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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去了,你……他有好多的不放心,仿佛这一走他们就要分隔两地,再也聚不到一起。
“我会好好的在这里等你回来。她承诺着。
“好!我马上回来,教授、师母请你们不要为难织昀。说完后,他也随着离开病房。
“教授?师母?伯墉已经那么急着撇清他和织语的关系了?”罗献庭语重心长地说。
静默而诡谲的肃穆气息在三人之间交互传递,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尴尬卡在织昀喉间,许久,她才提起勇气说:“我……我很抱歉,如果……话在罗献庭的长声叹息中嘎然中止。
“织昀,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对你,你才能放下仇恨?
罗献庭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错不在她、错在我。郭玫杏激动地走向前,握住她的手。
“多年来我的存在带给你好大好大的伤害,你会恨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保证会用我一辈子时间来弥补,但是,请你不要把帐算在织语身上好吗?她还那么小,不该为我犯下的错负责任。何况,她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受不得一点点挫折的。从十四岁初见伯墉时,她就告诉我们,长大后她要嫁给伯墉,这五年来向来缺乏耐心、坚持度不高的她只有在这件事上发挥坚持,我没办法告诉你,她对伯墉的爱有几分几两重,但我可以确定,没有了伯墉,她会生不如死啊!”
“织昀,抢走伯墉来对我们进行报复,是非常不智的作法,要知道,这世间最不能被勉强的就是爱情,今天他被你迷惑住,但总有一天他会清醒,会正视自己的感觉,到时候你要怎么面对他?罗献庭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要尽全力阻止这场可预见的悲剧。
不是这样子的,他们误会了,爱上伯墉是情不自禁,不是衔愤报复,更没有分毫勉强。他们的爱即使经过岁月流逝、世事更迭,也不移、不悔、不改变呀!我们是彼此真心相爱的。织昀说得好困难。
“你确定伯墉是爱你,而不是同情?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认识伯墉的,在大家眼里你一直是个受尽委屈的女孩,而他是个见不得别人可怜的博爱主义者,你们碰在一起会把同情误认为同情,是很有可能的。这席话地下了重药,但愿她能幡然觉醒。
“不!我并没有笨到会把爱情和同情混淆。她口里虽这么说,但不确定却在心中逐渐扩大成形。
伯墉说过——他有身为老大、喜欢照顾人的习性,他喜欢当肩膀……这些心灵交会的日子里,她早明白,他是个有正义感、同情心丰沛的至情男子。
“好!你要这么说也行,但是这段爱情你们打算维持多久?伯墉的责任感非常重,对于自己的背信忘义他会时时铭记在心,何况他也爱了织语那么多年,到时织语会分分秒秒横阻在你们中间,戕害你们的感觉,你对这样的爱情有几分把握?
他的话句句敲进她的心底。不是吗?他曾经为了责任把她推给仲墉(奇*书*网。整*理*提*供)。哪一天,他抵挡不住良心谴责时,会不会放弃他们的爱,回头去履行诺言?但……问题是——她再也抽不了身了呀!她的人、她的心全填满了他的憎、他的爱,强要剥离,他们何其残忍。
不!他们不能对她那么过分!反抗之心油然升起……
“织昀,你放了伯墉好不好?因为我实在很害怕,织语会受不住这个残酷的事实。请你原谅我身为母亲的自私。她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没错!你是好自私、好自私,为了成就你自己的爱情不惜杀死我母亲的婚姻,现在你又为你女儿的幸福来掐死我的爱情了。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让你这种人长命百岁,却让我母亲早逝。不能怪她,是他们联手催生了她的恨,原本……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仇恨了呀!
“这段日子里玫杏姨的用心,你连一点点都没有感受到?她为你做的你完全视若无睹?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会刚硬到这等程度。
他的说法不公平,她的所作所为她全都看进眼里、也全都敞怀接受了,她刚强的心早在伯墉的疼惜中,一点一滴慢慢软化了。
可是他们要求她回馈的是——放弃生命中的最爱啊!从小她能拥有的东西就不多,凭什么在上苍夺走母亲的爱后,他们又来强迫她放弃伯墉的爱?
她别过脸,不再言语。
“织昀——求求你收手,我不敢预料织语失去伯墉后会怎么样?”
