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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肃知道他说的是文森。这几天荣锐正在调查文森,结果意外发现这家伙少年时代居然案底累累,不是在暗网上搞事,就是攻击大型平台,或者篡改政府网站后台数据总之,在遇上方卉泽之前,他是个典型的问题少年。
也多亏他遇上了方卉泽,才成了现在赫赫有名的新锐游戏设计师,否则这会儿不知道待在哪个鸟不拉屎的监狱里捡肥皂呢。
“快十一点了。”荣锐看看表,说,“我去一趟珑州,哥你先睡吧,回头有进展我再告诉你。”
“我跟你一起去?”萧肃不放心他一个人,再说也想知道方卉泽到底在干什么。
原以为荣锐会反对,谁知他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行,多穿点衣服,珑州比靖川冷,又刚下过雪。”
萧肃松了口气,立刻回房间收拾东西,拎着孙之圣那件从头包到脚的大羽绒服跟荣锐上了车。
靖川到珑州倒是不远,但因为下雪,高速临时限速,所以开得极慢,出收费站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萧肃撑不住在后座睡了一觉,醒来时看见窗外闪过盖着白雪的枞树和槲寄生,打着哈欠问:“快到了吗?”
“快了。”荣锐将车子拐下大路,沿着崎岖的村道在农田中穿行,大约一刻钟后停了车,道,“过不去了,得步行,还有五百米左右。”
萧肃跟他下了车,发现四周白茫茫一片,远处依稀有一片杂乱无章的厂房,一点灯光都没有。
“这鬼地方”萧肃迟疑道,“两个快六十的老头,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不知道,靖川警方正在调查那个发定位的薯片,迟一点也许有线索。”荣锐伸手,“小心滑。”
萧肃发现积雪下面全是冰溜子,只得握住他的手:“连路都没有,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租车,然后步行吧。”荣锐拖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步履稳健,“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可能有特殊的意义,或者薯片之前曾经通过别的渠道给他们发过非同寻常的信息,所以他们不得不来。”
事发至今不过几个小时,警方手里信息很少,一切只能靠猜。
萧肃运动机能已经在衰退,平衡性很差,全靠荣锐拉着才没有摔跤,十分钟后终于走进了那片凌乱的厂房。
这儿以前是小商品加工集散地,后来珑州修了开发区,厂子都陆续挪了过去,就荒废了,连路都年久失修,无法通车。
一带破损的围墙圈着整个厂区,上面刷着什么房地产公司的广告,看来这儿已经卖出去了。萧肃拂开积雪看了一眼,很巧,是尤刚的公司。
难怪荒成这样。
荣锐开着手机导航,拉着萧肃左拐右拐,忽然脚步一顿,按了一下左耳的助听器,说:“有人!”
萧肃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胳膊,堪堪站稳,只见几个黑影从另一个方向闪过来,当先一人用手电晃了一下:“阿肃?”
方卉泽带着四个年轻男人,显然也在寻找那个定位地址,一个矮胖子紧跟在他左手,目光焦灼,正是当事人罗田。
方卉泽阴鸷的目光扫过他们俩紧握的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讶异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萧肃没想到真能碰上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那个罗田已经等不及了,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对方卉泽说:“方总,定位就在这儿,我爸和我叔都年纪大了,您看”
“对,先找人吧。”方卉泽没再追问萧肃,掉头往定位地点走去。
萧肃松开荣锐的胳膊,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一行七人转过一道弯,便看见一座孤零零的工房,四周十米内种着密密的松柏,因为没人修剪,树冠几乎将房顶覆盖了一半。
“就是这儿!”罗田一头汗,激动地看看手机,又看看工房,拔脚就想冲过去。
方卉泽一把拽住他,四下看看,才慢慢一步步走过去,扬声喊:“罗老师?罗建红?”
四野静谧,顿了两秒,工房大门忽然“嗵嗵嗵”地大响起来,里面传来沙哑的嘶喊:“有人吗?外面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时隔三天,他们竟然还活着,竟然一点事没有?!萧肃讶然,快步跟上去,只见工房大门紧闭,一根老式门闩插在上面,随着里面的人不停砸门,微微震颤。
方卉泽示意罗田,罗田立刻拔开门闩,带着哭腔喊:“爸?叔?你们没事吧?”
