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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找到了记忆中的这个地方,身前的石板,往上一共是三十二块,在第九块的右上角,那里,刻着歪歪斜斜的两个字。
“子兮。”
曾经那个敢于冒险的男孩,在花田里遇见了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然后不顾教义的约束,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地方,把所有的想法都刻在了墙上。
“你离开了这么久,谁都知道不可能再见,一定是我看错了……”
劼崖自言自语了一阵终于顺着墙角颓丧地卧倒在地。
没有一丁点光,也不知道天色是明是暗,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说不定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明明知道是幻觉,却依然执着了这么久。
她不会回来了,就算真的回来,也不该是那副样子。
的确,如果就这样下去,眼睛会在黑暗里逐渐枯萎,变得什么也看不清。
然后身体开始不着地,整个人像是慢慢浮了起来,但心里的感觉却是真实的,一种想要求死的挣扎感,有力地撞击着自己的胸腔。
那种细微的力道,在耳畔被放大,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走近的声响。
“嘀嗒……嘀嗒……”
空旷的暗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裙角拂过墙面,甚至是耳边碰撞的珠子。
劼崖觉察到了远处的响动,却再也没有力气,连抬头都不行。
他就这么听着这个人走近,濒死的感官告诉他这是真实的,但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这是个自己所熟知的人,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从黑暗里走来,脚步坚定,仿佛是能看清他所在的地方。
遥远而期盼的距离,这个人终于在身边停了下来,弯下身,一张脸,刚好落在可以看见的角度。
“你来了……”
虽然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但劼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这是自己心里的话。
“是……”子兮像是听到了,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别动!没关系,你心里想说什么,我已经听到了……”
6。 执手的交付【下】()
劼崖突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眼前的这一切再好不过了,就算是幻觉,至少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是真实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子兮弯腰拉起裙角,把头软软地靠在劼崖的肩上,刚好藏住了脸上的表情,“我在那边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院子里有株白色的梨花,而且……比汀兰还要美。”
“那就好……”
“你不能陪我,我并不会怨你,我离开了这么久,你也该安下心……劼崖,你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劼崖的那颗心突然就沉默了,一个人活下去,确实有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可是,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地道的深处传来流水的滴落声。
“滴答滴答……”
在石板上用力地撞击,劼崖的念头和他的人,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身体的某一部分想要说:“好啊,那我就放心了……”
可是疲惫的感觉却在无限地抗拒。
分明是想求生,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心跳的频率在不断地加快,最终还是放弃的念头占了上风。
嘴上说不出来,心里却在一个劲地大喊:“没错,你当然可以这么想!反正这辈子不可能再见面了……你让我怎么办?整个半里城死了那么多人!你还叫我好好活着,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快让我死了吧!让我死!”
“死了就好了吗?”子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胸口,“要是死了,所有的一切,就从你的心里消失了,你难道不怕忘了我?”
“忘了又怎样!我不要一个人活着……所有人都死了,我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办?不要让我一个人,求求你……带我走吧!”
“看来这招对你不起作用……”
子兮冷不丁地坐起身来,一改之前温婉的模样,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温顺的手贴在他的胸前:“不如……这样好了。”
那只手非常冰冷,顺着劼崖的衣领滑落进去,劼崖的心被它牢牢握住,突然就停止了跳动。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野兽,连死都需要去哀求。
这种耻辱有多可笑,悲痛加杂着屈辱一起袭击着他的理智。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子兮低头看着蜷缩在墙角的这个人。
胡子拉碴,衣衫破烂,浑身散发着腥臭,泪水在布满淤泥的脸上流出两道清晰的纹路,眼睛里除了恐惧就只剩下绝望,这哪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怎么偏偏选到你了,瞧你那模样,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指尖微微用了力。
突如其来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不再是幻觉。
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不是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滚!快放开我!”
“闭嘴!”
眼前的这张脸开始变得冰冷,这样的神色是在年少的记忆里从未有过的。
她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满脸的喜悦,仿佛对这个游戏格外的痴迷。
“让我听听……什么?不可能再见了,它不想一个人活着?呀!好单纯的感情,还真是个小孩子!你以为小时候说好的事情能当真?只不过牵了一回手,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不过,还真是痴情呢……嘻嘻,我才不会同意呢!”
“闭嘴……你给我闭嘴!”
心底所有的秘密被窥探得一清二楚,还任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这么随意的口气,像是在讨论着什么琐碎的事。
珍视的一切被践踏到了如此的地步,劼崖猛地抽动着自己的手指。
他想要掐死她,用尽最后一口气,一点一点地撕破她的皮囊,再看看到底是谁,可以用那张嘴,一再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嘻嘻……没想到那么懦弱的人也会发脾气呢……”
子兮留意到了他的反应,发出了小女孩才有的笑声。
她把脸凑得更近了些,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咦?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好奇怪……怎么办才好呢?”
她开始露出惊慌失色的神情,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咬在嘴里。
劼崖的心被她握在手中,整个人像是被死死地抵在了墙上,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
“怪物!你这个怪物……快放开我!”
那颗心开始冲她咆哮,她也没有发火,反倒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真奇怪,那么久没见,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这个样子……况且,你不是想再见到她?那你为什么会害怕呀?”
“我会害怕?开什么玩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撒谎!你骗不了我!”
