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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星盟技术资料的指导,工坊的玻璃制造十分顺利。从最初小块玻璃制造成功,到玻璃的面积越来越大,清透度越来越高,逐渐同李流光记忆中的玻璃相同。
徐明成对比着前后两种玻璃,笑着说:“小郎君请看,依着小郎君的法子咱们又试了试,玻璃果然不绿了,而是像小郎君说的一样清澈透亮,装在窗户上肯定敞亮。”
他说的玻璃发绿,其实是玻璃制造史上的一个典故。自玻璃发明数百年来,众人一直认为玻璃是绿色的,无色透明的玻璃十分稀少,俱是人们偶尔制造得到。后来随着玻璃制造业的发展,人们才发现玻璃发绿是因着原料中还有少量的铁。二价铁的化合物使得玻璃显绿色,但加入二氧化锰,原来的二价铁变成三价铁显黄色,而四价锰被还原成三价锰呈紫色。黄色和紫色在光学上互补,混合在一起便成为了白色。
李流光也是自星盟的资料上看到,便指点着徐明成试试。如今实验成功,他顺着徐明成的动作仔细地观察着玻璃,对其的清透度十分满意。
“差不多了。找个合适的时间开始安装吧。”
“择日不如撞日,小郎君看今天如何?”
徐明成有些等不及,急着想要看看玻璃装在房屋上的效果,不仅是他,工坊负责制造玻璃的几名匠人也都有些迫不及待。过去这些匠人有的是木工,有的是石匠,制造玻璃完全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行当里流传的一句话是“技多不压身”。如今多了这么一门手艺,这些人倒是比李流光更显得上心。
听徐明成这么说,李流光从善如流地点头,“也好。”
他吩咐人将义郎一群小屁孩找来,让他们看个热闹。“对了,五郎呢?”李流光想到什么问。被他问到的人拘谨地摇摇头,小声地表示没有在工坊见到沈倾墨。“没有吗?”李流光微不可查地皱皱眉,意识到这几日沈倾墨经常不在工坊,不知去了哪里。习惯了沈倾墨平日都在身边,纵是出门也会跟他说一声。但这几日沈倾墨的行踪十分神秘,出门也没有跟他说起。李流光有些不太适应,但转念又觉得自个的想法莫名其妙。沈倾墨同他是不同的个体,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身边时刻都有对方的存在。
脑海种种念头纷杂,义郎几个一阵风般地冲了进来。
“师父!”“夫子!”乱糟糟的叫声让李流光回神,看着他们笑了起来。
“是玻璃造好了吗?”小胖子挤到李流光面前,大声问。
李流光捏了捏他脸上的肉,点头说:“造好了,今天装上便能用了。”
“真的?”一帮小萝卜头兴奋不已,纷纷拉着李流光问,“那我们念书的学堂什么时候装玻璃?”
李流光挑眉卖了个关子,不答反问,“我让你们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小萝卜头们立刻看向义郎,义郎脸有些红,看着李流光用力点头,“准备好了。”
李流光笑着牵起义郎的手,说:“那从明日开始,你们每日轮流做半个时辰的夫子,教导工坊的匠人识字算术。什么时候他们认够一百个字,什么时候给学堂装玻璃。”
他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工坊识字的匠人没几个,初始不觉得,但随着工坊逐渐走上正轨,扫盲成为李流光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问题。不仅是扫盲,还有算术的普及。他希望工坊的生产能够标准化,而不是一切靠着工匠的经验,换个人配料的成分便略有不同。
工坊的匠人不少,这些事都推给李流光根本忙不过来。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李流光不过转念便决定将扫盲的任务交给义郎他们。大概是年幼的缘故,无论是识字还是算术,一帮小萝卜头表现出来的学习效率都十分高。尤其义郎在算术方面更是天分突出,接触算术才短短半月,便能进行一百以内的加减算法。
李流光在他们身上找到了做夫子的成就感,最近练字都练得比以往勤奋了些。推己及人,他觉得让这帮小萝卜头做夫子倒也有趣。既加深他们对学过知识的印象,又解决了工坊扫盲的问题,可谓一石二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轻飘飘一句话,一众小萝卜头明显紧张起来。“师父,我们真的能做夫子吗?”义郎拽着李流光的手,仰着头眨着眼问。
李流光嗯了声,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向众人温和地说:“夫子相信你们,你们会让夫子失望吗?”