大门洞开,两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从里面踉跄着冲出来,当先一个年长些的一把抱住罗田,哽咽道:“小田!儿子真的是你!我还当我做梦了!”
后面年轻些的老者叫了一声:“小田!”忽然胸口剧烈起伏。荣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萧肃身侧,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掺住:“大叔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老者抽抽了两下,缓过气来,抓着荣锐的手老泪纵横:“谢谢你们,谢谢你小伙子,我还以为我这条老命要交代到这儿了!”
“爸,叔,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来这儿干嘛?”罗田回过神来,想往工房里走,被方卉泽一把拽住了:“小罗,别进去,别破坏现场,一会儿警方来了肯定还要取证。”
“对对,谢谢方总提醒!”罗田拍了拍脑门,感激不已。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才落,一群警察从工房背后绕了过来,诧异地看着他们一群人:“什么情况?你们是什么人?”
方卉泽带着罗田过去解释,荣锐将罗建新交给他们带来的人,搓了搓手指,又放在鼻端闻了闻,皱眉。
“怎么了?”萧肃问。
荣锐摇头,掏出手机翻了翻,道:“这些是是珑州警方的人,靖川那边还没赶过来,老孙和他们在一起。”
抬眼往黑黢黢的工房里看了看,道:“奇怪,人竟然真的关在这儿这是什么操作?绑架之前为什么要给受害人发藏匿地点定位?”
萧肃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是啊,正常的绑匪,不应该把人骗来以后马上转移吗?”
荣锐沉吟不语,又搓了搓手指,说:“等现场勘验过来吧,老孙也应该马上到了。”
半小时后,天光微曙,珑州警方的勘验组到了,靖川警方的人也终于赶了过来。孙之圣仍旧一身便衣,混在人堆里一点也不显眼。
“你们和事主他们一起到的?”孙之圣在现场外围转了一圈,踱到荣锐身边。
“前后脚,方卉泽和罗田跟警方回去录口供了,受害者送医院。”荣锐将当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抬了下右手,“罗建新情况不大好,可能有哮喘,我当时扶了他一下,感觉他身上有水,衣服好几个地方湿哒哒的,气味也有点奇怪。”
孙之圣低头嗅了嗅他的手指,眼睛微微一眯。
荣锐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冲工房抬了抬下巴:“里头什么情况?能进去看了吗?”
孙之圣冲工房门口的警察打了个手势,回头道:“可以了,走吧。”
第71章 s2()
71;
萧肃跟着荣锐和孙之圣走进工房。
这儿出乎意料地宽敞;足有上百个平方,朝南是一道厚重的对开门,门对面是一人多高的货架;堆着一些废弃的原料和包装箱,上面灰尘遍布;蛛网纠结。
东西两面墙边铸着大型不锈钢操作台;中间嵌着宽大的一体式水槽,倒是出奇地干净,仿佛刚刚有人擦拭清洗过一般;周围的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货架前面支着一张打开的沙发床,下面带着万向轮;大概以前是工人休息时用的;极为破旧;上头堆着两床烂棉被,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工房是人字顶;穹顶很高;但没有窗户,只在顶棚和墙壁相连的地方留了一圈空隙,作为透气孔。透气孔约有十公分宽;成年人勉强能伸出一只胳膊,前提是能够爬上三米多高的墙壁。
穹顶正中吊着一个灯泡,已经破了。也就是说,这间屋子一旦关上大门;只能靠顶部那一圈透气孔采光,即使白天也非常昏暗。
大门一侧放着把椅子,一个警员正在取椅背上的指纹。萧肃凑过去看了看,孙之圣踱到他旁边,解释道:“这应该是用来顶门的,椅背这个高度正好能顶住里面的门把手。”
萧肃目测了一下,果然如此——大门是向内开的,大约一米高的地方装着一对生锈的铸铁把手,只要用椅背顶住把手,从外面很难轻易推开。
勘验组正在各种测量、拍照和取证,萧肃不敢乱走,生怕破坏什么证据,荣锐却不大在意,绕过两名工作人员,站在工房正中间左右观望,之后又走到两个操作台边,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水,凑在鼻端闻了闻。
