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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急切地说着，一边说一边不时回头看。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但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在看我们？就在我们身后，在黑暗里，仔细看就会看到有一双大眼睛，黑黑的大眼睛，一直在看我们，那会不会就是魔兽？”
奈音着急了，他半抱住亚瑟，挪到后方，让亚瑟站到中间。
“亚瑟别慌，会不会是野兽？和帕克说过的皮草商人遇到狼一样？狼是擅长跟踪的动物，也许”
“如果真有野兽，那它肯定很聪明，能避开我放置的捕兽器。”
维特在抹汗之后抓了抓头发，亚瑟的害怕让他心慌，他沉沉呼吸，慢慢闭上眼再睁开，努力保持镇静。
“未知的生物那么多，也许真有什么跟在我们后面，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我们原路返回。”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怕”亚瑟低下头。
“你在说什么，我早就提出原路返回，是你坚持我们才能继续走，虽然遗憾，但我们也算是有新的经历了。”维特微笑着抚摸亚瑟的头顶，安慰亚瑟的同时，他的心里也轻松了些。
但维特怎么也想不通，如果是转圈子的话，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自己亲手做下的记号。一种比失望更尖锐的感觉，开始像尖刺一样戳刺他的心，他不想承认那种感觉。
对，绝不能承认，也许承认就会存在，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
维特一直这样想，他强逼自己相信，只要原路返回就能走出去，强行压制心中不断滋生壮大的情绪。
改走在队伍最后的他开始想亚瑟所说的魔兽，是否真有魔兽躲藏在黑暗中？如果有，是什么模样？像亚瑟说的，是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吗？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吗？放任想象，黑暗魔兽的形象慢慢浮现脑海，在环境作用下竟无比狰狞真实。
维特自嘲，然后自省，他不该做这种加剧恐惧的事，但行走一段时间后，他也开始回头看，第一次只是无意识的，第二次是随意，第三次来得很快。层叠交替的脚步声与呼吸声成为区别幻象与真实的工具，效果却在逐渐减弱。
当维特摔倒时，他看到了，黑暗中的那双眼睛，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巨大的黑色双眼，在身体倾倒的那一刻他想，自己被黑暗魔兽抓住了。
“维特哥！”
“维特！”
走在前面的两人快速扑向声源，若不是掉落的火把照亮，他们都没有发觉，在他们右方下面有一道狭长的缝隙，缝隙下面深不见底。
“维特哥！维特哥！”
“亚瑟你别急，维特不会有事，我们从这里下去找他。”
“走得好好的怎么就掉下去了，是魔兽，一定是魔兽！魔兽把维特哥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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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永远在你身边（）
是什么时候走到有缝隙的地方已经不重要，奈音知道，以亚瑟现在的情绪，不适合下缝隙找人，但是依他的性子一定会下去。就在奈音焦急地想，要怎样稳住亚瑟的时候，亚瑟却不断向前探，身子越来越低，两眼大睁，用力看向缝隙内部，仿佛要跳入那片黑暗之中。
“亚瑟小心！别踩边缘！”
“是魔兽，黑暗里的魔兽！魔兽抓走维特哥，我得杀掉它，把维特哥救出来！我得杀掉它！”
奈音伸出手，却还是慢了一步。她眼睁睁地看着亚瑟一脚踏空，整个人像翻跟头一样摔入缝隙，和石子滚落的声音一起坠入黑暗之中。
“亚瑟！”
疼痛引领意识回归，亚瑟的头很疼，身体也疼，他感到额头那里磕破了，脸上湿乎乎的，应该是血在流。
虽然浑身都在疼，亚瑟试着动了动，倒应该没有大碍。
慢慢睁开眼，能看到的只有黑暗，当亚瑟意识到，他在以倾斜的角度，卡在岩壁之间，无法脱出时，恐惧很快爆发。