“当年我母亲请你放手时,你答应了吗?没有——没有!即使我妈割腕自杀,它也撼动不了你追求爱情的决心。我可不可以请教你,当你想起她手上那条水蛭般粗的刀痕时,你的良心有没有蒙上过不安?全世界最没有权利求我放手的人,就是你!她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你非要把当年发生在我们老一辈身上的悲剧,再重新上演一遍?罗献庭忍不住大吼。
“悲剧?你大概记错了,当年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应该是喜剧,就我印象所知,悲剧主角只有我和我母亲。
“你简直和你母亲一个样子,顽固得无可救药。
“人都死了还要批评你,妈妈啊!这个男人到底值不值得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织昀气得咬牙切齿,瞠目瞪向他。我也气过她,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地为一个不值得等待的男人付出一生,可惜我还是遗传了她的固执。罗先生、罗太太,天道循环、报应不爽,等了那么久,终于轮到我主演喜剧、你女儿主演悲剧了,有什么道理要我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呢?”她挂上面具,又变回那个被仇恨馒蚀心胸的女孩。
“为什么你要这么执迷不悟?
“谁叫我有一个沉沦在情歌中无法自拔、罔顾道义责任的‘执迷不悟'父亲,我只能‘女承父志',继续执迷不悟了。”她反唇相讥。
罗献庭指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门外两声轻叩,一位护士小姐急匆匆地走入,气急败坏地对罗献庭说:“院长、院长夫人,不好了,织语小姐割腕自杀了。”
“她、她人呢?”郭政杏吓得踉跄了几步。
“在手术室!贺医师正在帮她做缝合,可是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造孽!罗献庭急怒攻心,扶起郭玫杏尾随护士的脚步,往手术室方向走去。临行前,他对着织昀投下谴责一眼。真的做错了吗?自杀!林织语选了一条和母亲相同的过路走,她真爱他至深,不能舍下吗?
那么是否意味着,她将和母亲一样,坚持不让自己的情灭缘尽,将带着不肯止歇的爱情抑郁而终?然后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到老到死,她和伯墉将永远挣脱不了良心的指责,每人都可以指着他们大骂忘恩负义、好夫淫妇?
她的全身泛起一股颤怵,冷汗泊泊渗出,格格作响的牙关诉说着她心中的恐惧……
你非要把当年发生在我们老一辈身上的悲剧重演?父亲的话在她耳畔嗡嗡作响,像环绕山谷的回音,一遍遍撞击着她的神经……悲剧重演……悲剧重演……悲剧重演……
是不是一定要她放弃才能挽回这场悲剧?是不是非要她退让,才不会让世界多一桩遗憾?谁来告诉她怎样做才对,离开难道真是唯一的路吗?
不……她怎能放手,她放手了伯墉怎么办?他是那么爱她,她不能遭到一点点挫折就放手啊!
这几个微弱的声音重新鼓舞了她的勇气。没错——他们说好要并肩作战、要教会织语何谓真正的爱情,她不能临阵脱逃,有伯墉当她的最佳盟友,她又何忧何惧?拿起拐杖,像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战士,她抬头挺胸一步步朝急诊室前进。
☆☆☆
焦忧惊惶的情绪在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时,宣告解除。
伯墉神情疲惫地刚从手术室走出,织昀、罗献庭、郭玫杏迫不及待地一涌而上。
“伯墉……织语她……郭玫杏紧抓住他的衣袖问道。
“没事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他露出安慰人心的笑容。
“谢谢、谢谢你救了织语一命,但,但我求求你,救了她,就别再让她。她恳求之情溢于言表。
“玫杏,我们进去吧!要死要活都是女儿的命,伯墉救了她一次,她要存心想不开,谁知道之后救活的机率有多少。他不着痕迹地向伯墉施压。
他们走了,留下织昀、伯墉相互凝味,多少话语尽在不言中……
他青春的胡渣在下巴争相冒出、皱巴巴的衬衫像咸莱般挂在身上,烦躁让他憔悴了几分,看着他的模样,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不舍得,原来再坚强的男子碰上感情纠结都洒脱不起来。
“伯墉……她欲言又止。
“为什么跑出病房?走这么远,脚会不会痛?他一贯的体贴让她不安的心重新归了位。
她摇摇头。她——还好吗?”
