会来救人,这样才算得上是耻辱”

    此时黑夜即将过去,而傲赴说的是否属实,只要人在手里,早晚都会揭晓这个谜题。

81。 山谷前的眺望【上】() 
从半里城出来,山势渐高,风也有了几分潮湿的味道。om

    两侧的山石小路似乎不一样了,被辎重碾压得平整光洁。

    头顶依旧是交错的绿叶,把天光挡在了外头,只是颜色颓败,深入其中不仅觉得寒气入骨,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

    这会有个青年男子正站在小路的尽头,前行的队伍从他身侧过去,而他却只是转过了半边脑袋,一脸厌恶地看着低矮的树枝。

    青牙军的服饰是统一的黑色长袍,衣襟用金丝勾烫的花烙写着一个“青”字,每人配有长约五尺,浑身漆黑的刀。

    而这个男子却不同,肩头披着一条松软的灰色皮草,双手则藏在暗红纹理的斗篷下边。

    总得来说他这副长相在陆东还是很得人心的,尤其是背转过身去故意放空眼神的样子,让人觉得既高傲,又孤僻。

    只是他的眉头总蹙在一起,轻轻地磨着自己的门牙,让人靠近身前总会多生几分犹豫。

    不过和越跋比起来,这人明显更讨人的欢心。

    他的样貌,沉默不语的性情,多年来独善其身,却总是出现在紧要的关头里,行事严厉且极具才能,并且据说他有收服人心,使其为之肝胆涂地的独特方法。

    以至于就连越老将军都能多看他两眼,这也让他的二哥,青牙云台前军的统领越跋,多少有些积郁在心。

    不过眼下越跋失策已经有些时候了,陆东一声不响地派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这个排行第三的越葵,身后更有青牙的主军和大批精巧的工匠追随。

    此时他正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看着远处有人背离着大军行进的方向,一路向着自己跑了过来。om

    那人叫做白乞,并不隶属于青牙军的任何部门,传统的说法是,这个白乞是越葵的伴读,也就是他鞍前马后的自己人。

    不过有趣的是,白乞在长相与身姿上与越葵多少有些相似,不熟悉又离得远的,总觉得难以分辨,所以又有了一种新的说法,白乞暗地里其实是越葵的替身。

    只见白乞在他的身侧站定,从衣袖下面抽出一封破旧的信笺。

    越葵极快地读了一遍,然后在白乞耳边低语了一阵。

    白乞点了点头,两人沉默地回到了队伍当中。

    这一日正午的时候,大部队来到了哨岗上边。

    那一夜大火之后,这个地方什么也没能剩下,几根焦炭一样的房梁还有半截杵在那里,从灌木丛里走过的时候,两侧的衣衫上全是青灰色的残渣。

    沼泽入水的地方已经搭起了一座铁闸,厚厚的台阶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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