一众小萝卜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大声道:“不会,我们会做个好夫子的。”
李流光轻轻勾起嘴角,眼中弥漫出了笑意。
他们说话的功夫,徐明成已经准备好了各项事宜。很快几名工匠便小心翼翼地将玻璃装在了窗户上。义郎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趴在玻璃上指着屋内道:“我能看到屋子里。”
小胖子身形灵活地跑进去,趴在玻璃的另一面,冲着义郎做了个鬼脸,大声道:“我也能看到你。”
两人隔着一块玻璃好奇地互相对视着,李流光则是进了屋,感受着敞亮的光线,满意地点点头。
“小郎君!”徐明成激动地站在窗前,抖着手轻轻碰了碰玻璃,看院子内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他活了半辈子,从没敢想过窗户还可以这样。他略微后退一步,突然“咦”了声,竟是在玻璃上看到了自个的影子。
“影子?”徐明成想到什么,蓦地转身看向李流光,“小郎君,镜子!玻璃还可以做镜子!”
“唔。”李流光心中一动,觉得比起玻璃,镜子在草原倒是更实用一些。毕竟玻璃可以省,光线暗淡不影响什么,但镜子却省不了。尤其是家中有妇人,再穷苦的人家都会备一面铜镜。他若有所思地挑眉,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第83章 镜子()
镜子,标准的解释是一种表面光滑,且具有反射光线能力的物品。
在中国,镜子历史悠久,早在公元前2000前便有了铜镜的存在。但更多的,人们还是盛水于铜器中,以水照影。这种盛水的铜器初称为鉴,自汉开始改鉴为镜。随着铸镜工艺的发展,用水做鉴逐渐消失,铜镜开始广为流传。
李流光在国公府见过不少的铜镜,根据纹饰造型不同,又分为花鸟镜、双凤镜、瑞花镜、八卦镜、海兽葡萄镜、十二辰镜等。这些镜子与其说是用来照人,倒更像是工艺装饰品。当然,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对于铜镜的清晰度要求也没必要太高。大概是自个不怎么需要镜子的缘故,李流光虽然日日见着铜镜,也觉得照的不甚清晰,却从未生出造个玻璃镜的念头。直到徐明成灵光一闪,李流光才对镜子重视起来。
在李流光的前世,玻璃镜的工艺几经发展,从最初在玻璃的一侧涂水银,到后面镀银再到镀铝,镜子的成本越来越低,所需的工艺却是越来越高。他记得一开始玻璃镜来自威尼斯,是威尼斯工匠的发明。他们将亮闪闪的锡箔贴在玻璃面上,然后倒上水银。水银溶解了锡,变成粘稠的银色液体,从而紧紧贴在玻璃的一侧,形成最早的玻璃镜。这种方法一直用到三百年后化学镀银出现,才逐渐被淘汰。但很快,化学镀银又被镀铝取代,最终形成后世物美价廉的各种镜子。
这些念头闪过,李流光微微沉吟,对上徐明成狂热的表情,点头说:“你想造镜子也好,我知道一个方子,你可以试试。”
玻璃镜的工艺不需要求助系统,李流光恰好知道一些。他告诉徐明成的是用水银在玻璃上贴附锡箔的锡汞齐法。倒不是李流光不想一步到位,而是受限于当前的工艺水平及原料供应,比较起来锡汞齐法是目前最可能做到的。
待李流光说完,徐明成先是默诵了几遍,确定李流光说的都记下了,才拣出其中不懂的地方问。“小郎君,水银是什么?”李流光说的方子中最重要的便是水银同锡箔二物。锡箔他知道,锡在草原也不算罕见。过去人们常用锡和铜合成青铜,对锡的了解足够深。但水银是什么?
徐明成目光灼灼地望着李流光。李流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说:“丹砂知道吗?水银便是丹砂煅烧后得到之物。”
丹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煅烧的过程便是反应的过程,提炼后得到汞,也就是水银。李流光记得水银在中国的使用史很长,据说始皇墓中便有水银倾倒形成的暗河。他以为徐明成会知道。
“原来小郎君说的是白澒。”徐明成一脸恍然,“草原这边一般叫白澒,也叫神胶、元水、灵液。”他笑道:“水银这个叫法倒也有趣,亮闪闪的可不就是银色的水吗?”
