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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磬笑了,不以为然,垂眸懒懒道:“哪怕是作为别人身上的一张面具?”
红雾捧着那张安睡的脸,似是痴然陶醉:“不是面具,是共生。每当这张脸被使用一次,就相当于我醒来活转一次。所有的爱慕荣光,我都能感受到。”
钟磬并不在意,清冷漠然的声音没有多少耐心,却收敛了,刻意平静地说:“是你自己交代你主人的身家背景,还是我亲自来?”
抬眸的一瞬,潋滟幽隐的桃花眼里,那抹邪异的暗红,却是转瞬间无声无息压迫而去。
即使只一点点杀气,马车里的紫衣人,还有那团红雾人形,却都经受不住颤栗作一团。
顾矜霄察觉到了,手指在琴弦上随意一拨,回头看他,轻轻地说:“吓她做什么?”
被顾相知看着的时候,钟磬的眉目眼底从来只有温良纯然,乖顺无辜地眨眼:“你不是说,若是不能毁掉全部魂纸,就得找到凶手最初始的前身吗?怕你不忍心,才做坏人威胁的。”
顾矜霄收了琴,平静地说:“她会说的,这么重的怨气,心甘情愿可生不出来。”
钟磬眨眨眼,看向那人形,故作讶然:“啊?伥鬼之间还能生怨吗?不该如胶似漆嘛,这盟约也太不牢靠了。”
人形红雾颤栗发抖,这次却不是惧怕而是怨恨愤怒。
尖利的声音因为怨怒而沙哑扭曲,却畏于钟磬压低:“他骗我,他骗我!明明我这么美,他却只肯用几次。嫌弃我的眼睛嫌弃我的鼻子,口口声声说可以让我更美,我再美也只能寂寞的待在这里我恨他!”
钟磬百无聊赖,懒懒地问:“哦,他是谁?”
“一个毁容的男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嫉恨所有美丽女人的男人。一个怪物。”
最初他并没有名字,和一个瘦瘦小小叫苏苏的小女孩一起出现。
没有过去,没有身份,仿佛当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看守坟茔的怪人了。
苏苏是他的妹妹,八岁开始被送去教坊学跳舞,十四岁登台,不是什么有名的舞姬,只够赚取些家用。
那个人就一直在给人守尸看坟,直到苏苏十七岁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失踪了。
有人谣传,是教坊里有一个客人看上她,她不从,就失手杀了她。
也有人说,苏苏和教坊里另一个舞姬争夺主舞,被害死了。
还有人说,因为她撞破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被灭了口。
大家都觉得苏苏死了,但没有人见过她的尸体。
只有一个人例外,没有守尸人没见过的尸体。
大家都不在意,因为听说那个守尸的怪人对他的妹妹也并不怎么好,动辄打骂。
但苏苏失踪后,守尸人也不见了。
苏苏跳舞的教坊里新来了一个弹琵琶的乐工,叫素衣。
素衣是个少年,生得跟苏苏稍有相似,他的琵琶博采众家之长,自是不错。但在教坊里,比他更熟练的乐工有的是,只靠娴熟是成不了名的。
所以这个和苏苏略有相似的素衣,在教坊一直默默无名,比当初的苏苏更无名。
素衣二十一岁那一年,仍旧没有任何出头之日。
那一日,教坊新来一个姑娘,才学艺三载却已经成了小有名气,初来教坊就获准登台演出,博得无数嘉赏。虽不是坊内数一数二的歌者,地位却也拔群。
连演了三天后,那个姑娘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休憩。
却不知道祸事临头。
那素衣不知怎的魔怔了,走到她面前去,一句话不说,猛地掐住那姑娘的脖子。
“凭什么我怎么努力,也不如你只需生一张好看的脸蛋,涂脂抹粉装扮了,想要什么,就都有男人愿意送到手里了。活得真轻松,真叫人羡慕啊。就因为我不是女人,我就该活得这么累吗”
姑娘被吓破了胆,听他软绵绵无害的低语,把脸凑到那姑娘面前
第二日,有人发现那小姑娘脸上突然生了疮,脸一寸寸塌陷下去,浑浑噩噩有口难言。
此事实在晦气吓人,那姑娘立刻就被管事们立刻送去下面的教坊,自生自灭了。
与此同时,大家忽然发现素衣的脸似是忽然洗去表面脂粉一般,生得清秀妩媚,且作女子打扮。只是有人忽然发现,他不知哪里像极了前日那个小有名气的姑娘。
一个人毁容,一个便忽然样貌大变,两人又相似,坊内顿时议论纷纷。
教坊里的夏管事出面力保,说素衣本来就是女儿身,只是以前流落江湖,为了自保,这才有意女扮男装,不施粉黛。谁若敢再说宣称素衣和那生了恶疾的小姑娘像,她可是第一个不饶的。
夏管事曾是教坊的大家,资历深厚阅人无数,就是她举荐素衣入的教坊。有她作保,大家自然没有异议。
当时的人还没把那姑娘生恶疾的原因和素衣联系起来,毕竟,换脸之说,太过无稽。
孰料,那小姑娘在下面的教坊里,遇到一个会些异术的人,一语道破天机。
那浑浑噩噩的姑娘被救治清醒,想起后院发生的事,立刻要去官府击鼓鸣怨。
可这案情未免太过荒诞不羁,只能说明,素衣突然恢复女扮男装后的脸,和小姑娘生得像极了。人有相似,拿这一点定罪未免牵强。
最后,那小姑娘以诬告定罪,受尽嘲讽,又是毁容之身,渐渐沉寂无声,不知死活。
而素衣经此一事,名声大噪。
钟磬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当时你就已经跟着他了?”