“手上的伤口没问题,但情绪还不是很稳定。揉揉鬓角,
他的神情疲惫。
伸手,织昀想拂开他纠结的眉心,但他下意识地闪过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产生无数联想,他是不愿在织语病房外与她亲近,或是这场混乱让他确定了自己感情真正依归?他……预备收回放在她身上的情爱了?
织昀试探地问道:“孤挺花开了,你是不是要……终止契约,转过身不再理我了?”
“你在说什么?他困惑地问道。
他忘了……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说不定这场手术,让他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一切,包括对她的承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想法令她安下的心倏地风起云涌、翻腾不已。
“我想问你——我们还是盟友吗?你还分得清‘喜欢'和‘爱'的相异点吗?我还有机会等织语长大请她把你还给我吗?等我发苍苍、视茫茫时,你还会在我身边爱我吗?”她越问越激动,一个个的问句透露出她无限的恐惧。
她不该选在这时质询他的爱,他刚刚才把织语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交织在他心底的是许多无法消除掉的罪恶感呀!我很累了,让我休息一下,等我想清楚了就去找你。他必须静下心来沉淀过多的情绪,让理智来帮他厘厘这团混乱。
此刻的他没办法、也无能为力去照管她的惶惶不安。
他也开始不确定了?他要好好弄清楚他们之间是爱,还是同情?也许想清楚后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你要想清楚什么?想清楚存在我们之间的,是不是一场迷惑?她的心冷绝了,她下的赌注果真血本无归……
“织昀,不要在这时候制造问题。
她不是制造问题,是惶惑不安哪!害怕她握在手上的幸福只是镜花水月,害怕昨夜的情爱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一直是麻烦制造者,你会不明白吗?”
“我们不要吵架,你先回房去好吗?”他无力地拍拍她的肩膀。在这种心不稳情不定的时刻下,他不要和她讨论任何事,免得让无谓的争执把情况搞得更糟。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仿佛——仿佛——他们的心也渐渐远了。
其实她要求的并不多呀!只要他说声是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就会安心,就会挺起背脊,不怕世人的嘲讽谩骂,可是……他不肯说……
挥开泪水、强压下心痛。织昀在手背上咬下一圈深深齿印后,推开手术室的门。
“罗小姐,很抱歉!织语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见客。刚刚的那位护士小姐口气不善地挡在门口。
那护卫的姿态代表着她知道些什么了吗?她想转身回房,却听织语的声音自里面传来。MISS刘请你让她进来。织昀拄着拐杖进入。接触到织语不谅解的憎恶眼光,她的心倏地一紧。
“我真心待你,你仍拿我当敌人是吗?收了我的拐杖、我的衣服、我的礼物之余,连我的丈夫你也要一并接收了?”她虚弱的控诉一声声敲在她的良知上,狠狠地撩起她的罪恶。
“我从不介意你分享我的所有、包括父母亲的疼爱,可是你怎能那么贪心,伯墉是我用生命全心去爱的人,你竟然都不放过。
织语寒冽的指控宛如冰刀,一刀刀戳得她无路可逃。
“爱情是双方面的付出,光是你一个人……她的道理在这时变得薄弱而不堪一击。
“你不能不承认,在你没有出现之前伯墉一直是爱我的,我们甚至定了彼此的身分,是你有计划地谋夺了他的爱,罗织昀——我恨你,我会用一辈子、用我全部的生命来恨你,请牢牢地记住,在你的新娘礼服上,将沾满我罗织语的鲜血。
“不要恨我……她频频摇头。真爱无罪……
这四个字在她脑中飞快闪过,是谁告诉过她这句话?可笑!当初她还指天指地讨伐过这四个字,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要靠这四个字来庇荫。
真爱无罪……她想起来了,这是妈妈告诉她的话!忽地,母亲和织语的身形叠合为一。
织语的诅咒化成一幕幕画面,织昀看到了躺在棺木中盖上黄布的尸体,那是枯槁的织语,她面目狰狞地坐起,一道道血柱喷上她的眼、她的心,染红了她的嫁衣,穿着新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