手脚只能稍微挪动，连弯曲都做不到。亚瑟试着去摸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明明是连一点点的移动都做不到，可他就是慌乱地想要去摸剑，哪怕是强行移动，躯体承受疼痛，亚瑟也要去摸剑，越是痛，就越要抓住，然而越是无法够到，就越慌乱焦急。
疼痛被焦躁和恐惧放大，像是随着体内循环流动的血液，涌散在身体各处，细致到指尖，脚趾，耳朵，头皮。
亚瑟突然大吼。
他害怕黑暗魔兽，害怕什么也看不见，比卡在岩缝间无法挪动还要害怕，他觉得那魔兽会突然窜出来，咬掉他的脑袋，吼叫是他唯一能做的，他怕停止魔兽就会进攻。
“奈音！维特哥！你们在哪！别，别丢下我，我害怕我害怕”
顾不上会不会被笑话，亚瑟喊得歇斯底里，血流过脸颊，进入大张的嘴里，铁锈味与被岩石弹回的沉重热息也让亚瑟害怕，他失去了理智。
“我什么也看不见魔兽魔兽”
“亚瑟别怕，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
温柔又坚定的女声突然出现，分不清是来自心底还是身旁，亚瑟感觉到有什么在挨近他，又或是从体内浮出，有臂膀自身后紧紧拥抱自己，娇小的身体紧贴后背，甚至能感到胸部的柔软。
“我在，亚瑟，别怕，我在你身边，我永远在你身边。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亚瑟闻到淡淡的药草香，在这香气与拥抱下，亚瑟慢慢恢复心神，逐渐冷静下来。
明明没有实体，少年却能真实地感受到，那娇小身躯所带来的温度。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灵影与契约者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奇妙啊。
“奈音”
“我在这。”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种样子。”
“会害怕，说明亚瑟很健康呢。”
“呃是这样么”
“当然呀，掉到黑漆漆的岩壁夹缝里，卡得死死的，一点都动不了，同伴又失去踪迹，要是这样还不害怕，那魔兽就是亚瑟你了。”
亚瑟被奈音逗乐了。
疼痛不已的手终于放弃向佩剑移动。
“也许维特哥和我一样，也是掉在崖壁夹缝里动不了，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深的坑洞，怎么我们之前走的时候没有发现？”
“也许我们没有走过这里呢。”
“诶？奈音你的意思是？”
“这个废弃矿坑非常奇怪，我们会一直走不出，恐怕不只是地图有误而已，无论如何我们要快点出去，亚瑟应该也有很不好的感觉吧。”
“嗯我害怕的原因也是这个，也许真有魔兽在搞鬼。奈音你能试着击碎岩石，改变地形吗？只要能将缝隙变大，我就能爬出去。”
“嗯，我查探过了，你背后是坚硬的岩壁，但身体下方大多是碎石，深处是土层，我会改变深处的土层让地面下陷，你就能有足够的空间爬出去了。”
“好！”
虚化的奈音双手按住地面，探知到深处薄弱的土层层面，用灵力催动土层下陷。
慢慢的亚瑟感到四周空间变大，身体被挤压的感觉缓解至消失，很快变得可以挪动，四肢不再受限。
“成功了！”亚瑟兴奋说道。试探着动了动手脚之后，亚瑟在奈音的陪伴下，慢慢向上方爬去，还没有爬到顶端，他就辨听到从旁边传来的喊声。
“亚瑟！奈音！你们听到吗？”
“是维特哥！他没事！”
“嗯！”
亚瑟笑着加快爬行速度，他伏贴地面，扭着屁股手脚并用，有点像一只大蜥蜴。
“维特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不小心被石子绊倒，掉到下面的岩缝里了，大概昏迷了一会，正往上爬！等等，你的声音怎么在下面？”
“维特哥，我也掉下去了！”
“你”
“维特哥，我厉不厉害！”
“你给我赶紧爬上来！”
又爬了一会，亚瑟看到火光，然后看到维特的脸，和他伸出的手。
“啊真想不到，维特哥先掉下去也先爬上来，还是你厉害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我没事，万一真有事，我能指望你救我吗？唉，受伤没有？”维特无奈叹气，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看人，检查亚瑟除了额头外，是否还有别的伤处，“你啊，吸取教训，学学奈音，她比你冷静多了，这次真多亏她。”
“哪里哪里，我只是，呃我死过嘛，所以害怕会少一点？”奈音稍稍歪头，露出一个甜美笑容。恢复实体的她打开背包，拿出药品处理亚瑟额头的伤口，“还好只是磕破表皮，不算严重，等我抹上药，亚瑟你别动。”
“哦哦我不动。”盘坐在地的亚瑟傻笑着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希望能在同伴眼里恢复一点男子汉气概。