红雾人形沙哑含恨:“因为,我就是那个夏管事。当年冰天雪地,他带着妹妹孤苦无依,快要冻死街头。是我让人带他妹妹入教坊学舞。苏苏失踪后,我去吊唁看他,他跪在我面前含恨跟我说,苏苏是被人害死,他要回去复仇,是我信他,保他入教坊。”
钟磬支着额角,歪着头似是一派纯然无辜的好奇,眼底却凉薄冷酷。
“哦,所以他是遂你的意,为了报答你把你做成魂纸了吗?娘子过来坐,这故事好长的。”
说着,钟磬自己却主动走过去,拂袖摆出一个宽藤椅,自己躺上去不算,手指勾着顾相知袖子上飘逸的青带,一点一点拉近。
顾相知抱琴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眉间不生一丝波澜,眼中空无一物,一切红尘贪嗔痴恨,都是浮萍烟云,过耳不入。
袖子被轻摇,才垂眸看了一眼他。
便是坐到钟磬旁,顾相知也不会像这魔魅一样懒洋洋的半躺着。
毕竟,那人形红雾捧着那张恬淡温柔的脸,如同人脸蛇身的美女蛇,还沉浸在凄哀之中。
顾矜霄平静地说:“他的第一张魂纸,是他妹妹苏苏?”
“对!就是苏苏。什么报仇,根本就是他害死的苏苏!”
钟磬毫无意外,比起这个更好奇:“这么说你是看见他害人了,还力保他?你也挺有趣的。”
“是!他当时只是掐住那姑娘的脖子,并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那人被吓晕后,他就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看着。我以为他是嫉恨那姑娘抢了他的机会,阻碍他报仇。直到这天过后,那姑娘的脸坍塌生疮,素衣的脸却变了,我去质问他”
夏总管自是见多识广,立刻想到其中蹊跷,包括素衣和苏苏相似,也引起她的怀疑。
但她不是去责怪的,夏总管曾经是享誉王侯贵族之间的舞乐大家,如今年华逝去,她越发缅怀,每日都恐惧自己更老一点。
身边出现这样一个身怀异术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惧怕,而是这个人有办法保住她的容颜。
素衣没有推脱,直接坦然,他幼时一直跟着一位和尸体打交道的老人,对方有一个术法,可以修补死人的仪容。
他生来有疮疤,人人厌弃,自从知道这个异术,就一直想要研究出,如何用在活人身上。
苏苏不是他第一个试验品,却是他第一个成功的产品。
做魂纸,需要被制作的人自己心甘情愿,苏苏是他妹妹,或许为了哥哥愿意牺牲。但夏总管却是自己送入网中的飞蛾。
“从殓尸人身上学到的,原来如此。”
顾矜霄站起来,对那红雾人形淡淡道:“你想轮回超度,还是继续做魂纸?”
人形红雾激动起来:“不,我不轮回,我受了这么多苦,才换来这么一点美丽的时间,来生万一生得和他一样丑怎么办?”