徐明成不着痕迹地小小拍了李流光一记马屁,力证水银的叫法比神胶、元水等更贴合实际。他态度拿捏的好,既不显得过分谄媚,又让李流光觉得十分舒服。李流光不由笑了起来,问:“这些东西霍林河能找到吗?”
“霍林河怕是没有。”徐明成实话实说,“但云中城肯定有。”他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李流光吩咐道:“你去跟何参军说,让他从云中城调些水银同锡箔过来。东西到了之后你先试试,看能不能造出玻璃镜。”
徐明成满口答应,当下便兴奋地退了下去。他既是去找何览,郭凤虏便立时知道了这个消息,亲自找了过来。徐明成说的清楚,工坊需要一批白澒同锡箔,但用这些做什么,他却没有说。郭凤虏正好寻李流光有事,又好奇这两样事物的作用,隔着尚远便扬声道:“小郎……”
他一眼看到窗户上镶嵌的玻璃,“君”到嘴边换成了,“这便是玻璃?”
郭凤虏惊讶地疾步上前,盯着玻璃看了两眼,不同于旁人伸手摸,而是屈指敲了敲。李流光笑了起来,说:“这只是普通的玻璃,用来防寒照亮不错。都护若是想试验硬度的话,这种玻璃不行,得需要钢化玻璃。”
“何谓钢化玻璃?”郭凤虏跟着问。
李流光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就是比普通玻璃强度更甚,不易敲碎。”他说的简单,郭凤虏一时却无法想象这种玻璃。不过他过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玻璃,也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安公传回消息,回鹘同意卖安北一批木材。不过……”他皱皱眉,说道:“回鹘不肯从中原运来,而是要求我们去金山自己运回。”
郭凤虏提到的金山并非是一座山,而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属回鹘占据的西部地区。从李流光前世熟悉的地理看,金山山脉位于俄罗斯西伯利亚,是俄远东森林的一部分。那里森林莽莽,一直到21世纪都是出产好木料的地方。然对于安北军来说,金山木料虽好,却未免离得太远。先不说深入回鹘内部的安全问题,便是回鹘人没有其他的想法,只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就根本无法运回这批木料。
郭凤虏说着狠狠攥紧拳头。安北多草原,可供砍伐的森林并不多。如今霍林河建设急需木料,安公以私人的名义前往回鹘,想要谈成这笔生意。结果回鹘人明面上是答应了,却故意为难安公,提出要卖给安公的是从金山砍伐的木材。
对方表面卡的是安公,实则卡的是郭凤虏。当初回鹘以同安北结盟的方式说服郭凤虏叛出大唐,但双方都知道,彼此间几十年的世仇根本无法化解。便是没有世仇,对回鹘来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迟早有一天反过来要咬安北一口。郭凤虏心中什么都明白,却是不得不选择这条路。如今他将希望寄托在李流光身上,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便是李流光。
“从霍林河到金山,快马需要多久?”李流光问。
郭凤虏算了算道:“十天左右。”
在没有行李负担的情况下需要十天,若是拖着木料恐怕就得一个月了。李流光低头沉吟,现在已经是十月底,草原一般十一月便会开始下雪。这样的话路更难走,恐怕一来一回就得两月。但若是不要金山这批木料,霍林河的建设必然要停下来。首先便是正盖得房子,没有木头做大梁,屋顶怎么办?
他来回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问:“霍林河起源哪里?”
郭凤虏下意识道:“金山。”
两人目光对视,郭凤虏眼内蓦地迸发出一道精光,“小郎君的意思是?”
“走水路。”李流光干脆道,“木头浸水并不要紧,晾干后反而更不易开裂。既是霍林河起源金山附近,便将这批木料投入水中,顺着水路回来。趁现在霍林河还未结冰赶紧行动。就算万一结冰也不要紧,刚结的冰不会太厚,我们派人去沿着河道走,遇到结冰就碎开,这样一来差不多半个月便可以回来。”
他说完郭凤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