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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大小姐就更是没有任何问题了。家境富裕,从小养在深闺,品学兼优,除了生在富贵人家令人嫉妒之外,连点一丝可疑的气味都没有。
这样的两个人,是异端吗?
“阁下……”
帕尔杜斯,首次对自己可以称得上是崇敬的顶头上司产生了疑问。
因为她实在是无法将照片中稚气未脱的少女,与那晚的可怕的魔力波动联系起来。
不,等等。
帕尔杜斯换了个方向思考。
会不会,伊斯卡蕾雅想要让她抓捕的异端,其实并不是前一晚的魔女?
那也就可以理解了。她并不是想要让二十小队鸡蛋碰石头无意义地送死,而是因为目标的异端——这两个少女并没有多高的威胁度,二十小队自己就可以处理。
但是如果是这样,命令书中为什么又要提起援军呢?
是为了来处理那个魔女吗?
可是很难想象那个阁下会将与任务无关的东西写进命令书。
这样看来,两人或许真的有很深的背景。
那么这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连二十小队都没有调查到的背景,远在梵蒂冈的伊斯卡蕾雅又是如何得知?
格里高利之剑除了帕尔杜斯这样的战斗部队之外,还有相当庞大的情报部门。因为隐秘行动的特性,帕尔杜斯也无法把握他们的全貌。只是听说格里高利之剑与宗教裁判所的所有密探加在一起,人数甚至轻松超过一个小城市的人口。
实际上,他们在追捕爱德华的一路上,就受到了密探的多方协助。然而在踏入RB之后,就没有再收到一条密探提供的消息。
或许是教廷的势力还不足以在这个极东国家布置密探吧。她早就听闻这个国家因为岛国封闭的特性,加上自身宗教体系的完善,教廷的影响力并不大。所以她也没有特别在意。也正因为这一点,她们调查爱德华的行踪花费了相当的功夫。毕竟作为战斗专精的小队,她们的情报收集能力说好听点只能算一般。
既然如此,被认为“没有密探”的情况下,总部又是如何得知隐藏极深的异端的信息?
不,密探还是有的。
帕尔杜斯脑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浑身缠满绷带,不太听从命令,连话都很少,就差在脑门上写“我很可疑”四个大字的安格维斯。
如果说在这里有谁在替那位阁下收集情报,那就只能是这人了。
毕竟能接触到的教廷相关人士就那么几个,小少爷神父又被理所当然地排除在外。
帕尔杜斯因为功绩被提升到小队长格,建立二十小队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安格维斯的加入则是在更晚的时候——开始追捕爱德华的任务时,以“补强战力”为理由而由伊斯卡蕾雅亲自安插进来的。
表面上的理由很充分,而考虑深层次原因,向小队里安插密探监视手下也并非不能理解。帕尔杜斯也不会因此就对那位阁下产生怨言。
然而,整个任务都飘荡着一股奇妙的味道。
帕尔杜斯仿佛觉得,自己从踏上追捕死灵法师的旅程开始,就像是成为了一个牵线木偶。无形中像是有人操纵着她,将她一步步引向命运的轨道一般。
或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主的指引”吧。
帕尔杜斯露出了苦笑。
也正是因为这种种怪异,令她产生了很多不妙的预感。
所以才会在这即将开始任务的时候,向着迪亚戈神父这个“圈外人”吐露了真实的内心。
是的,帕尔杜斯仇恨着异端,也因此接受了格里高利之剑的招揽。
但是,她认为自己没有迪亚戈想得那么高洁。
过去自己或许真的想过保护无辜的人吧,可是最后一点的温情,也全都在那地狱的业火中化为灰烬。
根本不是“不想再产生因异端而痛苦的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帕尔杜斯只是想杀掉异端而已。不只是自己的仇人,而是所有的异端,一个都不剩。
所以她才会对伊斯卡蕾雅倾心。“除去所有的异端”看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谭,有光的地方就有暗,作为教廷对立面的异端,或许永远都无法断绝吧。然而帕尔杜斯没来由地相信,如果是在那个人的领导下的话,可以做到。
伊斯卡蕾雅,就是会让人产生这样念头的人。
