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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的林雷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陆芸来说,故而一直沉默不语。
陆芸瞪了古力和李小安一眼,开口说道:“这里距离东大那么近,必然是警方排查的重中之重,这里的住户如果有谁做了这个案子,警察不可能查不出来。”
陆芸的意思很明确,李小安和古力不用质疑当年警方办事的能力。
是的,案子确实没破,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在艾清消失的地方,距离东大只有500米的地方,警察会没有入户调查吗?
这个案子不同其他杀人案,是分尸两千块的恶性碎尸案。
分尸这么多,现场一定非常血腥,而在短期内,凶手也不可能将分尸现场完全处理干净。
就说打扫现场,那可不是用拖把拖干净,用扫帚扫干净,就叫打扫干净了。
你以为干净,其实在专业的刑侦人员眼里,那是一点都不干净的……
这里是警方调查的重点区域,肯定不是分尸现场。
就在李小安和古力还在那琢磨陆芸说的话的时候,陆芸又开口了:“还有第二点。艾清性格内向,加之刚刚进入大学不久,初来乍到,她有什么理由,进入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呢?”
古力似乎有些不同意:“被凶手用强制手段,弄进去的啊!”
陆芸摇了摇头:“这条巷子虽然比较偏僻,但是住户并不少,而且还有那么多打开门做生意的商户——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强行掳走受害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陆芸说到这里的时候,古力立刻也就明白了。
确实如此,虽然巷子里人不多,但只是傍晚而已,并不是深夜,怎么可能没人?
就算巷子里某个时间点恰巧一个人也没有,受害人遭受暴力劫持,不呼救么?
一旦呼救,那可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
李小安挠了挠头,提出了一个问题:“芸姐,这几天我一直也在网上查询东大碎尸案的消息,似乎有一种说法受到很多人的追捧。我先前也觉得很有道理,没准案子真相就是像网上那位分析的那样。但是现在听你一说,似乎和那位网友的分析不一样呢?”
陆芸眉头紧蹙:“网上是怎么说的?”
李小安正要说话,没想到这时候林雷却抢先开口了:“五保户。”
“五保户?”陆芸重复了一句,眉头蹙得更深了。
李小安拍手道:“对!对!就是五保户作案说!”
古力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雷:“老大,你……你居然还看网上网友们的议论?”
林雷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道理是很浅显的,然而能做到的人,却是很少很少。”
顿了一顿,林雷接着说道:“没错,我是警察,而且可以算是比较厉害的警察,而网上的那些网友只是吃瓜群众,怎么看,我也没有理由与吃瓜群众一般见识,对吧?”
李小安和古力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啊!老大你是侦探,比警察还牛呢!”
林雷摇摇头:“我什么样的意见都能听,前提是不能太弱智。”
最开始林雷和陆芸分析案情的时候,有网友说的“小肠移植说”,“同寝室作案说”这就属于比较弱智的推理,不值一驳,所以林雷根本不予理睬。
“五保户作案说,有一定的逻辑性。”
林雷整了整嗓子,大概转述了一下网友的说法。
有网友猜测,艾清有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那就是帮助了一户五保户。
在二十年前,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助人为乐的行为。
第268章 平仓巷(八)()
当然,那位网友也无意质疑艾清是不是别有用心,他的意思是助人为乐是好的,但是做好事不留名通常情况下,是另外的一种可能。
这位网友的逻辑略显复杂,需要仔细的分析。
这位网友认为,从利益角度来说,任何人做任何事,应该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利益并不一定只代表金钱,也包括其他,比如荣誉。
可是有一点就说不通了,那就是现实里真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啊!
可见人也不是全部都“自私”,总有例外。
然而那位网友的意思是,那些“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其实也是“自私”的。
因为他们明显比“做好事留名”的人聪明得多。
譬如有一个人做了三件好事,三次都留名了,这自然也会得到大家的认可,但是认可度并不算太高。
但是了另外一个人做了三件好事,全部都不留名。前两件好事没人知道,然而第三件好事却“阴差阳错”的被人知道了。那么这个人得到的社会认可度,远远超出前面那个次次留名的人。
林雷对于这个逻辑,不置可否。
因为这种事,实在是说不清楚,而且恐怕那位网友的逻辑,至少会切中“大部分”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说回艾清。
艾清有一个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寝室长。
也许现在大学寝室里,寝室长是个苦差——当然也不一定,每个地方情况都不一样。
然而在二十年前,寝室长大小也是个官儿。
这说明,艾清很有“上进心”。
那么艾清帮助一户五保户,譬如帮助五保户做家务等等,那就说得过去了。因为做这种事,明显“不留名”比“留名”好得多,而且丝毫不用怀疑,最终艾清的行为肯定会被学校知道的。
那位网友分析,艾清在五保户家做家务的时候,可能五保户家有一个傻儿子,或者残疾人临时起意,意图强奸,遇到艾清反抗,失手杀死了艾清。
这时候五保户家里的长辈见事已至此,只能帮助亲属逃避罪责,最终完成分尸碎尸抛尸的过程。
“五保户说”大概的推理过程就是这样,从逻辑上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首先,作案人生活比较困顿,简单地说就是没钱。
这是比较符合案情的,因为这个案子最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碎尸2000块这个情节。
什么样的罪犯,杀人之后会碎尸2000块呢?