长久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得到缓解。维特制作新的火把，奈音处理药物，手头的工作让他们的心得以放松休息。
“沙沙沙”
所以当参杂黑暗的**身躯突然出现，黑洞般的双眼直直盯视时，三人没有任何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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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那么这样就可以了（）
少女胸口被刺穿的刹那，亚瑟脸上还挂着傻傻笑容，他在喷出的鲜血下转头，瞬间依本能出剑，穿着残破衣物的身躯被拦腰斩断。
“沙沙沙沙沙”
腐坏的脏器与乌黑液体四散流出，亚瑟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当他忆起斩断那身躯的手感时，他惊觉，那双黑洞似乎在与自己对视，被破烂布条包覆的嘴蠕动着，发出低哑的“沙沙”声，断断续续。
亚瑟竟觉得，这具被斩为两截的尸体在笑。
在诡异的沙沙声，与随脏器体液一起爆散出的恶臭中，亚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条河，这条河在快速流动，溃散到正大口吞噬的某处。
他转身看，维特抱住痛苦喘息的奈音在喊着什么，泊泊血流自胸口的黑洞溢出，染红了粉白衣装。
啊，那条河是自己，现在倾泻而出，被大口吞噬的，是自己的生命。
这是亚瑟第一次真实感受，与缔约时的生生撕裂不同，此刻体内生命消逝的感觉是缓慢的，灵影与契约者仿佛站立在河岸的两端，明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彼岸身影，连接彼此的河流却无限延伸，直到生命干枯。
只要缔约的灵影活着，宿主就要一直看着自己的生命之流消逝，流向无法碰触的彼岸，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生命消亡，体会如影随行的死。
亚瑟感叹，多么奇妙而又残酷的存在。他第一次疑惑，契约者真是被神祝福的吗？或是被诅咒的存在？
只是，祝福也好诅咒也罢，如果恐惧河流的消逝，存在就无法继续，契约者也好，生命共同体的灵影也罢，被漂浮在河流之上的恐惧阻挡的话，谁也无法前进。
亚瑟低头看向地面，看着自己的脚迈出一步。
“奈音你撑住！亚瑟！亚瑟！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亚瑟！”维特不知所措，奈音脸色惨白，连喘息也变得微弱，焦急的他除了按住伤口，阻止血流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亚瑟走到奈音面前蹲下，执起垂在地面的手握住。
“奈音。”
少年轻轻划开因汗水黏贴眉眼的几缕发丝，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
“别抗拒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吧？已经够了，你记得我在多巴镇说过的不是么，害怕就无法前进，我还要和你离开这里呢，你，我，维特哥，我们要离开这，去好多好多地方，看好多好多景色，还要尝好多好多美食，所以现在大口吃吧，吃掉我的生命，将这个洞补上，就像你缝补我的衣服一样。”
“亚瑟对不起对”被握住的手颤抖着想要用力，奈音的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痛苦与愧疚折磨着她，令她抗拒那条生命之河的流动，“我不是好灵影我不想”
哪怕只是慢一点也好，再慢一点，让亚瑟能活得再久一点。
“哎呀，我不是说过，你好不好只有我说了算！谁会比你好？不嫌弃主人是个乡下小子，个子又矮，明明是剑士却一点也不强壮，知识没有钱更没有，还怕黑怕到嚎得像野猪一样。”
自己的身体是黑洞，奈音很清楚，总有一天她会吸干亚瑟，即便拼力阻止，可黑洞却自发地抓扯生命吸食，那是灵影的本性，无法改变。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你，谁给我补衣服？谁在我像野猪一样乱嚎的时候让我冷静下来，陪在我身边？喂，不是要陪我走到世界尽头吗，万一我突发奇想心血来潮，打算毁灭世界怎么办，你得帮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