虽然很多人将其称为“暴君”,然而帕尔杜斯觉得“死神”更适合那位阁下。
因为她就是纯粹的死亡的化身。亲眼见到了伊斯卡蕾雅的帕尔杜斯能够明白,她的决心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任何的异端最终肯定都无法逃过她的屠刀。
帕尔杜斯,想成为这样的伊斯卡蕾雅手中的一柄利刃。
然而向着这个目标的努力,却因为迪亚戈戛然而止。
虽然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但是帕尔杜斯对他的事早有耳闻。所以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份。虽说迪亚戈身上有一种梵蒂冈的肥猪们不具有的圣洁和虔诚,然而很快帕尔杜斯就给他盖上了“不知世事的小少爷”的标签。
直到今天,当她目睹了迪亚戈眼中燃起的决意时,内心竟然不自觉地动摇了。
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就答应了所谓的“约定”。
看来我也不过是个天真的家伙啊。
帕尔杜斯在内心自嘲。
尽管向往着伊斯卡蕾雅斩断一切的决绝,然而帕尔杜斯现在明白了,自己绝对无法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她才会与迪亚戈立下约定,即便是深处黑暗之中,也想保留内心最后的一点光明。
到头来,自己还是个无法彻底成为扫除黑暗的暗影的半吊子。
我这样的人,竟然也在奢望着救赎啊。
但是……迪亚戈赤诚的双眼在帕尔杜斯脑中一闪而过。
他所谓的“净化”,也好想亲眼看看啊。如果每个人都像他那样天真,这世界该多单纯呢?
帕尔杜斯的嘴角,零落下不知是微笑还是自嘲的笑声。
“哟,头儿,时间还早,跟神父再稍微亲热一会儿也行嘛,何必这么着急离开呢?”
嘲弄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
“什么!?”
帕尔杜斯急忙抬起头,自墙角处的黑暗中,玩弄着匕首的穆兹现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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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哪里开始偷听的?”
帕尔杜斯微微眯起了眼睛。难得的吐露真心被人偷听,一种被侵犯的反胃感从她心中涌出。
“从‘我曾经是佣兵’那里开始咯~还有什么‘偷听’说起来多不好听啊,大家毕竟是同伴嘛,对吧,队·长·大·人~”
“啧!”
穆兹一如既往的轻佻语气,令帕尔杜斯产生了无比的愤怒。
真是奇怪,平时对于这种程度的挑衅充其量就是一笑而过而已,为什么今天会这么……
“别生气别生气嘛,佣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而已。”
“什么?”
预料之外的发言,略微浇熄了帕尔杜斯的怒火。
穆兹并没有继续嘲弄她,而是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头儿肯定早就发现了吧,我和我那老伙计并不是什么手脚干净的家伙。说起来的话恐怕连佣兵都不如吧,我们以前可是‘盗贼团’的成员呢,还是相当恶劣的那种。”
“…………”
盗贼团,在文艺作品里经常会被描述成飞檐走壁劫富济贫的侠客,但在现实中只不过是些贪念的集合体而已。当决定跨过法律的界限之后,他们就连人都算不上,只是贪欲的结块。虽说名义上是“盗贼”,然而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团伙也比比皆是,参与买卖人口和毒品的家伙也不在少数,总之只要是能赚钱的活计,不管什么都干。非要定性的话,“以盗窃为主的多功能犯罪集团”更贴切吧。
穆兹既然说是“相当恶劣的那种”,那就说明他们手上染上的鲜血已不在少数了。这样的人跟佣兵哪个更干净……这问题跟比较乌鸦和黑猪哪个更白一样无意义。
“我们这样的家伙死了是肯定要下地狱的,干的勾当也都伤天害理,这我们还是有些自觉。正因为如此,同伴是绝对不能背叛的。否则身边真就没一个可信任的人啦,哈哈。头儿你们也是差不多的吧?”