之后,他绕着沙发床转了两圈,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地板上的痕迹,不时掏出手机拍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向孙之圣点了点头。孙之圣会意,对萧肃道:“差不多了,走吧,去看看他们问出了什么。”
三人从工房出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孙之圣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萧肃左看右看,找不到方卉泽的影子。
荣锐乜斜了他一眼,道:“找你小舅?他们应该是被本地警方带走了。这儿是珑州地界,现场、人证、物证,都归县公安局管辖。”
果然,孙之圣打完电话便说:“人在县公安局,我已经协调好了,走吧,过去看看。”
萧肃对孙之圣万能的协调能力也是服气了,好像整个公安圈就没有他协调不下来的事情。
不愧是他们局长的亲儿子。
三人沿来路步行到省道边,开着萧肃的车往县城走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达当地的县公安局。
方卉泽和罗田已经做完笔录离开了,孙之圣调阅了他们的记录,内容和荣锐猜测的一样——昨天傍晚罗田报警以后,一时半会得不到什么反馈,于是求助于直接上司方卉泽。方卉泽抹不开情面,通过技术手段找到罗建红手机里的微信定位,然后带人连夜赶到了事发地点。
后面的事情萧肃和荣锐都知道了。
孙之圣又问罗建红和罗建新兄弟的笔录,县局刑警说:“罗建新情况不好,已经送去医院了,他大哥罗建红刚吃了点儿饭,这会儿应该正在做笔录,你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去旁听。”
孙之圣办好手续,领着荣锐和萧肃进了问询室旁边的监控室。
隔着单面玻璃,萧肃看到里面坐着罗田的父亲罗建红,老头神情萎靡,眼圈青黑,右手夹着烟卷,正在吞云吐雾。
不过他显然身体素质不错,即使在黑黢黢冷嗖嗖的破烂工房里关了三天三夜,腰板依旧挺直,思维清晰。
“你说你是正月初十中午收到的微信?”坐在他对面的警察问道,“你认识那个给你发微信的人吗?”
罗建红摇头。警察问:“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通过他的好友验证?”
“我以为是同事或者朋友。”罗建红吸了口烟,哑着嗓子说,“我一个糟老头子,谁没事儿加我好友啊?所以我当时没多想,顺手就通过了。”
“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按照他发的定位去那个工房?”
罗建红肿胀的眼皮略微翻了翻,眼珠扫过左上方,转了一圈,说:“好奇呗,我平时就喜欢看些个悬疑恐怖,家里人都知道。当时接到这个定位,我感觉跟里写的似的,挺神秘的,再加上退休了没事干,闲得慌,就决定跑一趟玩玩。”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难得他还有这份好奇心。萧肃直觉这理由相当敷衍,但询问的警察只瞥了他一眼,就接着往下问了:“你是怎么到那个工房的?”
“打车,之后步行了一段。”罗建红说,丢下吸完的烟蒂,从兜里翻出一张出租车,“呶,票还在呢。”
被搓得皱巴巴的,似乎还有点潮湿,上面的字都有点晕开了。警察用证物袋将它装起来,接着问:“你到工房以后,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被人关起来了呗。”罗建红打了个哈欠,又点了一根烟,“那天,我好不容易找到定位地址,结果发现是个孤零零的工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就有点毛毛的。刚要走,忽然听见工房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当时天已经有点暗了,天上正飘起细碎的雪花,罗建红大着胆子悄悄走到门边,往里一看,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在货架前面逡巡。
他有点害怕,又有点怀疑对方是给他发定位的人,正犹豫着是离开还是进去看看,忽然看见那人转过身来,一束暗淡的天光穿过高处的气孔打在那人脸上,赫然是他三十年互不来往的弟弟,罗建新!
说起这个弟弟,罗建红至今还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