眼前的这个人立马较真地吼叫着,加上奇怪的嗓音,十足是个被人夺走了玩具的小孩。
她愤怒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仿佛这样就可以掐灭他所有的心气。
“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这颗心依旧喃喃地念叨着。
“我偏不!”她突然又变得很调皮,幽幽的声音在暗道里发出了回音,“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偏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握住心脏的那只手,再往下探了一两寸,找到了一块凹凸有致的地方,紧紧地拽住了。
然后突然往回一抽,那颗心“噗”地一声,就这么从胸膛里被拉了出来。
就像是所有的绝望和难过都被抽走了。
劼崖低头看着自己的心,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上。
什么都没有了,情绪,或者是盼头,被空白迅速占领,只是作为一个人,只是存在着,只剩下这一种感觉。
“我想要活下去,而不是像一条狗,就这么烂在这里。”
劼崖听到自己的嘴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既然所有的感情都被拿走了,那就没有了痛苦。
一时间,鲜活的感知又回来了,听到了遥远的风声,还能触摸到眼前这个温暖的人。
“好孩子!”
子兮再次回到了那副温婉的样子,把那颗心拿在手里细致地把玩,直到劼崖逐渐恢复了生气:“这颗心我带走了,在今后的日子里,无论遇到什么,它的伤痛,只会被一点点地抹平,直到你不会再有触动,你就有可能遇见她……记住这句话,然后活下去。”
“我会再遇见她?”
“只要你帮我做好一件事,我就可以让你再遇见她。”
“什么事……”
“找到一个人,一个女孩,她的身体里会有转世的北火。”
“我怎么知道她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北火是神灵的泉眼,你会得到提示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又能得到什么……”
“把她带回剩都的神庙去,那里有通往神域的大门,把她交给我,你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找到她之前,你都不能死了。”
“我不能死?”
“你也不会死,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劼崖,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黑暗里,子兮把自己埋向劼崖的臂腕,就像是无数个从前,在这双手臂里寻求着温暖。
岁月会开始流逝,这个男人的容貌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他再也不会有任何感情,去用这双手,把爱的人留在怀中。
“行了!”
劼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石板,既然如此,这个地方,就让它连同记忆一起消失吧!
此时的他哪里会知道,从这个夜晚临近的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已经被锁在了命数的牢底,只是岁月的门需要慢慢打开,但这双控制的手,早晚会让人在黑暗里相遇。
无论是被迫向世人下跪的供奉者。
还是冻青城里惊雷一般一闪而过的公子哥。
再或者,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明茉。
7。 神的时间()
“找到了……能够带我们找回北火的人。”
湖水间大红衣裙的小人突然睁开了兴趣盎然的眼睛,她在琉璃盅里跳转了身,一面晃动着脚边的玉石,一面转过头来看着四周围坐的人。
白袍老者把手中的琉璃盅倒转了方向,看着盅内只有寸高的小人正在挥舞着四肢:“北冥神,半里城已经失守……”
北冥神嬉笑着上下浮游了一会儿,又伸出一根手指搅动着自己的发丝:“没关系,反正已经争取到了想要的时间……至于北火……”
她在人群中寻找到一位白发的男人:“一旦熄灭,神境的大门就会关闭,所有的力量将从世上彻底消失,直到转世之人出现的那一刻起。”
白发男人叫做南戈。
“是……”他起身弯了腰,“空响堂一定不负众望……”
空响堂是一间长宽百丈的石头房子,因为空无一物,细微的响声都能传回震耳欲聋的回音,所以被叫做空响堂。
在常人眼里,守护安宁的空响堂,以及里面技艺精湛,抬手就能唤来风雨的人,不过是孩童时期的一种传说罢了。
没人知道空响堂的确是存在的,就像陆西人淳朴善良的信仰,和世代信奉的北冥神一样。
空响堂在哪儿?
只怕所有的孩子都曾跪倒在神庙前,提出过这样的疑问。
陆西是一个被称为借流川的地方,这里自然储备丰富,传统的神灵供奉不仅带来了五谷的岁岁丰登,更是带来了人数的繁增。
因为神的眷顾,陆西人在漫长的岁月中练就了喜好安逸的性情,靠日升月落细算着岁月的流逝,邻里间总是相安无事,只求晨起耕作,花落煮茶。
所以当战争的铁骑踏来的时候,除了像羔羊一样跪地求饶,陆西人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毕竟,是逆来顺受惯了罢!
在陆西的信仰中,女孩会被神谕所选出,送入神庙的高塔日夜修行,直到上一辈的供奉人退下来,女孩会作为新的圣女,承袭神在世间留下的位置,将世人的祈求传达到北冥神的耳畔,又将神谕带回人间。
消灾治病,问卜寻事,在年年岁岁愈加平和的日子里,被世代传承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
此时头顶暗淡的星空正闪烁着细碎的亮光,偶尔有成群的鱼,摇动着五彩的身姿从那里掠过去,却没有水的踪迹。
远处是依着山势修葺的阁楼,阁顶闪烁着昏暗的长灯。
那盏灯亮了多久,好像是起始于传说的开头,长久的年岁里它静默地站在那里,仿佛是一位失语已久的老人,半眼昏瞎,内心却清明地注视着四周。
阁楼底端是一道长长的水流,奔泻了一半,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