有人说,这似乎代表凶手对受害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非要将她千刀万剐——相当于古代的凌迟。
这种说法,林雷认为很不靠谱,至少概率极低极低。
因为吃瓜群众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各种“奇思妙想”,实际上可能性几乎为0。
我们知道,远的不说,单说建国之后的杀人案,仇杀和情杀就占了一大半的比例。
这里面的每一个案子,不管是情也好,仇也罢,有几起案件是碎尸2000块以上的呢?
答案是0。
东大碎尸案是唯一一起,碎尸超过2000块的碎尸案。
你能说建国以后所有的凶手对死者的仇恨,都不如东大碎尸案里面凶手对艾清的仇恨大吗?
林雷相信但凡有一点逻辑思维能力的人,肯定不会这样认为。
艾清只是一个刚刚上大学的农村小姑娘而已,在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能结多大的仇怨呢?
当然,世事无绝对,林雷只是认为这个案子因为仇恨而碎尸两千块,这种可能性极低而已。
现在回到刚才的问题,什么样的罪犯,杀人之后会碎尸两千块呢?
碎尸两千块绝对是一个费时费力的工作,而且需要的时间很长,风险极大。
若是正在碎尸,遇到“查水表”——呃不,遇到任何意外情况,那凶手就是妥妥地一个“死”字。
做这种事情,比较合乎情理的解释,就是方便抛尸。
凶手很明显没有汽车,也没有摩托车这种快捷的交通工具,否则抛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碎成那么小块。
那么自然可以推理出,凶手生活比较困顿,“五保户”作案的逻辑根源便来源于此。
其次,关于作案动机,那位网友分析最可能的是“强奸杀人”,也就是因“色”起意。
诚然艾清长相普通,但是作案人家庭条件也很差,而且很有可能是个智力有问题或者是残疾人之类,那方面就更加“饥渴”了。
女大学生,年轻,即使相貌一般,对于五保户家庭的男人来说,吸引力也是很大的。
“五保户”作案说从一提出来的那天起,就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很多吃瓜群众深信不疑,认为真相一定就是这样。
甚至那位网友还专门给东方市公安局寄来了材料,详细地阐释了自己的推理过程。
可是——
东方市公安局选择了沉默,没有发表任何相关的意见。
林雷瞥了一眼李小安和古力,淡淡地说道:“小安,古力,你们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也亲眼看到我是如何破案。你们说说,我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李小安和古力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陆芸在一旁揭开了答案:“林雷与别人最大的不同,其实就是这世上类似明智光辉的人太多了。”
先前在曰本的时候,明智光辉连续抛出推理谜底,也都还算说得过去。
可是明智光辉所欠缺的,那就是证据。
或者说唯一性,也可以称之为排他性。
一起案件的真相在被揭开之前,往往有无数种可能。
很多人推理出一种可能,就欣喜若狂,觉得案件的的真相一定是自己认为的那样。
但是,林雷不一样。
“五保户杀人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证据,这只是案件无数种可能性中的一种。提出推理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是要让自己的推理成为唯一的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雷微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
第269章 平仓巷(九)()
就拿“五保户杀人”这种推理来说,有人提出来了,警察是不是就要把东方市所有的五保户全部调查一遍呢?
且不说排查的工作量,单说案子已经发生二十年了,很多五保户或者迁移,或者死亡,又要怎么查?
根本没法查……
“五保户杀人说有价值的一点,其实不是杀人动机因色起意这种很容易让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是揭示了案件的一种大概率的可能性。”
当林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小安和古力张大了嘴巴,齐齐将耳朵竖了起来。
林雷将目光转向了陆芸:“你觉得是什么?”
陆芸略一思索,开口说道:“艾清是一个内向的小姑娘。卷宗里记载了一件事,有一次她和同学在街上走路,遇到了陌生人搭讪,她的同学跟那个陌生人说了几句话,而艾清却拉走了同学,还说一定要小心坏人。这件事说明艾清不光是一个内向的姑娘,而且她的戒心非常重。”
顿了一顿,陆芸接着说道:“她是自己走进案发现场的。”
“啊——?!”李小安一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芸。
古力也疑惑地看着陆芸,追问道:“为什么呢?”
陆芸看了林雷一眼,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见林雷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陆芸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我们已经知道,艾清是一个戒心很重的小姑娘,那么她一个人在傍晚时分独行,警惕性恐怕是很高的。当街将艾清掳走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面对一个戒心很重的女孩,凶手几乎做不到让她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古力有些不解:“芸姐,如果用麻醉的方式,应该是可以的吧?比如有些案子里经常出现的,用一块粘有麻醉剂的手绢,蒙住受害人的口鼻。这样做的话,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让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的。”
陆芸点点头,表示明白:“嗯,麻醉方式我也想过,但是依然不合情理。”
“为什么呢?”
“你想想,即使是用麻醉剂麻倒艾清,你总有个接近她的过程吧?如果是普通人,那么一不留神被凶手接近麻晕,那是有可能的。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艾清对于陌生人的戒心极重。如果有人非正常地靠近她,我相信她不会没有反应。案发当天街面上的行人并不多,凶手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戒心很重的艾清,可能性很低。”
陆芸解释得很合逻辑,并且陆芸也没说“一定”,而是说“可能性很低”,用词也很准确,所以李小安和古力连连点头。
忽然,李小安想起了一事:“芸姐,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比如诊所、饺子馆这些商铺,艾清都是有可能自己进去的。但是先前的刘家,那是住户呀,为什么咱们也进去调查呢?”
陆芸微微蹙眉,将目光投向了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