帕尔杜斯无言地点了点头。
惯于伤害别人的人,反而更加害怕被人伤害。因为他们很清楚被伤害的结果是什么。这点上,盗贼团与佣兵没什么区别。战场上,背叛雇主和同伴的佣兵,是不分敌我所有人攻击的对象。而佣兵界另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向敌人脸上射击也是出于相似的理由。孑然一身的佣兵,如果死后都没法辨认,那就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只能化作孤魂野鬼。所以,就算是为了将来可能有同样结局的自己,至少要留下能够辨认的完整的脸。
真是可笑啊,明明可以毫不犹豫地葬送别人的生命,却因为爱惜自己而产生了些奇妙的默认规则。
人类真是自私又丑陋的生物。
然而无视帕尔杜斯这些对人性的反思,穆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以那家伙我绝对不能原谅。”
穆兹的声音,莫名地认真了起来。
“我们团因为有些本事,所以越做越大。有一天,一个奇怪的家伙加入了进来。从他入队开始,我们的各种活计都前所未有的顺利。赚得盆满钵满的我们,自然是把他当做了福星。直到那次,在他的怂恿下,我们去一个贵族家里偷他们家传的珍宝,我们才发现……”
穆兹扬起嘴角,露出了獠牙。
“那家伙是个魔法师,只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去帮他取魔法道具而已。贵族的城堡里布满了陷阱,他根本就是在拿我们当肉盾!伙计们一个个在陷阱面前倒下,最后他与贵族雇佣的魔法师们打了起来,剩下的人也都被卷进去死掉了,只有我和乌萨逃了出来。哈哈,跟头儿很像吧?”
“所以,我们的,目的,与你一样。”
黑暗中,现出了乌萨高大的身躯。一贯木然的脸上,展露出明显的愤怒。
“是啊,背叛同伴的家伙绝对不能饶恕。敢把本大爷当做棋子更是找死,早晚有一天本大爷要用这把匕首把他千刀万剐!当然那些目中无人的魔法师也是一样,一个都不能留。”
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穆兹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是想跟我一起分享相似的经历吗?”
帕尔杜斯微微皱起了眉头。
“哈哈哈哈!我说实话吧,头儿,老子一直都不服你,凭什么区区一个娘们儿也能踩在本大爷头上?”
穆兹伸出手直指帕尔杜斯,一副“你没想到吧”的表情。
“不……你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我早就发现了。”
“唔……唔,这,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什么!?’语气中带着惊讶和愤怒才对吗!?”
那你在这种时候脱什么线啊。
帕尔杜斯不禁苦笑起来。
“穆兹,跑题了。”
“不,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在伙伴的提醒下,穆兹干咳了两声。
“咳咳……总而言之,现在这种事怎么样都好了。虽说头儿的本事肯定是不如本大爷,但是让你当头儿也无所谓。反正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谁当老大没什么区别。”
说着,穆兹向帕尔杜斯伸出了手。
这并不是什么伙伴的连带感。
这只是具有相同境遇和目的的人产生的些许共感而已。
同为因异端而承受痛苦的人,现在站在同样的黑暗中,向异端举起复仇之刃。
所以……
帕尔杜斯握住了穆兹的手。
穆兹再度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我也一样。”
这时,帕尔杜斯身后响起了沙沙声。
三人一同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身缠绷带的人影。
“这是,异端留下的。”
安格维斯指了指身上的绷带,用嘶哑的嗓音说着。
三人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全身上下缠满绷带,应该是重度的烧伤。这如同金属刮擦的嗓音,应该也是在同一场劫难中留下来的痕迹。
帕尔杜斯莫名地想到,如果在那场灾难中有同伴幸存下来的话,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这样了吧。
可能是也回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穆兹与乌萨同样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所以……异端,必须根除。”
“……是啊。”
他究竟受过怎样的痛苦,根本无需多言。所有的一切,都蕴含在那句饱含憎恶的话语之中。
帕尔杜斯无言地伸出了手。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