钟磬忽而笑了,眼睫半垂,眼眸弯成月湾:“说得也是,你作为魂纸拘役这么多人的碎魂,这样的因果,来生一定丑得很别致。”
顾矜霄看了他一眼。
神龙哇哇大叫:不可能,听他胡说!都是魂纸了哪里还能轮回做人,丑得别致怕就是因为灵魂被他们拘走碎片,关前世因果什么事?她这种自愿入鬼道的,不超度在枉死城最少得迷个百八十年,超度了得下地府牢底坐穿。不如还是留在幽冥,当个面具吧。
这两人一龙,在夏管事面前摆了一水的坑,没有一条好路。
钟磬不懂轮回的事,一双潋滟双眸专注地看着顾相知,深深地说:“她为虎作伥锁了这么多人的容貌,被迫就罢了,分明是乐在其中,这种又蠢又毒的人,你何必费心?”
嘻嘻嘻,确实费心。又要维护琴娘小姐姐圣母白莲花的形象,还要暗搓搓得坑人。
顾矜霄面上无动于衷,轻轻地说:“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若是有人无意披上这魂纸”
钟磬眼底凉薄,似笑非笑,低低地说:“那也是对方自己贪心所致,有什么好同情的?”
那人形红雾还捧着她的脸喊着不轮回,轮回要变丑八怪。
“你们去杀他啊,那人后来改名叫苏影了,又叫月问情月问心什么的去杀他,别管我,我只要美貌。他死了没有人控制我,我没有本事拘人碎魂的。没有本事”
“你看。”钟磬眨眨眼,无辜又隐秘地笑了。
顾矜霄默然不语,侧首看向马车里一直呆坐的紫衣人。
“她是谁,素衣为什么要你追杀她?”
“她是灵柩少宫主,不知从哪知道素衣的秘密,去偷素衣的魂纸,结果素衣一直觊觎她的皮肤,趁着这个机会就取了她的皮。不知怎么,居然叫她逃了出去。素衣一朝顺遂,心满意足欣赏新的皮囊,就命我去追”
其实她是看上这少宫主的眼睛了,想要,才越过其他魂纸追来。
“素衣有几张魂纸?”
“那张匣子里就有七张。其余不知道,但有一个一直跟着他,不离左右的,不知道是谁。好像不在那个匣子里。”
顾矜霄颌首:“多谢。既然你不愿超度,就留在幽冥吧。”
不等那人形红雾说什么,琴音骤起,整条荒草小径似是撕裂,所有雾气翻江倒海。
眨眼间,马车,马车上三个人还有戏参北斗,都忽然出现在一处林地上,碎裂的纸屑漫天飞舞,落地成灰烬。
幽冥界,神龙尾巴抛着一张恬淡温柔的美人面具,快乐地在枉死城上空盘旋,玩够了才尾巴尖一颠,将她抛进城内。
面具落地,周围是一处人间教坊。
夏总管抚了抚额头,似是忘记什么,忽然看到冰天雪地,墙角缩着两个孩子
马车自动自发向长安城内跑去。
车上紫衣人浑浑噩噩,钟磬托着脸,垂眸温柔静静地看着顾相知,眼底脉脉深远。
清冷从容的声音,轻轻淡淡地说:“听说枉死城内,一切执迷不悟,皆作茧自缚,画地为牢,无限重复,无处挣脱。想来是个好去处,平生所愿皆在身侧,谁要堪破了?若我不得复活,也愿意一直在里面。”
顾矜霄睁开眼:“那都是假的。”
“可快乐是真的啊,既然得不到,何妨长梦自迷?”
顾矜霄侧首回眸,看见一双潋滟含笑的温柔眼眸。
第145章 145只反派()
顾矜霄和钟磬到达长安;直奔问月楼去;途径教坊,忽然看到许多人围在教坊门前,议论纷纷。
在教坊入门的前庭,有一个宽阔可容纳百人的舞台,此刻;华丽的舞台上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在揽镜自照;雌雄莫辩的美人。
穿着价值千金,珍贵的破红绡、蟾酥纱制造的华丽舞衣;一眼望去便知风姿绰约。
似是孤芳自赏的醉舞;似是茕茕孑立的伶仃自惜。
在那美人周围;放着三面等身高的水晶镜屏风。
三面镜子互相折射;似是好让美人能欣赏到每一个角度的美丽。
然而,走近些却发现,地面散落的红花,并不是真的花;而是血液粘稠凝固在舞台波斯毯上的图案。
美人也不是真的美人;周身的